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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宇通宵没回来,应该是拍戏,所以心妍也没问。请了五天假,现在当然要赶戏啦!

    思宇也没说什么,回家倒头就睡,睡到黄昏才起床。

    “对不起,太累了,”思宇还在打呵欠:“我早晨回来时几乎人事不知。”

    心妍想一想,她才不在意他回来时连招呼都不同她打,直冲入房。

    “赶拍。”他又说。

    其实不必解释那么多的,对不对,心妍是圈内人,她当然了解一切,明白一切。

    “没办法,拖了整组人五天。”他还在说。

    这不是他的个性,他不喜欢这么啰啰嗦嗦的,他为什么一再重复的解释呢?她又没追问什么。

    而且他神色有点怪,眼光总痹篇她。“今夜还要拍吗?”她问。

    “不必拍,在换景。”他摇摇头:“我们出去吃饭?”

    “随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接了那套古装戏,不过不是女主角。”她淡淡说。

    “哦?”他诧异:“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你又怎么肯接呢?”

    她只是微笑。他望着她半晌,终干也明白了。

    “你进步了,不错,不错。”他终于也笑起来。

    “我知道这是很重要的考验。”她说。

    “居然想得到是考验?聪明。”他赞许的拍拍她。

    “不是聪明,是菱姐教我的,她在事前也听到消息。”她笑。

    “化妆师菱姐?”他问:“你倒多人替你通风报信。”

    “我正好打电话给她聊聊,平回她对我不错。”她说。

    “无论如何你这次做得对。”他说:“在这圈子就要能屈能伸,总有一天好机会掉到你头上。”

    “希望啦!”她笑。

    电话铃在这时响起来,心妍正待接听,思宇已敏感的跳起来,大步奔去抢听电话。

    “让我来喂,哪位?我是。什么?啊!好吧!好,好,我马上来。”

    说完马上收线,人却站在那儿起码十秒钟才转身过去,站在心妍面前。

    “心妍,对不起,今夜要开工。”他歉然的:“制片通知我,要马上赶去。”

    “去吧!反正明天我的戏己开拍了,”她心情开朗:“有空再一起吃饭吧!”

    “你真好,心妍。”他嬉皮笑脸的吻她一下;“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他进房起码十五分钟才出采,换了很漂亮的便装,又吹好头发,还喷了古龙水。

    “今天拍什么戏?”她打趣着,完全无心的。

    “心情好,特别打扮一下,”他笑:“与拍戏完全无关,真的,可以发誓。”

    心妍皱眉,然后摇头。

    “今天你一直在做戏,那么夸张;”她说:“这儿是你的家,不是片场。”

    “做戏?不,不,你接了片集我高兴,如此而已!”他再吻她一下,大步出门:”可能又拍通宵戏,你先休息,不必等我门。”

    她望着他砰然关上大门,摇头笑起采。

    他们目前这样子像不像一对小夫妻?谁又相信,他们只不过共处一屋檐下呢?

    她预备为自己弄点简单的晚餐,这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喂!找谁?”她问。她不必对片场里的人那么斯文礼貌。

    “王制片。”男人声琶:“景已换好,通知思宇十二点前报到。”

    “刚才你不是已通知他了吗?”心妍起了疑心。

    “他现在只拍一组戏,对不对?”王制片笑:“我这是今天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可是刚才”她说不下去,莫非其中有诈?

    “刚才是另外的人,”王制片说:“他在家吗?请他来讲吧!”

    “他刚出去,说要去片民因为二十分钟前人有采电话通知他开工。”心妍一五一十的说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我也不明白了,还能找到他吗?”王制片也急起来:“我们全组人等他,包括费婷。”

    “请问他昨晚也拍通宵?”她忍不住问。

    “没有啊!昨晚十点多钟就收工了。”王制片叹气:“我再到别处去找他,若他回来或打电话来,请通知他十二点以前报到。”

    “好,我知道。”她收线。

    心中的怀疑愈来愈大,昨夜没拍通宵戏,思宇却去了哪里?回来又那么累,而且对,他刚才神态夸张怪异,他莫非心虚?

    他又和费靖在一起?

    电话铃又顺起来,她疑惑不安的拿起电话,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已经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打过来。

    “思宇,改个地方好不好?我们改去石门芝麻酒店,这样就不会碰到熟人。”女人的娇嗲声音。“不过我还是在‘鸿霖’门口等你,你快来!”

    “对不起,”心妍吸了一口凉气:“我不是思宇,他出去了。你是哪一位?”

