光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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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在一所中学任教。

    学期伊始，总是最美的季节。一双双童澈的眼睛，或温顺，或野性，都好奇地朝你张望，不由自主地，让你的心温存起来，对他们充满了好感。

    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穿天蓝色上衣，大眼睛，胖乎乎的女孩爱和一群男生扎堆玩。仔细观察一会儿，我不由会心地微笑起来。那小子——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衬着细白的肉皮，远处看起来，真能以假乱真。他的名字谐音国旗，谙熟之后，班上同学喊他旗杆，旗子的都有。他不恼，似乎很受用这样的称谓。

    课间时分，是他最活跃的时刻。一个矿泉水瓶搁在肩上，当作摄像机，一只粗管钢笔握在手中，佯装话筒。活灵活现的，他扮成主持人，堵在门口，采访进出的学生：谈谈你的获奖感言有同学刚说两句，他便拿过“话筒”：电费贵哦，废话少说。有个调皮的同学抢过话筒，反过来采访他。他轻咳两声，驾轻就熟的：感谢cctv，感谢中央电视台，感谢中华人民共和国，感谢中国共产党——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外表圆滚滚的，有点笨，实际上他身体协调能力很好，体育课上，样样都是强项。二千米长跑后，也不消停。学校准备建塑胶跑道，操场边缘靠近围墙的一排胳膊粗的杨树被锯掉，他便有了活干。拽根树枝，蹲在围墙边，手脚并用地挖着，刨着，炸锅似地喊，快来看啊！几个人围上去。他挖到人参了！他很懂行地讲解，这可是千年人参！并煞有介事地伸出食指，点着细细的根须，你们看，这是参须，吃一根能多活五十年，就是闻一下，也能多活十年。体育老师走过来：捣什么鬼呢！他才停止胡诌，弃树根而逃。

    学校三令五申老师不能占用课间休息时间，数学老师最赞成这一点，也遵守的最好。可有次，还是延误了。数学老师有些犹豫，扭头看到下节课的老师已站在窗外，便收起课本，对同学们说，那我走了，不讲了。话刚落地，只听国旗欢呼一声：好！并啪啪地用劲拍起手来。同学们哄然而笑，还没走下讲台的数学老师也止不住被他逗乐。

    自习课上，他从抽屉悄悄拿出一瓶可乐，向同桌低声炫耀，人家女孩不理他；他又转过头，向后排的同学，仍旧是不睬。他觉无趣，抬头遇我注视的目光，随谄媚地笑：老师，我有可口可乐。我说：好，那你每天给我带一瓶，老师也喜欢喝。连续两天照办不误，第三天，他说家中没了。我给他下赌，这次考试如果理想，以后就不让你再带。

    他是个异常聪明的孩子，也是个极端不省心的孩子。胖墩墩的脸上，一双铜铃般的、光亮的大眼睛，时常闪着炯炯的，顽劣的，智慧的光芒。淘气起来让你直想揍他，活泼起来又让你越看越喜爱。刚进校门时，他还是孩子模样，一学年过去，他就植物拔节似的“噌噌”窜出半个头。

    因为工作变动，我离开了美丽的校园，也离开了那群烂漫的孩子。闲暇时分，常会想起他们花样百出的噱头，稚气中带着精明，鲁莽中透出可爱。不知他们现在怎样？想来，应会很好吧，因为他们像一棵棵禾苗，显得那么蓬勃与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