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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些麻木的想象着当我战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用金色战旗包裹着我的尸体,送我回乡,而我晨光镇的那些亲人老友们,还有没有耐心故作神伤,至少为我挤出那么几滴泪水。也许他们也只不过是会把我的尸体跟其他死者随随便便的堆在一起,然后付之一炬,就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这一刻我还活着,下一刻我不好说
没有人喜欢这种似乎永不止境的僵持,可谁都不敢选择放弃。双方就像被关在笼中却又各占一角的野兽,无论哪一方显出疲态,另一方都会立刻发起攻击,无论谁想要撤退,另一方都会穷追猛打,直到赶尽杀绝。
人们会厌倦,会疲惫,会恐慌,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战争最艰苦的时期通过各种关系搞到一纸调令就堂而皇之的告别战场,比如说,半年前我们的牧师团团长,光铸牧师朗宁。临危受命的格林成为了牧师们的代团长,从那以后我们就很少再有机会并肩战斗。他不再是个只需救死扶伤的高阶牧师,他必须成为一个纵观全局的领导,调动手下原本就很匮乏却仍在不断减员的治疗者们,把他们分派至战线的各个角落,每一次的不合理都可能导致无法估量的伤亡。而不断从各个战线发回的战报统计上,却在一刻不停的提醒着他,战士们从未停止死去。
而朱丽奥斯的长官——那个首席药剂师就没有朗宁那么幸运,当她以年龄太大为由要求退伍时,被怀特毫不犹豫的驳回了,而这不知死活的老太婆竟敢用拒绝配药来表示抗议!当天下午,她就被解除了职务,然后跟那些公开反战和临阵脱逃的孬种们关在了一起,估计再不会被放出来了,不管是战争结束之前,还是战争胜利以后。荣升新一任首席药剂师的朱丽大小姐显然没工夫庆祝,为了给各大战线配送供不应求的药剂,如今她的工作量几乎是平日的三倍,却还是远远赶不上前线的消耗。有时候看着她和格林因疲劳过度而苍白的脸庞,因睡眠不足而泛黑的眼眶,连怀特都为他们感到心疼。
唯一的好消息是格伦夏尔不仅没想走,还活得好好的,当然就算他完了,团长的职位应该也不至于落到我头上。他认为我不值得信任的这个印象在并肩作战了两年后的今天也没多大改变。他依然重用着那个深受其栽培的森德尔克,然后就在三个月前闹出了整个军团最大的丑闻。
当时有一只大约两千五百余人的分队因为过于接近月光城的区域性防线而遭到了夹击,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经过紧急会议分析,怀特决定组织军队营救这只全数由第九军团正规军组成的队伍。于是格伦夏尔就推荐了森德克尔上校。
傍晚时分,森德尔克带领着四个法师,三位牧师和六名骑士以及两千名正规军前去营救,并于第二天下午灰头土脸的赶了回来,向怀特报告说当他们赶到时,被围困的友军已被尽数剿灭,而他们则死战得脱。虽然结果让人失望,但怀特不仅没有怪罪还安慰了将士们几句,直到当天晚上几个参与这次行动的军官偷偷把真相告诉了他。
原来那天晚上走到半路的时候,森德克尔就让部队停了下来,以保全大家性命为由宣布放弃这次行动,并跟几个亲信一起威胁其他不支持他这么做的军官说,如果谁敢把这事儿捅出去就杀了谁,最终使这次救援行动沦为了一次野外露营。至于森德尔克他们身上的狼狈相,只是在算好时间后的返回途中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而已。
大发雷霆的怀特立即亲自彻查此事,在得到证实之后,所以参与其中的官员全被撤职,而罪魁祸首森德尔克更是在一片叫骂声和诅咒声中被送上了断头台!而作为他的推荐人,格伦夏尔也背了处分。至于那些遭到夹击的友军,经过这么一耽误,也真的就全军覆没了。当时我看着森德尔克那颗在刑场下滚动的头颅,倒吸一口凉气多亏没让我去!我暗自庆幸着,否则我也很可能这么干。
当怀特同意了我独自带队的请求时,格伦夏尔和我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毕竟我们早已受够了彼此的那张臭脸。而我则带着自己的队伍始终跟在几支先头部队的屁股后面做些收尾工作,尤其爱拿诸如黄沙镇这样的小城开刀,虽然这样几乎混不到什么战功,不过在看了那份伤亡统计后,我甚至都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谨慎:两年来,临时招募的信徒几乎伤亡殆尽,捍卫者也损失了万余人,其中包括二十六位少校,十二位中校,五位上校,低级军官无数;还有十七个法师,九个牧师,二十四个骑士,无正式编制者无数。这张纸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推数字,可是对我来说,是生命最直观的流逝。
比起军功来,我还是更喜欢活着。
可是当我得知那个消息的瞬间,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那是在一年多前的某天,我听说星辰结婚了!
