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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忽然又颠了下,把李欢儿又给摔回承先怀中。承先再度温香暖玉抱个满怀,她又惊叫一声,这回可从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感觉到了他勉力想压抑的笑意。

    “你太过分了”她红着脸埋怨了一句。

    “过分?哪里过分?“承先扬着眉笑道:“我要不扶你一把,你肯定跌出轿外摔个狗吃屎,你还该多谢我呢!”

    “你”真是讨人厌,总是那般不正经!李欢儿气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何必多此一举?”承先没有松手的打算。“难保你不会再摔第三次。”

    “谁要你乌鸦嘴,放开我啦!”李欢儿气得直想捶他,不过考虑到后果,她还是咬牙忍下来,仅以口头表达不满。

    “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即使隔着几层衣裳,抱着她的指尖着力处,似乎仍可感觉到她的纤细。

    处在这狭窄紧闭的空间里,规律摇晃的轿身,透着蓝色帘布照映进轿内的光线,酝酿出一股奇特的氛围,莫名地,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承先纯粹是沉浸在这股微妙感觉之中,李欢儿却是不自觉地羞怯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正在一滋长

    “喂”半晌,她呐呐地出声。

    “唔?”承先懒懒地回应,语气沉稳闲适至极。

    “那个”李欢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末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盘旋在心中的疑问。“你这样,一直抱着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承先本已半闭的双眼霍地睁开,他垂首、李欢儿抬头,两人目光交错。

    就在暧昧的时候,轿子忽然磕地。

    “县府已到,请下轿吧!”

    轿夫的声音自帘外传来,接着就是要掀帘子了,承先直觉便一个松手,李欢儿回过神来,急急退开,两人的眼神也如同被斧头一劈两半似地朝着两边别开。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欢儿的声音如同不曾消散,仍旧盘桓在他心臆之间,承先力持镇定、表面如常,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胸中心跳有多么剧烈。

    望着他面无表情地跨出轿子外头,李欢儿这才慢慢地回过身来,喘了一口大气。

    真是的,她刚刚刚刚怎么说出了那么不知羞的话来啊?想到这,脸颊又红了起来,看向外头,只看见承先的背影,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啊?

    “还不出来?”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承先的声音忽然自轿外传来,

    李欢儿连忙拍了拍双颊,下了轿子,岂料一下轿,她就傻眼了,眼前这是什么场景啊?居然所有的人都向她跪倒下来?!

    不、不、下他们跪的人下是她,是她身旁的承先哪!

    “王爷千岁、千千岁!”一群兵丁们中气十足地恭敬拜倒。

    然后,穿着官服的吴知县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堆着满睑的笑道:“王爷再度大

    驾光临,卑职真是不胜欢快,请受卑职一拜。”

    连这老头都对承先卑躬屈膝的李欢儿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难道这个人就是吴知县?心底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呢!承先马上就帮她证实了这个答案。

    “吴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让您特意准备的酒菜凉掉可不大好。”

    承先这么一讽刺,正好提醒了吴知县,他连忙站起身来,拍拍灰尘,将承先往里头延请。

    “请进、请进。”说着请进的同时,吴知县也发现了李欢儿的存在,掂量了量

    李欢儿服色并不华贵,举止也不像一般大户闺秀,反而睁着大眼滴溜乱转,心想也许是王府中的丫环,也就没多问,迳自往前走去。

    李欢儿不禁皱起眉头,这吴知县还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路边的流浪汉一样,真真气煞人也!

    不过,她才不会这样就怕了他呢!好歹她的靠山可是连吴知县都要鞠躬哈腰的人啊!

    “对了,那些人刚刚叫什么来着?”李欢儿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喃喃自语着,她有听错吗?那些人叫承先王爷?

    “王爷王爷”一方面由于不识字,也对宫廷称谓不熟悉,欢儿想了很久,还是无法很具体地将这两个字与其代表的真实涵义连贯在一起,只知道这称谓有个“王”字,似乎真的很高贵、很不凡

    须臾之间,众人已来到宴客厅,李欢儿一进厅里,就被满桌好酒好菜吓了一跳,目光登时移转不开。

    “来来来,王爷请上座。”吴知县热意邀请着,承先自自然然地在王位上坐下,并示意李欢儿站到他身后。

    “王爷来,请受卑职敬酒。”席间,三人表情各异。吴知县为两人将酒杯满上,热诚地说了大堆大堆的恭维话后,便咕嘟咕嘟地不停敬着酒。

    承先则是维持一贯冷静的态度,就算偶有沾酒,也只是抿一小口,并不饮尽。

    站在他身后的李欢儿,则是眼巴巴地瞪着桌上的酒菜瞧。

    一、二、三九、十,桌上竟然整整摆了十大盘鸡鸭鱼肉,还不包含穿插其中,为改变口味所上的小菜等等,样样都是精心烹调、当今时鲜,吴知县是怎么弄到手的?这些年里,雍宛县郡根本种不出一粒米来啊!

