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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诉苦大会开得很顺利。

    先是玉钿,玉钿说,她本是浙江嘉兴一户佃农的女儿,父亲种田,母亲替人家洗衣服。可是即使是这样,仍旧因为付不清租子,欠了地主一大笔债。地主上门讨债,见她长得漂亮,硬是把她强拉回家做丫头。十四时,她就被糟蹋了。

    每天替地主家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她就看着河水流泪。有一天,水边来了一艘船,船上下来一个女客人,亲切地问她:“小姑娘,为啥子这么伤心?”

    她说了自己的遭遇,女客人安稳她:“不怕。跟着我到上海的工厂里做工,一个月可以还好几元钱,寄回家,把自己赎出来就是了。”

    她那时年纪小,对花言巧语动了心。就这么被骗到了上海。女客人把她带到一个会所,拿出来一张纸,说:这是做工的保单。你签吧。

    她不识字,签下去了。随后,一个婆子就进来了,叫她穿旗袍和高跟鞋,她不穿,说自己是爱做工的。婆子狞笑着说:“做工?嘿,你婶娘把你卖给我们啦!”

    玉钿想跑,但是随即就被流氓们逮了回来。她每天都要接待十几名客人,来了月经,请求休息两天,老鸨子就罚她跪碎玻璃。

    她每次怀了孕,都被护院一人一脚活活踹堕胎了。因为过度损耗身体,精神颓废,老鸨子就逼她吸大烟提神。她就是这样染上大烟了......可恨她自己沦落苦海之后,还以为那些控制着底层妓/院的流氓地痞是什么好东西,和他们谈起了恋爱,怀着真心,试图借他们的力量,脱离苦海。

    谁知其中一个地痞赌钱欠了一笔债,就转手套了她麻袋,把她二手买卖,卖到了更可怕的张月娥手底下去......

    说着说着,一向要强的玉钿,嚎啕大哭。

    她的经历,在解放前,是非常普遍的。

    姐妹们争先恐后,谈自己的经历。有的说,我被卖过四次,有的说,我被卖过七次。还有的说,我数都数不清自己被卖过多少次。

    一时场内哭声一片。

    文秋颤抖着嘴唇站了起来,说:“玉钿,我也是因为欠地主租子,急于还债,被人拿做工当借口,拉到上海来的,因为不识字,误签卖身契。。”

    文秋的爹死了,她家只有一个奶奶和妹妹。为了多得一点小账,好寄回家去赎回自己家的二亩地,无论是嫖客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无论是怎样变态的客人,她都会接待。因此染上了非常严重的性病,一身恶疮。

    因为没有半点挑拣的接客,她一度被姐妹们嘲笑,讽刺为“贱人”。

    可是文秋想着家里的亲人,苦水全都咽下去了,只有夜里才会偷哭几声。她把小账钱全都偷偷攒起来,吃喝玩乐都不去,想寄给乡下的奶奶,好叫她们过日子、还债。

    她不会写信,也不会写汇票,只好请人代写。

    钱寄出去了,回信也收到了。

    家里人说,钱不够,利钱一次次地在涨,还要寄。

    一次、二次、三次,她哀求所有姐妹,瞒着老鸨,代有事的姐妹接客,好把钱寄回家去。

    说到这里,一向逆来顺受的文秋,终于忍不住岑然泪下,语无伦次:“......他拿了我的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泣不成声,无法再说话。了解文秋经历的女干部,叹息着告诉姐妹们:文秋这么多年的钱,全都被那个代读代写书信的人私吞了。她收到的回信没有一封是真的。

    直到解放后,进了教养所,不久前所里调查姐妹们的身世,进行登记,干部们和文秋家乡那边的公安局联系。文秋才知道,她老迈的奶奶和年幼妹妹,十几年前就已经活活饿死家中。

    而这时候,文秋各种恶疾缠身,早就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了。

    没有人一个说话。

    这就是旧社会的文盲。整个社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睁眼的瞎子!

    可是,过去,除了培养最高级的交际花,谁关心她们这些被人凌/辱的女人识字不识字?哪怕是睁眼的瞎子,*足够别人玩/弄就够了。

    文秋终于缓过气来,擦着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春生的衣服:“干部,干部,你们前段时间说要给我们学习劳动技能和文化,我要认字,我要认字!我不想再做瞎子了!”

    春生急忙把她拉起来:“文秋姐,你快起来,开完诉苦会,所里本来就打算接下来安排你们一边治病,一边学文化,学劳动的。”

    诉苦会持续了三天,不少人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以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试图逃跑的人更少了。

    后来所里又根据个人的情况,有孩子的把孩子接来见面,有老人,把老人接来所里赡养。

    慢慢地,随着不断地治疗。病逐渐好转,逃跑的人越来越少了。

    教养所进行了调查,根据调查,进所的姐妹的文化程度,百分之九十都是文盲或者半文盲,具有高小程度的仅有百分之五,具有初中学历的只有百分之三,剩下具有大学学历的,全所千余姐妹,只有一个人。

    教养所的文化学习重点是扫盲。所内设六个年级。有五六年级程度的自学。初中和初中以上的姐妹动员起来则担任扫盲教师。

    教养所采取的是最近政府刚刚普遍采用的速成识字法,要求三个月内读完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识字课本一册。

    这些二、三十岁还大字不识的女人,要在三个月内摘掉文盲帽子,绝非易事。干部鼓励她们:“现在外面党领导下,全国都在如火如荼地开展扫盲运动,连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都会认字了,你们可不能输给外面呀!”