泪水突然间就流了下来,自然到我都没什么感觉。我只记得自己如行尸走肉般的游荡着,往哪儿走,到哪儿去,似乎都不重要。当我来到一条溪水旁边的时候,看着雪水一点一点的融化,心中的伤感终于无以复加。
我觉得星辰应该是喜欢雪的,因为她的一切似乎都能跟冰雪联系到一起,不管是雪花般洁白的银发,还是冰晶般湛蓝的长裙。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迎娶这样的女人也许只有镶满蓝宝石的马车,雪莲编织成的花环,铂金丝纺制的婚纱,还有水晶搭建起的城堡才能配得上她。
然而当她真正出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一切根本没那么复杂,教会在荣耀城的真理大教堂中为她们举行了再传统不过的婚礼。而那天似乎永远不食人间烟火的她也像大多数出嫁的女人一样,幸福的喜极而泣,她的未婚夫环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眉细语的安慰着她。
那天,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脱下了漆黑的铠甲,解下了明黄的披风,黑色的礼服配上鲜红的领花显得那么潇洒、脱俗,温文尔雅。那天,她第一次换下了蔚蓝的长裙,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修身的设计展现出她曼妙的身材,上身恰到好处的开领儿露出她美丽的锁骨和如玉般的肌肤,跟下身如海浪般层层叠起的长裙搭配在一起,不需要更多的修饰已显得那么清丽,高雅,不可方物。
哇哦!周围的人们低呼着,在他们携手走过红毯,穿过花房的时候。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宾客们悄声的议论纷纷,除了他似乎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灿烂的星辰之泪,除了她似乎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深邃的云中苍穹。
星辰之泪和云中苍穹。
苏菲和菲利克斯。
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对儿金童玉女般的恋人。
一双必将永载史册的夫妻!
我跳进冰水里,以为这样就能麻痹自己供血不足的心。
“嗯怎么说呢,其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挺不一样的。”星辰略带羞涩的微笑着:“总觉得总觉得哎,反正就是一种莫名的好感吧,很难说清的。后来跟他接触的也比较多,他这人挺好的,共事的时候他总会把前前后后都想的很周到,聊天的时候也感觉他很渊博,真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最重要的是他很关心我,无微不至的那种,总之他真的挺好啦!”
“能娶到苏菲这样的妻子,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很荣幸。”他一脸专注的说,眼神明亮而坚定,语气中流露着些许温存:“她是个优秀的女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额我们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吧,没什么波折。我们会认真对待彼此,好好生活,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同铸会的传承中去,将它发扬,光大,不惜倾注自己所有的力量。”
“为了光明。”他们含情脉脉的对视着,异口同声的说。
这些被刊登在团结公报上的对白如幽灵般纠缠在我的脑海里,几乎要扯断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星辰,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可能喜欢上菲利克斯这种人!他很优秀吗?也许吧,可能是跟你比还远远不够!你像一株冰山上的雪莲,你像一颗深海中的明珠,你是一个俯视凡尘的天使,你怎么能嫁给一个凡人?!