    “你是哪一位?”女人霸道又巴辣的反问:“他出去了你为什

    么还在他家?”

    “我是钟点女工。”心妍硬着头皮说。

    “哼”女人冷笑,有一些不可一世状:“我还以为你是传说中的庄心妍呢!”

    “我不是。”心妍硬生生的说:“再见!小姐。”

    她挂断电话,心中却如流过冰河。怎么冒出来的一个女人?绝对不是费巡的声音,虽然语气也霸道,但费巡声音自然爽快,这女人却嗲死人。他们相约在石门芝麻酒店,这分明是她木然坐在那儿。

    思宇才对她说过什么话?以后绝对不再惹她生气了,但她的心冷了,他原是这么一个人吧i对着一个女人忘了另一个。

    也许他并非故态复萌,可能他还是爱自己的,只是逢场作戏的事他不拒绝。

    当着自己的面是那么好,那么诚恳,那么深情,会不会面对另一个女人时又如此?

    心妍突然害怕起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吧?他和那女人在芝麻酒店,但他从来不要求心妍做这些事,这其中或许有点分别吧?

    心妍却没有研究这些分别,她觉得受了伤害,她只能感觉到心痛。

    思宇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

    坐了一个小时,她终干站了起来。

    不一定是想通了,她只知道,即使她再爱他,她无法忍受他的个性。趁现在还不太迟时,及早抽身吧!

    她知道必须这么做,再痛也得这么做,否则,无穷尽的痛苦就在前面等着她。

    她知道自己,若他回来认错、求恕,她必会原谅他,因为她深知自己已经陷得好深、好深了。

    她也会相信他是百分之百的真诚然而那真诚和深情只是面对她的才有,这又怎能持久?她又怎能满足?感情是不能和第三者分享的。

    她回房整理衣服,这些日子还真搬来不少东西。

    她把所有衣服全放进一个箱子,装不下,又拿出一个大旅行袋,这才勉强可以够装。

    她必须把所有东西带走,因为她已肯定的告诉自己,她不会再来这儿。

    要爱就要得到全部,否则她宁愿不要。

    然后,站在客厅里四望,她真有离家出走的感觉。这些日子来她已熟悉这儿一如自己的家,要走她当然难过。

    只是她不是流泪的女孩!咬一咬牙,事情就过去了。她毅然走出大门。

    她没有回头,她不肯这么做,她的个性不允许,但暮色四合中,她的心有撕裂般的痛楚。

    或者女孩子不该这么早恋爱?又或者她不该相信一见钟情,更不该轻率的选了个圈子里的人。

    最不该的是明知他历史多多,传闻多多,她还自以为是的一头冲过去,这是她蠢,她傻。

    由明天开始,她唯一可以寄托的就是工作了。

    女孩子如她寄情于工作是很好的事,将来或者可以红如费婷,甚至超越她,但

    谁都说她不适合这圈子,她可否试试看退出?

    退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结婚,但这不是她所想的,再则是读书她怕已跟不上大学的功课。

    唯一的一条她有没有钱去外国念书?像好多其他女星般的逃情而去?随便找家英语补习班去恶补一阵?至少她可以不必面对一切现实。

    她坐上计程车,不自觉的叹口气。去外国要花好多钱,她家怎能负担?

    她只是空想。

    明天还是开始好好拍戏吧!这是命运,她拗不过的,她只能顺其自然。

    回到家,看到惊讶的房东太太,她低声说;“我回来了!”像个战败沙场的战士。

    在闹哄哄的录影室,心妍照例是坐在一角,尤其是女主角小江意气风发的在那儿指手划脚的。

    人的机缘是很奇妙的,本已到手的女主角最后失去了,她竟能甘心的当其第二女主角,又好像思宇,她已放下了全心全力,到头来仍是一场空,缘分这件事。其是一丝儿勉强也不行。

    她在看剧本。公司对她实在不错,这第二女主角的戏份也恨重,角色也极讨好,说不定她上一部当女主角的戏不能大红,而这一部能呢?

    她一定努力把握这机会,从今而后,她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了,绝对不可以再意气用事,说辞演就辞演,完全没有意义。

    有个男人匆匆忙忙走进来,直冲到心妍面前。

    “心妍,我们还找不到思宇。”昨夜打电话来的制片。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心妍淡淡的:“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的忙。”

    “他会去哪里呢?我们整组人等了他一天一夜,费婷今早才回家休息。”制片唉声叹气:“他该在家等通告,他明知换好景就抢拍,我们想尽快推出啊!”“我知你的难处,”心妍淡淡的摇头:“可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从昨夜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

    “难怪昨夜我打了几百个电话,思宇家却没人接听。”制片说道。”你知道老板把我骂惨了,问我这个制片是怎么当的?”