    姐妹们模仿自己曾经非常羡慕的学校,搞了一个上课铃。每次上课铃一响,她们就好像回复了自己还没沦落娼门,最青春年少活泼朝气的时候,像女学生们一样,兴高采烈地坐在座位上。

    其中一位四十多的老大姐,自豪地说:“往后,我们——我也是孔子门生啦!”

    小莲连忙呸她:“那臭老二哪里配!我们是......”小莲语塞,想起前两天看到的报纸,补充:“我们是社会主义的学生!”

    这些曾经的“睁眼瞎”,学习的热情之高,足可以令厌学的学生羞愧。她们每天一早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叫身边的姐妹:“起来,我们来认字!”

    她们唱战歌(用唱歌背拼音字母)、炸碉堡(认一个个生字)、冲险滩(读一句句话)、占高地(背一段书),学的好的戴红花。

    很快,她们就摘掉了文盲的帽子。

    而治病也一一帆风顺,姐妹们渐渐白胖起来。期间,对于她们从长期的寄生生涯带出来的习气,也要进行说服教育,强制改造。

    说来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在这些曾经的娼妓中,有相当一部分连洗手绢、洗衣服都不会。缺乏起码的劳动技能。

    当年她们在妓馆里,特别是像翠羽、玉容、小莲等人,是“高等货”,甚至是大小姐似的交际花,吃饭有娘姨(女仆人)喂,洗衣服有小丫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们干活,等于杀了她们。

    刚到教养所时,这些人穿着风姿绰约,描眉画眼。可是身上的内衣内裤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干部让她们洗洗换换。居然不少人说:“不会洗”。

    至今为止,教养所里大部分的扫地、清洁、做饭,都是干部们在做。连她们的衣服都是干部洗。

    虽然干部们没有什么怨言,可是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否则这些人离开教养所以后,在社会上怎么独立生活?还去过过去的寄生生活,重操就业?

    为了使这些人今后能走上独立生活的道路,干部们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她们搓肥皂、洗测。

    逐渐地,这部分人也慢慢学会了洗衣服,讲卫生,还能够轮流下厨房帮厨,扫院子、擦地、劈柴、擦玻璃。和大家能够共同劳作,一起干着活说说笑笑了。

    但是有些人之前表现得很配合,对教养所和政府感激涕零。到这一步的时候,却死活不干,甚至又开始大哭大闹,抵触起这种“改造”,又分化出了“硬茬子”。

    比如玉容。

    陆玉容,之前是十里洋场出名的舞国王后,是某个大汉奸的外室。平日里锦衣玉食,出入上流社会,拍电影,多的是金堂玉马的子弟捧着她。

    到了教养所,和过去给她“提鞋也不配”(陆玉容语)的劣妓称姐道妹,同桌吃饭,同屋睡觉,她已经十分不满了。只是忍耐于教养所上边是人民政府管辖。现在竟然还要她学着做以前“丫鬟女仆才做的活”,她一下子就翻脸了。

    她懒得可怕,一身坏毛病。内衣内裤脏了,不洗,反而扔掉。干部们批评了几次,强制她捡回来自己洗干净。

    她就闹。往死里闹。

    不闹的时候就绝食。

    干部试图说服她。她冷笑一声,白眼一翻,破罐子摔破,摸着自己花容玉貌的脸,给别人看:“看看,看看?我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我出去之后,有的是法子,照样高高在上!用得着做这些活?”

    旁边竟然有同样不服气的人附和她:“对啊,何况,刺绣门不如倚市门......”

    春生沉默一会。对陆玉容说:“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陆玉容嗤之以鼻:“去就去。”她有恃无恐。

    她就是收容的数千唯二读过大学的人之一。她知道新生的政府对她们的定义是:受苦的姐妹。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们动手的。

    第二天一早,陆玉容跟着春生,去了一所特殊的监狱。陆玉容笑嘻嘻地:“怎么?不提阶级姐妹了?要拿监狱威慑我?”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犯人出来活动的时候。递上早就备好的申请,春生带着她走了进去。走到了2071号牢房跟前。

    陆玉容脸色刷地惨白一片,叫道:“段斐!”

    那个剃了光头的犯人看见她,双手发抖,扭过头去。不看她。

    陆玉容几乎尖叫起来,扭头恶毒地瞪着春生:“怎么,想我感激你们?”