    酒过三巡之后,吴知县也已略带酒意,承先见状,终于开了金口。

    “吴大人,您备这桌酒菜,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王爷可真是明白人啊!”吴知县恐怕王爷不知道他的用心,连忙道:“邻县的李知县是吴某的故交了,李大人知道吴某为了敝县民生一直苦无对策,所以呢,以邻县所产之物,按期运至本城供给县民购买,也算解决了吴某一桩难事啊!”“这计虽可行,但是本王这几日在贵县探访,并没特别看见有人出来卖新鲜蔬果,这又是怎么回事?”承先犹自带着笑意问道,

    “哎,僧多粥少,吴某也无能为力,这新鲜的葱,跨过一个县界就能飙个五两、十两银子,普通人家怎么买得起?买得起的自是城中富户之家啊!”吴知县叹道:“就算吴某再怎么有心改善,也总不能叫吴某全把那些东西买下来再分放给民众吧?吴某一年的俸银,连匹马也买不起啊”“那么,这桌酒菜又是从何而来?”

    “这这自然是卑职”

    “您的私人支出?”

    吴知县尴尬得笑了笑,点点头。

    “不容易啊!”承先摇摇头。“吴大人自掏腰包”

    “其实这是今儿个,城里那些菜贩知道王爷驾临,特别奉上的”

    “噢!那就不是吴大人出的钱了嘛!”承先故意睁大眼睛,瞪着吴知县瞧,故意要让他困窘。“这桌酒菜虽比不得皇城里的酒楼,却也是精心制作,要价不菲,

    吴大人平时要是没有给这些菜贩一点好处,只伯他们这会儿不会这么爽快吧?”言下之意,承先认为吴知县除了暗中收礼、拿回扣外,平时还不忘这点那点的剥削着农人和商家。

    看着吴知县胀红的脸,他又笑道:“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责怪吴大人。”

    吴知县闻言,连忙打蛇随棍上。“物以稀为贵,何况那些贩子也是出来讨生活的,又不是做善事,这道理王爷应该比我更明白啊!”“吴大人不想办法压制价格,倒说自个儿无能为力,做为父母官,恐怕有些不够爱民如子吧?”承先望着以袖擦拭眼角的吴知县,心想他演戏功力还不弱,只可惜他忘了拔掉手上那个大大的翠玉扳指,以一个知县的年俸来说,要买得起那扳指也是很很很很很不容易的啊!

    “王爷说这话,真是折煞本官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虽然有心振作本县,奈何天不助我啊!”“是吗?”承先闻言,又饮了一口酒,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忽然抬头。

    “吴大人,你为雍宛如此尽心尽力,本王是都看在眼底了,不如,让本王来肋你一臂之力如何?”

    “助我一臂之力?”

    “是的。”承先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知县。“本王此次奉派皇命前来雍宛,其实除了为圣上视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噢?”吴知县道:“下官愿闻其详。”

    “求雨。”

    承先简简单单地开口,却听得吴知县和后头的李欢儿瞪大了眼睛。

    “怎么?很奇怪吗?”

    “这”吴知县很快回过神来。“王爷,您可知道,雍宛已经多久没有下雨了?”

    承先微微一笑。“吴大人一定比本王更清楚吧?”

    “一年七个月。”吴知县心中觉得可笑。“王爷想要主持求雨祭典,固然是敝县所望恩幸,可是这老天爷肯不肯赏脸,不也难说得很吗?”

    “放肆!”承先猛地拍桌而起,吓了吴知县与李欢儿好一大跳。

    吴知县脸色发青,不住辩说:“王爷息怒!卑职也是一片苦心,怕怕扫了王爷的脸面啊!”“莫非你不相信本王?”承先冷冷地说。

    “这卑职忠诚之心,日月可鉴啊!”“那就好,限你五日之内准备好场地,由本王亲自主持祈雨盛典,本王这次祈雨,为期七天,七天之内,不进任何食物,还有”利光扫射吴知县一眼。“本王还要附加一条但书。”

    “王王爷说的,卑职莫敢不从。”

    “只怕在你心底不是这么回事吧?”承先不让吴知县有机会回答,迳自说道:

    “如果七天之后天降甘霖,本王希望大开粮仓,将那些取之于民的,如数用回于民。”

    “这”吴知县一听,马上面有难色。“可是那些粮米,是要在非常时刻才能动用”

    “路有饿死骨,这不是非常时刻吗!”承先厉声道。“本王领受皇命而来,即是代表皇上,皇上要开他的粮仓,赈济他的子民,你这看守仓库的竟还不允许?这是造反了不是?!”