    “以前他有这种情形吗?”心妍问。

    “至少我没遇到过,”制片喜她神色。”是不是你们之间闹意见?”

    “怎么会呢?”心妍笑了:“我听完你的电话就回家了,我根本没碰过他。”

    “帮帮我忙,心妍,请你看见他马上通知他报到,”制片是六神无主:“要不然,我被炒鱿鱼都有份。”

    “我会,可是我不知道会不会见到他。”心妍说老实话。

    “一定会的,他一定会采找你”话还没说完,心妍看见神采飞扬的思宇走了进采。他似笑非笑的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可是,当他一见制片与心妍站在一起,他的脸色马上变了,连女主角小江在后面叫“宇哥”都没听见!

    “你怎么在这儿?”思宇盯着制片。

    “我找了你一天一夜”制片松了一大口气。

    “别说了,我马上跟你走。”他阻止了制片,转向心妍,她却是若无其事的淡然“我来看你拍戏,心妍。”

    “谢谢,”心妍笑得很淡,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我看你还是先跟制片走吧!费婷也在等你”

    “那”他看制片一眼,他知道现在不走是不行的,他也不想制片再跟心妍讲什么“我跟制片先走,你等我电话,今天晚上一起消夜。”

    心妍又微笑一下,什么也没说的目送他们离去。

    她学乖了,她是不必表示什么的,兔得思宇赖在这儿不走,大家都尴尬。

    只要她坚定心中宗旨,思宇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她不会再回头。

    但是拍了几场戏,她发觉自己全无心绪,心中空空洞洞的好像飘浮在无边大海的中央。

    她的脸色也愈来愈坏了!

    她到化妆间坐了一阵,反正还没轮到她拍戏。

    “怎么了?脸色不好哦!”菱姐走过来。

    “有点累,昨天没睡好。”心妍说。

    “既然接了这戏,也就别再挂在心里了,”菱姐误会了:“也只不过忍一部戏,我听说上面很高兴你肯接。”

    “我不为这件事,”心妍摇头,菱姐是唯一可诉心事的对象:“以后你找我,还是打电话去我原来租的房子。”

    “怎么”菱姐好惊异!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目前还是事业第一,其他的免谈。”她叹口气:“我失去了不少机会!”

    “这倒是真的,可是何思宇又会怎么说?”菱姐问。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心妍苦笑。她不愿说思宇的闲话,她仍然保护他:“我觉得事业重要。”

    “能这么想就好咯!”菱姐笑:“以你的条件,哪怕不红上半边天?”

    “我没有想过红不红,但是我总得试一试,这一次我会很努力。”她说。

    “听人说刚才何思宇来过?”菱姐问。

    “是。来了一下子就跟制片走了,他有戏要拍。”心妍若无其事的说。

    要做得这么苦无其事,那真不容易,亏得心妍忍得往心中汹涌的情绪。

    菱姐对着她笑了,她以为心妍真是如此通透了;

    然而,心妍是吗?

    离开化妆间,她回到录影室,剧务正在找她,要试一段戏。

    她站在镜头前,又看了看对白,把剧本推开。

    心中莫名其妙的涌上阵悲哀,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导演在数五、四\三、二、一、零零字还设叫完,心妍已哇的一声哭起来,是那种情绪崩溃,不脑控制的哭。

    所有人都呆往了,为什么?怎么无端端就哭?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好在是试戏,正式录影就麻烦了。

    “心妍,心妍,怎么了?”菱娟原来也在一边看着,她马上半抱半拉的把心妍带到一角落。

    心妍伏在菱姐肩头,哭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渐渐收敛眼泪。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菱姐一个人略知一二,但也不知其所以然,要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对不起,我去补妆,”心妍对控制室里的导演说:“刚才真是抱歉。”

    “不要紧,我们重来,只是试戏。”导演很有人情昧,谁没有情绪波动呢?

    菱姐伴着心妍快步走回化妆间,她是有经验的人,这个时候绝不宜追问。

    她快手快脚把心妍的妆补好,眼睛还有点红,哭过嘛,谁也没办法。

    “好在只是试戏。”菱姐说:“一会儿就好了!”

