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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叶辛,片片皆辛苦。能文者利文不利己,留下的是我们这些爬格子的人,沉甸甸的思索。  周易里的乾卦:元享利贞。

    初九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

    如果我说,上面这个乾卦六个爻的意思是叶辛一生的缩影,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叶辛是个经历坎坷的著名作家,这么几个字能说明他什么?他的一生应该是厚厚重重的一本书才对!他的整个人生是一支难忘的歌呵!在文坛,没有人不熟悉叶辛,谁都知道他曾经走过的那一段蹉跎岁月。那么,就先将上面这几句话搁起来,把他的蹉跎岁月简略地道一道再回过头来说。

    1961年,在上海的某一条弄堂里,有一位酷爱文学的中学生坐在窗台上读书——有趣的书。他就是叶辛。在他读书的欲望与日俱增的时候,其他的喜好渐渐地散淡而去。与书交,这是叶辛今生所选择的最大的事业。少年叶辛读书时,惟图一快:那就是憧憬着自己跟书中的主人公一样,去航海,去登山,去滑雪这位文弱的少年居然还梦想着当司令员,像夏伯阳那样指挥千军万马去打仗尚未想到要去做作家,没想过要像别的作家那样写一本一本的书,让别人去读,然后跟他一样去梦想或流泪或开怀渐渐地,他的目标清晰了起来:上完初中,上高中,高中毕业考大学,并且要考文科。争取大学毕业后,当一位作家。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坐在窗台前,看书,看日影慢慢地从眼前消失。然后,不知不觉地,他的愿望都实现了

    噫!不得不提“命运”这个词了。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确实是不可知的,尽管许多人想扼住命运的咽喉。如果命运的咽喉能够轻易地扼住,我想,许多的人生可能会重写。惜乎扼住命运之咽喉只是人类的一种美好愿望而已!

    1966年的“红色风暴”惊破了叶辛的梦。叶辛说:1966年在等待中过去了;1967年又在期待中过去了;1968年在充满焦虑和不安中度过。那么,1969年,会不会“柳暗花是又一村”呢?1969年,叶辛去了贵州的修文县,他加入到那支庞大的队伍里,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到修文县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奇特的倒春雪,寒冷彻骨,叶辛却说当时他的心是“热乎乎”的。一个热血青年,想着要去广阔天地炼红心,想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有一番大作为时,谁不为之心热呢!

    叶辛插队的村子名叫“砂锅寨”这个寨子在最初迎接叶辛的时候,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位秀气灵动的青年将会成为著名作家,而使它自己的名字永远与他联系在一起。砂锅寨离上海5千里路,得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到达。初到砂锅寨,叶辛以一个城市青年的目光看着寨子周围的田园风光,感觉到了诗情画意。他是带着文学的色彩来的,还有他原有的那一份浪漫与抒情。而且叶辛相信,在砂锅寨,他会有大作为的,并在很短的时间里适应了山区的生活,学会讲贵州话(直到现在,他那一口道地的贵州话,仍会在他生气或高兴的时候漏出来),在过好思想关、劳动关、生活关的同时,还设想着如何改变修文的山山水水。他像托钵僧遇到了佛祖一样,其心之虔,青天可鉴!一个城市的热血青年,初始之时,跑到乡下去,山川河谷与风土人情都会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美感与触动。所以叶辛庆幸地说:不跑到山寨来,我能知道这一切吗?我来对了,我是离文学之路近了,近了,我要写!