    “王爷误会下官了!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承先见吴知县一脸诚惶诚恐,缓和了表情,甚至伸手去扶。“吴大人何至于此?本王不过是对吴大人讲述讲述如若不从,此事将会如何而已,本王相信,吴大人当然是忠心为国,不会这么不识相吧?”

    “那当然那当然”

    “本来嘛!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要开自个儿的仓门拿取自己的财产,实在也不必经过谁的同意,可是你毕竟是这里的知县,强龙下压地头蛇,向吴大人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吴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他这般恩威并施,吴知县早已冷汗湿了一身,只能不断地点头称是。

    承先见状,露出一抹微笑,重重地拍了拍吴知县的肩膀。

    “吴大人既然同意了本王的话,那么一切就万事拜托了。”语毕,他对身后的李欢儿大手一挥。“咱们走。”

    也是他这么一个动作,才将旁边看得呆若木鸡的李欢儿给唤回神来,她见承先大步流星,脚下毫下停滞地走了出去,看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好酒好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而后才发足奔上前去。

    --

    县衙外头,已是明月当空、清风徐徐。

    承先舍弃了轿子不坐,改以徒步走回驿馆,李欢儿跟在他身后,很高兴不必再处在那块狭小空间里。

    “看来你还挺神气的嘛!每个人都对你鞠躬哈腰的。”

    承先闻言,轻轻一笑。“你也知道我神气?你怎不对我鞠躬哈腰呢?”

    李欢儿答得也快:“不知者无罪嘛!”

    “听见别人王爷王爷的叫,你还敢说不知道?你难道不晓得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义?”

    “王爷”李欢儿重复念了几次,这会儿才有些在思考这两个字的真实意义,半晌,她双眼忽然一圆。“王爷?!”

    承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神经比李欢儿更粗的女人了吧?

    “不不不不会吧?你是皇亲国戚?”

    承先回转身子,直望进李欢儿眼中。“如假包换。”

    “你,你、你没骗我吧?”李欢儿结结巴巴地,其实也不能怪她,承先和她,就像繁华的皇城与荒芜贫穷的县郡,是那样的极端又那么不可相提并论,想到自己居然和出身如此高贵的人沾上了边儿,李欢儿就不禁有些头晕起来。

    “怎么大舌头起来了?”

    “你、你是王爷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亲人?”仿佛为了更加确定,李欢儿又以比较精细的说法再度问了一次。

    “嗯,当今圣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承先带着一点恶作剧意味地解释道,同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更加惊讶的表情,果不其然,当她听到“兄弟”两个字的时候,子诩歪了。

    呵呵呵真有趣哪!

    “你的反应实在太慢了点,是吃不饱的关系,所以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了吗?”

    “什什么?”

    “看来果真如此。”承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他在干什么?他居然、居然拉住她的手?

    之前觉得唐突的动作,此刻在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之后,反倒成为一种纡尊降贵,李欢儿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么做有失王爷的尊贵身分,然而她突然像憋了气一般地,再不能理直气壮地与他抗衡,只能小声地、嗫嚅地反对着。

    “那个不要这个样子”她试图想抽出自己的手,不过承先不晓得是故意不当一回事还是没听见,突然停下脚步,李欢儿差点整个人撞上他的背。

    “起风了。”

    “啊?”李欢儿一愣,呆呆地盯着他瞧。

    只见承先仰着头,看向夜空,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气。“李欢儿。”

    “嗯?”李欢儿不解地看着他,打从认识他,他就是这样,总是不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说了,也往往都是在开她的玩笑。他是嫌她不够懂事吗?还是觉得她不配跟他讨论?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是很懒得搭理她才对啊!可是可是有时他的体贴又超乎了一个主子对待下人应该有的界限,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明知不该有这种逾越的想法,但当此时此刻两人独处在夜晚的县城大街上,她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夜晚冷凉袭身,她唯一感觉得到的,只有他手心的热度,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时间,心跳多么剧烈

    “李欢儿。”承先再度唤了唤她,李欢儿抬首,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竟是那么和缓温柔。

    “帮你的爷祈祷吧!”

    “祈祷?”李欢儿不解地问。“祈祷什么?”

    承先微微一笑,答道:“祈祷他能赢了跟老天爷的这场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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