    “谢谢你,菱姐。”她是衷心感谢:“刚才,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控制不了。”

    “都是同事,又设有记者在,怕什么?”菱姐安慰着:“心里有事,哭出来还比较舒服些。”

    “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心妍笑。

    哭,有时真是种很好的发泄。

    “那就好了,你知道吗?没哭之前,你的脸色可难看极了。”菱姐又说。

    “我要回厂,不能耽误太久了,否则导演不高兴。”心妍大步走出去。

    菱姐在背后摇头微笑,心妍几时在意过导演高不高兴呢?她是变了。

    在录影室门口,她听见一些对话。

    “庄心妍为什么哭?”

    “谁知道,她不出声的,是为何思宇那花花公子吧?”

    “何思宇刚才来过,还好好的。”

    “那我看她准是这次女主角当不成,一时感触就哭咯!”

    “当不成女主角也是她自找的,上次临时辞演,弄得公司鸡毛鸭血,她自己得负责。”

    “哎!别理人家闲事了,我看她就快回来了!”

    “她这次还不错,会主动跟导演道歉,以前哪,她的倔强脾气真气得死人!”

    “别说了,开始工作吧!”

    心妍吸一口气,轻轻的推门而入。

    她装作若无其事,她必须这个样子才可以维持自己的自尊。

    于是开始试戏,一次就ok,跟着就录影。一段段的录下来,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

    导演下令收工的,心妍才惊觉已十点半了。她竟连晚饭都忘了吃!

    也许她还记挂着刚才思宇说的消夜,会吗?她迅速的抹掉脸上的油彩,换好衣服,背起大帆布袋就往外冲。

    她又恢复了以前独来独往的样子。

    当然,也不可能有汽车等在那儿,就算有,她也不会上去,她心意已决。

    回到她自己的小窝,她决定冲完凉就睡觉,肚子完全不饿,停一顿不吃也没关系。

    可能工作得辛苦有关,她倒床就睡了,甚至没想过思宇和思宇的事。

    这一觉睡得空前的好,没有梦也没有泪。她醒的时候已日上三竿了!

    跋快跳起来,她怎么没按闹钟?是早班戏?不,不,是中班,时间还早!

    她第一次表现得这么紧张,这么重视!

    起身、梳洗。吃早点,走出客厅时,她看见思宇坐在沙发上!

    “你”她下意识的皱眉。

    “我刚拍完戏。”他看起来是疲倦的:“我从片场跋来,我们可以一起吃早点?”

    “我已经吃过了!”她冷淡的摇摇头:“中午有通告,我就回电视台。”

    “心妍,我”他欲言又止。

    “不必说什么,一切我都了解。”她打断他。

    “是我错,”他是诚意诚心的,但哪一次他又不诚心过?“我每次都忍不住我定力不够”

    “我说过别再提,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心妍强硬的:“前些日子,我只做你的钟点工人。”

    “心妍,快别这么说,我真想杀了自己。”他是满脸悔意,但这有什么用呢?一次又一次。

    “我真的要拍戏,要回电视台”她说。

    不恨也不怨的样子,令思宇真的想死。

    心妍是不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还肯回我那儿?”他问。

    “我这钟点女佣辞工了!”她淡淡的笑。

    “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他凝望着她,眼中深切的悔意和痛苦令她仍然要不了;

    但她强迫自己不激动,不心软,她不能一又一次的放纵了他。

    “我又没有怪过你,只不过我辞工,”她笑:“你可以另请一个,或许更适合你的。”

    “我该死,心妍,你不肯跟我回去,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他痛苦的。

    “那是你的事,”心妍绝不动摇:“既然一夜没睡,你快回家休息吧!”

    “但是一一你呢?”他沙哑着嗓子。

    “我是我,你是你,不要混为一谈,”她强迫自己理智.冷静?“与其日子过得大家不痛快,分开是最好的哩。”

    “我不,我很快乐,每想到回家时能见到你我就快乐,真的,请相信我,心妍,原谅我最后一次,我一定痛改前非。”

    “这不是原谅与否的问题,”她摇头:“留在你家,我很不快乐,如此而已!”

    “心妍”他垂下头。

    “我不想令自己继续不快乐,人总是自私的,你说我这么做有错吗?”她反问。

    “你没错,是我错。”他垂头说。

    “回去吧!我已想得好清楚,以后我只重视事业,其他的免谈。”她说。

    “但是我们”他说不下去,声音哽住了

    “你信不信缘分?”她问:“我不怪你或任何人,我相信我们是没缘分。”

    “不无论如何我不放弃,我等你!”他沉声说。

    他的个性,他能等吗?