你一定是冲动了,这是女人们常犯的错误,或许只是这一刻你也没能例外,但这是暂时的,不是吗?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个菲利克斯是多么不堪,他的卑微会在你的高贵下原形毕露!他的谎言会在你的智慧下不攻自破!他的平凡将在你的光辉中无地自容!然后你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就像扔掉一条肮脏的抹布,你当然会这么做,不是吗?然后你将再一次找回自己,冰清、玉洁、高不可攀!
到那时候,我会我会我一定会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
“有急件,索萨上校!”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我的传令兵——扬科。十六岁,来自骄阳城,从小就跟着做猎户的父亲瞎转,对周围的地形都还算熟悉。跟了我有一个多月了,腿脚挺勤快,就是呆不住,老想着上前线送死,跟大多数浮躁的少年差不多。
“没看见我正休息呢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最近刚在下巴上留起来的胡子,用一种看似平静却暗藏责备的语气说道。我就是喜欢这么吓唬他,而且他也很吃这一套,这更让我玩儿得兴致盎然,甚至会暂时忘了自己有多悲惨。
“可可是”
你看看,一句话而已,冷汗就下来了。
“这是怀特元帅签署的。”
“念。”
“集、集结令”呵呵,跟了我这么久了,他念文件的声音还是会忍不住颤抖:“各位将领,现令你部立刻启程,以最快的速度到骄阳城集结——怀特。黑豹。”
看来他又准备全面进攻了,想起月光城的那片防线,我的头又大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已是傍晚,按照怀特的命令,看来我们应该彻夜行军才对,不过我的腰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了。骑马上路,下马杀人,连着多少天都这么过来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先他妈睡一觉:“知道了,让全军明早集合。”
“明早几点,上校?”
“当然是我睡醒的时候!”我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那我先下去了。”说着,他长舒一口气准备离开。
“等会儿。”我叫住了他:“陪我过两招。”
“啊?”他瞪大了眼睛。
我站了起来,在浑身酸疼之中,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伸了个懒腰说:“拿剑砍我,赶紧的。”
“啊?”那双眼睛瞪的更大了。
“这是命令!”
啪,啪,哐当。
两招之后,他的剑被我打落在地上。
“怎么不用光明之力?”我问他。
他低着头,不说话。我能感受到他体内是有光明之力的,这就意味着他有成为牧师或者骑士的潜力。能把光明之力融入身体,从而提高自身力量,反应速度和抗击打能力,这就有骑士的雏形;能将光明之力以法术的形式释放出来,这就有可能成为牧师,当然,一般来说还是成为骑士的几率大一些。哦,对了,还有如果两样都行的话,那就是修士了!不过就他这怂样儿,我觉得还是少侮辱修士的好。
这些都是格林断断续续告诉我的。
“我不敢”他小声说着。
“怕什么啊?”我大笑起来:“赢了我,让你当上校!”
附着了光明之力后,这小子的速度和力量果然都大了一些,虽然提高的很有限,但是已经让我这副没加持任何祝福的凡人之躯有点儿吃不消的感觉,逼得我好几次都想一火球轰在他脸上,不过十几招之后,他还是输了,我跟麦克白学的那些格斗技巧终究不是盖的。
“不错,回去多练练,你是有机会当骑士的。”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唉,凡人的体力还是不中用啊:“哪天我弄本儿什么骑士训练手册给你。”
“真的?!”他高兴的叫了出来,我看着他满是憧憬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那个当年的自己,当我刚感受到自己有魔力的时候,好像也就跟他差不多大。这个年纪的他从军,打仗,风餐露饮,被我这样的军官吆五喝六;那个年纪的我却辍学,吸毒,打架斗殴,带着一帮损友花天酒地。
怎么说呢,各有得失吧
“上校,还有什么吩咐吗?”他怯生生的问我。
“滚吧。”我挥手让他离开,同时也挥别了那些对我来说都已过分遥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