    春生很平静:“玉容,你的过去,政府调查得很清楚。”

    陆玉容又紧紧闭上了嘴,只是把拳头死死地攥着。

    春生又带着她到了……烈士陵园。

    陵园里这时没有人。

    这时候,天色忽然昏暗下来,天上开始飘雨。

    冬雨凄迷。烟雨中一片片烈士墓,铁灰色的,静静地伫立着。

    雨丝飘在身上,寒意彻骨。春生不躲不闪,安静地看着这些墓。

    陆玉容冷得哆嗦,骂道:“你想干什么!冻死老娘?”

    春生开口:“你爹因为拒绝把你献给大土匪做妾,而被杀害。你的情人,段斐为了去救你,被土匪抓住,反而为了活命,主动投降土匪头子,把你献上去了。你拼命逃下山,去找国民/党的警察,找国民政府,跪在他们面前,哀求他们去剿匪。但是没有人肯得罪那个大土匪,甚至要把你送去给他。

    最后你不得不委身于那个大汉奸,才得已保住自己。可是大汉奸出于勾结那个有兵权的大土匪的考虑,却命令你主动去服侍那个土匪头子。”

    春生瞥她一眼:“我说的对不对?”

    从此以后,那个多情多才,美丽的女大学生,彻底成了风月场上的舞国王后。周旋于各权贵之间。

    陆玉容脸色惨白,发丝黏在脸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留下,骄傲地昂起头:“那又怎么样?”

    春生走到一个烈士墓前,念道:“齐雨,二十三岁,牺牲于淮海战役……”

    走几步,又念另一个:“孙达,十七岁,牺牲于羊头山剿匪……”

    她念了很多个。这园里的烈士,最大的,年纪也不过只有三十岁。

    陆玉容听着,忽然说:“不要念了!不要念了!我叫你不要念了,听没听见!”

    春生笑了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丝,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襟,不以为意地露出靠近胸口的地方,陆玉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看到春生的胸口,遍布狰狞的伤痕。

    春生在雨中,平静地说:“我十四岁参军。如今十八岁。我的同伴,我的战友,绝大多数,都是比你年纪还要小的多的青年人。剿灭那个大汉奸的一战中,我的十个朋友,都死去了。年纪最大的那个,死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一岁。”

    她深呼一口气,看着陆玉容,一字一句说:“那个大汉奸死了。那些反/动警察没了。那些土匪都被剿灭了。还记得我带你们去医院的时候,指过的歌舞街、赌场、反/动警察局吗?陆玉容,没有人,没有地方,会继续逼你去出卖自己的才能活命了。你仇恨的那些人,害了你们的那些人,都已经被除掉了。”

    “而将那些会逼着你去不停跳舞的鬼东西毁掉的人们。就是这些墓里躺着的人。”

    曾经的中国,几年之前的中国,贫苦、饥荒、战乱、疾病。

    满街的妓/女、流氓地痞、流浪儿童、乞丐。骨瘦如柴的绝望农民躺在马路上,希望车碾死他,好解脱饥饿。

    农村里更是一片一片满是坟冢的荒村。

    而洋人、军阀,汉奸,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无数的人在底层,在旧社会的枯井里苦苦挣扎。那样一个中国!

    毛主/席写“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

    可是无论是当年与主/席并肩的他的同学们,还是她的哥哥姐姐们,那些“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青年们。那些年纪轻轻,却对这片土地满怀热枕与忧虑的人,为了改变这个中国,全都早早牺牲了。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牺牲的时候都大多没到三十岁。

    青年们拿自己的血肉堆出了新中国。

    “陆玉容,他们是为老百姓,也是为你,为千千万万个你这样的遭遇的人,才躺在了这里。”

    春生带着已经沉默了很久的陆玉容,回到了教养所。

    刚好碰上迎面跑来的焦虑的秋菊:“小春!朝鲜那边暂时停战了,志愿军战士有一批重伤兵被送回来,分到了最近的上海各医院,可是医院人不够,向全市征求人手。民政局问我们出不出人……”

    春生立刻反应过来:“快,立刻集合姐妹们,找已经治好了病的,并且心灵手巧、学习能力强,有一定医护经验的人报名!”

    陆玉容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我读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医学。”

    能够有机会去照顾英雄的志愿军战士,姐妹们很踊跃,但是因条件限制,最后千余人也只找出五、六个人。

    翠羽却坚持要去。翠羽也是让干部们十分头疼的一位。她不但始终不在诉苦会上说一句话,只说:“我没什么苦。”

    也始终不肯去医院接受早期淋病的治疗。

    大家都摸不透她的想法。

    春生摇摇头:“你不符合条件。”

    但是翠羽说:“就当我只是去安静地探病。多余的事我不会做。”她很少见地固执起来,甚至拿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喉咙。

    最后没办法,只能带她也去。

    到了医院,医院里连走廊上都是受伤的战士。

    那些重伤的惨烈,好像瞬间带来了战场的气息。

    只是和她们曾经见过的那些日本人、国民/党的伤兵不一样,这些战士,虽然也能看得出很痛苦,但大多是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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