    思宇仍然每天回片场拍戏,每次倒是准时报到,从设再迟过。

    但是,他的态度很特别,虽然还是有讲有笑,但是夸张了很多,动作大了很多。

    有时会在大笑之后突然沉默,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很特别。

    费婷何等精明,她早把一切看在眼里了。

    今日拍了一阵,导演不满意,说要略改剧本,于是大家坐着休息,等着再开拍。

    思宇跟大伙儿笑闹一阵之后,坐在一边看报。

    费婷慢慢走过来。

    自从上次心妍误会过她之后,她很少再跟思宇单独讲话或开玩笑。

    她做得很有分寸,这时候有谣言对大家都不好。

    “思宇,聊聊好吗?”她望着他。

    他无可无不可的指指旁边的椅子。

    “有点闷闷不乐?”她说。

    “谁说的?我好得很,”他好夸张:“情绪高昂,从来没试过这么好。”

    “心妍怎么没再来?”她问。

    “她的片集开拍了。”他说,顺手指指报纸。

    费婷瞄了报纸一眼,果然看见心妍的名字,记者说导演赞心妍演技进步。

    “而且我也不想她再来。”思宇又加上一句。

    费婷笑了笑,说:“或者是她自己不想再来?”

    “随便你怎么说,总是一句话。”他耸耸肩。

    费婷做一个属于她的特有萧洒表情。

    “有些不妥吗?”她关心的问。

    思宇皱皱眉,好半天才摇摇头。

    “我这个人太乱,有时候自己不知在做什么?”

    “这句话是真话,你倒了解自己。”她对他笑。

    “撞板多次,有经验。”他笑。

    两人互相深切了解,讲起话来点到即明。

    “你总是这么不小心。”

    “有什么办法?”他苦笑:“巧合的事都撞在一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摇头。

    “有道理。”他说:“所以我乱,脑子乱,思想乱,做事也乱,不该做的也做了。”

    “这次她不肯原谅?”

    “莫提了!”他夸张的:“话都不肯跟我多讲一句。”

    “你不是有‘冤’功吗?”她笑。

    “没时间整天缠她,我不拍戏,不吃饭吗?”他摇摇头;“我何思宇要养家的!”

    “还跟我说这种话,一点真诚也没有。”她说。

    “她不是普通女孩子。”他终于说。

    “我知道她倔强、任性。”

    “而目绝对自我,”他叹一口气,像忍了好多天的闷气:“除非她自愿,否则没人可以改变她。”

    “我很欣赏她的个性,这个圈子尽是八面玲珑、磨圆了的人,她难得。”

    他诧异的望着她。

    “真话?”他不能署信。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说假话。”她笑了笑:“你们俩看起来连气质也配合得好。”

    “可惜她不理我了。”他无奈的。

    “我不信不能挽回,她只是在生气。”她说:“这是身为女孩子的经验谈。”

    “我比你更了解女孩子。”他笑。

    “但是你不了解骄傲的女孩子,”费停胸有成竹的:“像我,像心妍。”

    这回他真的意外,他不了解她们?

    “相信我,心妍现在等你,而目等得很心急。”她微笑:“趁一切不太迟,你该马上去见她。”

    “太迟?”他不懂。

    “就是有第三者出现的。”她说;”而那第三者和你有相同的实力。”

    “我相信不可能吧?”他自信的笑了。

    “自视过高,是悲剧。”她摇头。

    他想一想,也摇头。

    “就算有第三者,她还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我相信她心里还是爱我,只不过她倔强。”他说。

    “你有信心就不妨试试。”她说:“我只是劝你不要玩火,免得一切太迟。”

    他再想一想,终于点点头。

    “谢谢你的话。”

    “我们之间还客气?”她笑得古怪。

    “要不然你要我说什么?”他反问。

    “不必说,很多事我们心中都明白,都了解,”她的话似已转到另一题目上:“不是吗?”

    “是!”默然良久,他点头:“人家说我是花花公子,到处留情,以为我很得意。事实上情场上,到目前为止我没胜过。”

    “本来你有机会胜的,但你没有耐力,”她说得很玄:“与你背景、环境无关。”

    “你是说”他睁大了眼睛。

    “我说收工后,你去接心妍。”她又回到原来题目上。她滑溜得像条鱼,她太精明,她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捉到的,他再一次感觉到,与耐力无关。

    他吸一口气,似乎心中压着的东西移开了,他轻松开朗了好多。

    “我会考虑。”他说。

    “还考虑?迟了吧。”她打趣。

    “迟了也罢,是我命中注定如此。”他开玩笑。

    看一看他神情,她放心了,她肯定的知道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已收到效果。

    “命中注定?我可不信,”她笑:“我是把命运抓紧在自己手上的人,我创造命运。”

