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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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逗他道,你可不能打光棍儿呀。你爹见天儿盼着抱孙子,盼得夜里睡觉都不安生呢。要是你打了光棍儿,还不如杀了他吧。
京儿越发噘起了嘴巴拿起了架子,说,他爱抱谁家的孙子就抱去,跟我有啥关系。想抱我的,门儿也没有呢。
木琴没把京儿哄好,反倒叫京儿把自己逗乐了。她无奈的遥遥头,哄说着京儿道,你也别太任性了。娘不是正跟你爹做工作的么。这事是急不得的,得慢慢来。你也得学乖顺点儿,别老跟爹较劲儿。先哄得他心气顺了,再缠磨他,哪有说不通的事呀。
木琴这一番话,让京儿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光亮。京儿说,就听你的。要是这事搞不成,我就真打了光棍儿给他瞧呢?看他咋办。
京儿越发说出了一大堆孩子话来,听得木琴愈加苦笑不得。
中午饭,福生是坚决不做了。甚至,他还摆出一副彻底罢工永远都不再做饭的架势。仨人都没有吃好。每个人用煎饼卷上根葱,就着白开水吃了了事。
这天是星期六,钟儿和杏仔都要从学校回来。木琴惦记着晚饭,怕福生真的罢工不做了,让兴冲冲跑回家等着吃好饭的俩崽子大失所望,便是对不起他俩了。木琴撂下身边一摊子事,赶早回了家。进了家门,见俩崽子已经回来了。锅屋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又不时地传出福生隔着屋门跟俩崽子拉扯学习的声音。木琴放心了,知道福生赌气归赌气,心疼娃崽儿的心肠一丝儿都没改变。
福生焖了一大锅小米干饭。他还把一只留待过年吃的小公鸡给杀了,炖了一大锅鸡肉蘑菇汤。或许是福生见京儿不听自己的话,便把一腔儿的疼热都留给了钟儿和杏仔了吧。要是往常,福生是绝对舍不得杀鸡款待他俩的。
吃饭的时候,福生的这种心思更是暴露无疑。他一个劲儿地朝钟儿和杏仔的碗里夹肉夹菜,自己只是就着那块鸡头啃来嚼去,对京儿不理不睬。
京儿也是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大口地吃饭。他还很难得地跟钟儿和杏仔套近乎,讲这儿说那儿的。弄得俩崽子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巴结相儿来,反倒把福生给冷落到一边去了。
京儿显然心怀鬼胎。他越是对俩崽子好,肯定会有什么事情相求的。木琴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来,京儿要主动出击了,通过中间人搞曲线救国呐。
木琴暗想,这样也好,省得福生在中间搅浑。等俩人谈说得分不开扯不散了,看你福生还有多大本事能把俩人给拆散了。一九八三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寒流,就在人们还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而至。
头天晚上,村人还处于清凉略嫌风寒的适宜天气里,傍晚时候,天上飘落下如牛毛般细密的雨丝,算是山村迎的第一场冬雨,谁知到了夜里,却一下子就刮起了风,初时,风力尚小,只闻屋外树枝摇晃出的声响,就像蚕儿啃食桑叶的声音,轻柔爽脆,满院里“唰唰”地一片声响。
渐渐地,蚕儿声变成牛哞,轻柔变得粗野,爽脆变得暴烈,遍野里一片轰响,似有震天的擂鼓声滚过院落屋檐,无数的旌旗狂飘怒卷出撕巾裂帛般的风吼,侧耳听去,总有一种激昂的声调统领着万千声响,从北山顶上倾泻下,发冲天之怒,携雷霆之威,一如山洪爆发,横冲直撞,摧枯拉朽,漫过山野,滑过林梢,淹院落,一路咆哮着奔向山口,涌出山外,去肆意践踏山外大片的田地和村庄。
各家各户的窗棂门扇“吱吱呀呀”地磕碰着,发出痛苦的声音,圈里的猪仔也不安生地跟着哼叫,引得大人们不放心地一趟又一趟起床查看。
伴随而的,便是愈加凝重的冷气寒意,原本盖着薄被子感觉正好时宜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抱紧了肩膀,缩成一个个肉团,凡是夫妻合床的,就往对方温暖的身子上挤靠,最后,便紧紧搂抱在一起,因了这样地挤靠温暖,便有不少夫妻被挤出了光火儿,暖出了星火儿,他们顾不得屋外肆虐的冷风和屋内渐寒的冷气,骑马坠镫,扬鞭逍遥一回。
酸杏便是这群扬鞭逍遥队伍中的一员,只是他的付出,要比别人大了许多。
他本是跟人通腿合盖一床被子的,听见户外风声渐紧,屋里又寒意愈浓,本待下床搜寻出厚点儿的棉被盖到身上,刚一翻身坐起,顿感寒凉异常,他又重新躺下,抱紧了女人的腿脚取暖,并把自己的臭脚丫子使劲儿地贴在了女人温热的怀里。
女人嘀咕道,下去寻床被子呀。
酸杏回道,这么将就些吧!也快天亮了呢?
俩人都了睡意,侧耳听着屋外的风声树响,静候着天光临,谁知,离天亮尚早,而俩人久已不再有这样了,特别是在叶儿离婚后的日子里。
女人低声道,老实点儿吧!都这么大岁数哩,还敢张狂啥儿。
酸杏“嘿嘿”地笑道,能张狂,说明咱还不老嘛,要是到了扶上马也纂不住缰绳的时辰,就离入土不远了呢?
女人不再吭声,酸杏又掉转过身子,爬到女人一头,把略感清冷的身子紧紧抱在同样粗糙的怀里,男人的胸怀还是那么宽厚,那么温热,一如二十多年前那个新婚之夜的感觉,安全又有依靠,为自己撑起了一片明净天空,在这样的天空下,俩人相互搀扶着,跨过了一道道沟坎,趟过了一条条河岔,走过了一段段凸凹不平的山路,就这么一直走到了今天,还将一步步相互搀扶着走下去。
歇息了半晌儿,女人抚着男人日渐瘦削的脊背,疼爱地嫌道,都这么大岁数哩,还要逞能拼这样的力气,不要老命了么。
酸杏也是轻抚着身下女人粗糙的皮肤,遗憾地回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呢?年岁不饶人哦,要是搁在早年间,一晚儿上两回马的时候都有呢?哪会像现今儿这么费事巴力呀。
女人说道,别这样讲哦,也是咱的心气不好,要是叶儿能安安稳稳地再过上好日子,咱也就不再这么愁苦哩,身子骨也就硬朗了呢?
一提到叶儿的事,俩人又都不由自主地各自叹了口气。
女人又道,也不知凤儿给提说得咋样哩,我就是担心,人家京儿一个疤麻一点儿的滑顺娃崽儿,怎会同意再娶叶儿呀,咱是不是又在攀高枝瞎折腾呀。
酸杏的声音显得空洞而又飘浮,他说,我也不知哩,就看叶儿的造化咧,该着跟谁是两口子,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咱再咋样折腾,也是强求不呢?儿女自有儿女的福,走到哪步算哪步,随她去吧!
俩人又唏嘘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光大亮,冷风刹住了脚,户外的风声已被早起的村人弄出的响动所代替,女人才爬起身,穿衣下床。
她对酸杏道,你还是再躺一会儿,狠狠地睡上一会儿回笼觉,我去做饭呀,等饭好哩,我再叫你起床,说罢,她又把堆放在床头上的杂乱衣服一股脑儿地盖到他身上。
酸杏点点头,翻身朝里,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