    好一个创造命运的女人。

    剧本改好了,他们又拍了几场戏,导演宣布收工。

    费婷是个聪明女人,她甚至设再看思宇一眼,就跳上汽车先走了。

    思宇看着她绝尘而去的汽车,暗暗摇头。本来想和她继续聊聊的,现在只好独自回家。

    不,或者可以去接心妍收工。

    对!时间还早,心妍拍电视剧比较赶,不会那么早收工,他赶去电视台,或者可以接到她。

    说去就去,心中的细胞全部活跃起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么满足过。

    以最快的速度直驶电视台,警卫告诉他心妍仍在里面,他松了一口气。

    决定来接她的念头没有错,费婷说得对,天下没有挽回不了的事,除非没有诚意。

    他不想进录影室,借了一份报纸坐在接待处看,很自然的,他先翻娱乐版,原是圈中人嘛!

    一眼就看见斗大的字印着的心妍的名字;心中已是一阵乱跳。

    马上快速的看下去,突然之间,心中的热情下降了,直降到零点。

    原来心妍向记者宣布,她和何思宇已经完了,他们不想来往,不再见面,以后她只专心事业。

    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她和记者的关系变得好起来?就在这几天里?

    那段文字真真实实的这么写着,她说以前的情情爱爱,已经过去,她还年轻,她只想把握时间多拍些戏,多为事业着想,请大家别再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

    思宇的眉心迅速紧锁,这是真的?

    他呆怔了半晌,现在他该怎么办?走?或留下等?他该怎么办?

    他不但心乱,而且心痛,他原采是十分在意心妍的,他怎么知道得这么迟?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背着大帆布袋的心妍在走廊的一端走过来,沉默而孤单,她望着地面,全无表情,似乎还更瘦了些

    “心妍”他是冲口而出。

    她似乎非常意外,非常吃惊,思宇?面对他的眼光竟是不能置信。

    过了好一阵子,光芒闪耀的脖子终于归于沉静。

    “是你!”她冷冷的。

    “我来接你收工。”他诚心诚意的。

    “有这必要吗?”她冰冷的反问。

    “心妍,我是诚心诚意的。”他说。

    “我看不见,也不需要。”她看一眼他手上的报纸:“你该看看报纸,是吗?”

    “我不理会报纸讲什么,我也不会相信,这是我俩之间的事。”他以哀求的目光凝望看她。

    消瘦了的她更觉楚楚,倔强仍在眉宇间闪动。

    “我不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事。”她说。

    “这完全是我的错。你若不原谅我,我永远不再原谅自己,我也永不离开你身边。”他说。

    “耍无赖?”她皱眉。

    “不,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你。”他沉声说。

    “我也有很多不甘心的事,能强求吗?”她反问。

    “其他的不能,感情能。”他说得霸道:“不是强求,是挽回,这中间不同。”

    “我回去了!”她不再理会他,迳自走出去。

    他沉默着跟着她后面,他知道,若不这样,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

    “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我等你原谅。”他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她冷冷的。

    “但是,令你生气那天,那也不是我的本性。”他说。

    她又皱眉,提起那天的事她还生气。

    “请你别再提,好脏。”她急切的。

    “心妍,”他走前两步:“让我们从头开始。”

    “不能。”她决绝的。

    “能,因为我爱你,只是你一个,”他肯定得无与伦比:“而你我知道你的感懂没有变。”

    “你怎么知道我?”

    “你是心研,我为什么不知道?”他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了解?”她冷笑起来。

    “心妍,我们从头再采过,你给我最后机会。”他请求。

    “我考虑一下。”她还是摇头。

    “为什么还考虑?我”

    “我对你已失去一切信心,”她吸了一口气;“我的心几乎已经死了。”

    “几乎?”他眼睛一亮,那表示还未“完全”心死,是吗?

    心妍一早起床,就看见客厅的玫瑰花。

    玫瑰?她并不喜欢它的浓艳。

    “思宇送来的!”房东太太说。

    心妍皱皱眉,看见花束下附有一封信。

    思宇是会写信的那种人吗?

    拆开信,她看见纸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妍:

    如果你原谅我,请在窗口招招手,我等在下面。

    宇

    在窗口招招手?

    她下意识的移向窗口,果然看见他倚墙而立,视线是向她这儿望的。

    她觉得荒谬,这是请求原谅的方法吗?

    但她还是招招手,不是原谅,她要对他说清楚。

    不到一分钟,思宇已站在门口。

    心妍淡淡的看他一眼。

    “进来。”她做个手势。

    他跟着她,一直到她卧室里。

    “外面讲话不方便,请坐。”她指着室中唯一的椅子。

    他坐下,视线定定的停在她脸上。

    “我是坦白的人,我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她吸一口气。面对着思宇,说她心中不起波浪是假的,这是她唯一爱过的人。“送花没有用,我们都不是孩子!”

    “那一一你要我以后怎么做?”他沉声地问。

    “什么花也不要送好不好?”她摇摇头;“我已经想清楚我们之间有太多不适合。”

    “你答应考虑的!”他说。

    “这是我考虑的结果。”她说。

    “这不公平,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表现良好。”他说。

    “这次你有信心,但是我可没有了!”她笑:“如果再相信你,我觉得对不起自己。”

    “心妍,我并没有坏到那般田地吧?”他问:“我只不过逢场作戏而己。”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她又摇头:“以后的事我已告诉了所有记者,我不想他们说我出尔反尔。”

    “这是感情,是私人的事,和记者有什么关系?”他小声叫:“他们说什么与我们又何关?”

    她慢慢垂下头,再一次摇一摇头。

    “现在抽身一一伤害比较小,不是我自私,哪一个人不懂得保护自己呢?”她说。

    “心妍”他一把抱往她:“心妍,我绝对不会再伤你心,请你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

    她仍然摇头。

    伤心的滋味难捱,他没试过,他不知那滋味。

    “心妍,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他紧紧的拥往她,把唇贴在她额头,说:“你点头,我要你点头。我知我曾伤你心,给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

    她不点头,倔强不允许她点头。其实她心中柔情已流过千百次。

    “只要你肯点头,我什么条件都答应,都遵守,”他小声在她耳边说:“心妍,你不是真那么残忍吧?”

    她似乎在考虑。

    外表看来,她平静如水,谁知她心中万丈波涛;

    思宇,一开始她就抗拒不了,何况有了感情的今日?

    “心妍,心妍;你真要我死才肯原谅?”他再说,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意。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从来没要你死。”她说。

    “那你是原谅我了?”他狂喜。

    “我没有说原谅其实,太多人包括你自己都总是原谅你,你已经被宠坏了!”

    “心妍”他有点难堪。

    “我说的是真话,真话不好听,是吧?”她轻轻推开他:“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

    “不,你可以骂我,教训我,但不能不理我。”他急切的说。

    “我再考虑一下。”她终于说。

    “还考虑?你看我多了好多白头发,”他指着头顶:“我就快一夜白头了。””你是那种人吗?”她看他一眼。

    “外表我不是,内心里,我是。”他说。

    “总是自说自话。”她叹口气。

    他乘机握往她的手。

    “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他说。

    她又想了一阵,终于说:“可以再试试你,不过有条件。”

    说完这句话,她心中也轻松愉快起来。见不到他,没有他消息的日子是那么难捱,那么痛苦。

    “什么条件,我一定同意。”他马上说。笑容像阳光一样,破云而出。

    “我们再试着做朋友,但不再对任何人承认,包括记者,包括任何朋友。”她说。

    “这”他脸有难色。

    “这个条件不同意,就不要再谈了。”她说。

    “不,不,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他勉强说:“还有什么条件呢?”

    “没有了。我这么做为大家好,”她说:“我不想所有人说我出尔反尔,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你不能失去大批喜欢你的女影迷。”

    “我不希罕。”他说,并不由衷。做这一行,最怕就是失去影迷的宠爱和崇拜。

    “我知道你重视事业,你可以放心去闯,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身边,特别有外人的时候。”她说。

    这一刻,她表现得特别理智。

    “但是这么做我怕有时你又误会。”他说。

    “不,我根本不是个小器的人,除非你太离谱。”她笑了。“你甚至可以和女孩子一起出现记者前。”

    “那不太好吧?”他摇头。

    “这是个考验。”她笑。

    “好。我都答应,是不是从此之后你就原谅我了?”他凝视着她。

    “唉,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完全不重视我,”她吸一口气:“你令人迷惑。”

    “我想一一我是个好演员,也许太投入戏中,而真实的生活中,我反而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会是这样吗?或是有人不忠心,不负责任?”她斜睨他一眼,好消,好娇。

    “受过一次教训,以后不敢了!”他正色说。

    “你会天不拍戏?”她忽然想起来。

    “要。不过你比较重要!”他说。

    她俏脑儿一阵红。

    “怎能这样?你要有职业道德,否则以后谁再敢请你拍戏?”她说。

    “拍多少戏又怎样呢?但你不理我有什么用?”他说。

    “不要说这样的话,”她妩媚的白他一眼:“你自己摸着良心讲,你心中谁占最大的比重?”

    “谁?”他不答反问。

    “事业,母亲,是不是?”她作出了解状而笑笑,道:“女朋友老实说,并不那么重要的,对吗?”

    “女朋友是不那么重要,”他说:“但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是重要的,这和女朋友不同。”

    “那么到底什么最重要?”她继续追着问他。

    他考虑了半晌,这个当儿他还是说真话吧!

    “我说真话,你可别生气,因为我不想骗你,”他诚恳的“母亲占我心中最重要的地位,其次是事业,然后才是你!”

    “也未必是我,你还有好多同性朋友,他们看来比我更重要些。”她笑。

    “朋友应该讲义气。我是男孩子。”他直接说。

    “其实我很微不足道,不是吗?”她还是笑。

    “我不想骗你,心妍。”他真诚的。

    “我也设有生气啊!”她心情似乎极好,说:“我不会妒忌你的母亲,你的事业,你的‘男朋友’们。”

    “这就好。”他拥她入怀:“现在我好开心,好开心,我们又有机会从头开始。”

    “有机会从头开始,但是记住,再错一次,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她笑说。

    “还敢吗?”他做个怪脸:“我这次是诚惶诚恐的了!”

    “你会这样?”她摇头:“你能正经一点,不口花花的乱开玩笑就行了!”

    “保证一定做到。”他说。

    她凝望他一阵,拉开房门。

    “你可以走了!”她说。

    “但是以后”

    “以后我们多通电话,少见面,”她似乎真的想了好多好久;“记往,我们是要互不承认。”

    “这个很有趣,”他笑“但是见不到你,岂不”

    “夜晚收工后或可以见面,吃餐消夜什么的。”她说。

    “你可不可以搬回”

    “不可以,我不再让任何人说闲话。”她肯定的。

    他看她一阵,知道任何人不可能再改变她的决定。

    “好吧!我们试试看,”他叹口气:“但这么拍拖岂不很辛苦?”

    “更辛苦的日子已经捱过了,不是吗?”她说。

    “心妍,今晚收工我”

    “好!在电视台停车场等我。”她笑:“不要忘记我们说好的话。”

    “不会忘记,这将是一生中我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他说。

    “最重要?我以为排第四。”她打趣。

    “还说?”他作状欲打。

    “任何真话都不怕说,不是吗?”她笑。

    日子还是这么过,表面上疏远了的心妞和思宇感情反而比以前好,至少没有人再议论纷纷,没有人再窃窃私议,因为心妍已宣布不再来往,他们仿佛也是这样。

    谁都希望过些清静的日子,私生活不受外界窥视及騒扰。

    思宇的表现也极好,再也没有不清不楚的事情出现。他按时拍戏,按时打电话给心妍,他们互相知道对方整天的行踪和工作程序,他也能在没有任何外人时接到心妍。

    这段日子,该是心妍和思宇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心妍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

    她那套电视剧就快拍完,她整个人看来是轻松的,情绪稳定又高昂。

    她坐在一边看剧本,旁边几个演员在聊天,有男有女十分热闹。

    “昨夜我们去disco,碰到好多圈子里的人,几乎是我们在开联欢会。”

    “可不是,自己人碰在一起实在很好玩,大家都玩疯了,比自己开舞会的气氛还好。”

    “真的。真的。”一个女艺员好兴奋。

    “唏,隔壁台的新进女星,就是被捧得好高的那个呢?哎还不知道,她美是美,就是毫无表情可言的那个嘛。对!就是她,你们知道她跟谁一起?”

    “何思宇嘛!还有谁?”

    心妍竖起了耳朵,却不动声色。

    一堆人讲得兴起,也没注意她。就算他们发现了她也是无所谓,她和思宇已分手了。

    “那个家伙,怎么逢靓女都要沾的?”又有人说。

    “亲热得很呢!别羡慕。人家本身条件好,有这个福气。”

    “他对女孩子没有真心的,反正随便玩玩,他又不会吃亏。”

    “太多圈内圈外女性为他伤心咯!”有一个笑。

    “他唯一不伤的是他母亲的心。”大家一起哄笑。

    心妍悄悄的溜走,她不能再留在那儿,她怕难堪。

    她逃到走廊上,一个人静静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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