    这是一个文学青年的率真与可爱,这么想着,也就要想着这么做了。但这只是一层蒙在严酷生活之外的绚丽面纱,待到这一层面纱揭去之后,生活还是以它特有的狰狞面目暴露了出来,看看叶辛写下的这一段文字:写,谈何容易啊!插队落户的知青点茅屋(注意:是茅屋!)里,放下四张床,就找不到放桌子的地方了。到了晚上,没有电灯。再说,白天还得虚心再教育呀,劳动又有多累人哪。挑粪、耙田、铲田埂、钻煤洞挖煤、在土转窑上当小工、背灰、打煤巴、薅秧薅包谷、挞谷子、挑窑田水、敷田埂一天下来,回到集体户,最好脚也不洗,裹一张毛巾倒在床上便睡没有问过这时候的叶辛,心里是不是仍然“热乎乎”的?人生到了这里,犹如河流,似乎要转弯了。当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之后,生活的真面目简陋地面对着叶辛之时,叶辛有理由可以消沉下去了,像别的知青一样,抽烟喝酒、赌博打架、偷鸡杀狗、贫穷伴随着颓废甚至堕落即使不做这一切,叶辛也会成天生活在忧郁或丧气之中吧?有人说:不幸是一座学校。但谁会愿意呆在这种学校里受教育呢?还有人说:不幸是一种财富。可这种财富谁也不愿意主动拥有!一个满脑子有着奇思怪想的青年,一个一心想着要当作家的叶辛,每天进出那些低矮简陋的牛栏、马厩、猪圈的小门,挑着臭烘烘的粪便去农田时,会怎么样呢?还是借他自己的笔来说一说:没有桌子,我掀起铺盖,以铺板当桌子,坐在小板凳上,写。没有电灯,用墨水瓶改制个小油灯,点起来同样照亮。劳动累人嘛,我挤一切空余时间练笔。清晨,搬条板凳,带块搓衣板,坐在后屋檐下,把搓衣板搁在膝盖上写;夜里,伙伴们睡了,我以床铺当桌子,点起小油灯写。油灯摇曳的火焰,把我的蚊帐熏得漆黑下雨天不出工,知青们聚在一块儿,抽烟、喝酒、发牢骚、打牌、吹牛消磨时间,我却找一个安静处去写。赶场天,别人为一打一顿牙祭忙着往街上跑,我躲在屋里写。贵州山乡到了农闲时节,出工很晚,我就起大早到村寨外山头上的古庙里里去写。那儿只有破败的四墙和缺胳膊断腿的桌椅陪伴我,非常安静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安贫乐道”一说。孔子的大弟子颜回住陋巷而不改其乐,被他的老师孔子表扬了一番:贤哉!回也!为了求得“正道”穷一点怕什么呢!叶辛当时的处境比颜回好不了多少,十一个月吃不到一片肉,劳动繁重,生活枯燥,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以致于他的六颗牙齿离他而去。另外,他住的茅棚,上面只盖了少许茅草,蚊帐上铺张着一张厚厚的尼龙布,每逢刮风下雨,风将一些茅草吹走,雨水落到床顶的尼龙布上,作着“乐曲”之声。斯情斯景,让人忍不住想起杜甫的那首秋风为茅屋所破歌。难道,叶辛要效颜回之态,处穷境而不改其乐不移其志?那么,他所求之道是什么?仍然是作家吗?当时的作家协会都解散了,当个作家又有何用,出一本书又能助得了编者按 叶辛,片片皆辛苦。能文者利文不利己,留下的是我们这些爬格子的人,沉甸甸的思索。他什么事?天地伤心呀!叶辛再也忍不住了,说:“所有这一切,把我们原先五光十色的理想像风吹肥皂泡似地吹走了。呵,高原上没有充满诗情画意的天国,砂锅寨也不在画山绣水中。温饱问题没有解决的贫穷山寨上的景象,在我心上激起的是地震般的惊骇。”就像泡好的一只热水袋,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冷却了。叶辛在冷静中思索,仍在那方贫穷的土地上作着种种美好的向往与憧憬。直到1971年11月“九•一三”林彪事件的爆发,叶辛由狂热、虔诚陷入了彷徨与颓丧。震惊之余,叶辛复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思考,思考的结果,得出一个结论:要重新振作。然天不助他。正在他要振作之时,被调到了湘黔铁路工地上去劳动,条件和环境比在砂锅寨时差多了,据他说:“最初是‘天当铺盖地当床’,男同志每人发一根棍子和一张芦席过夜;后来住进了工棚,从每人8寸宽的铺位增加到1尺8寸固定下来。终年累月地吃老南瓜汤,碱水煮巴山豆。成千上万的筑路队伍涌进深山老沟,周围只有零零星星的村寨,不要说缺乏副食、蔬菜,连喝水都成了问题。我们每天清晨和夜晚的洗脸水,都是从泡冬田里挑来的浑汤汤,沉淀半天都不变清”本该好好地振作起来的,又突遭变故,真应了那句老话了: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偏遇打头风。

    叶辛是不是绝望了?

    蒋子龙说叶辛是一个谜。确然!这时候的叶辛,应该一下工就去工棚里躺着叹气呀,望着天花板出神呀,然后就紧接着绝望,似乎这样,才合生活的逻辑。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几乎是濒临于生活绝境之上了,可爱的叶辛说:“我没有闲心去弄吃的,找住的,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带着一个小本子,去记录苗乡的地理环境、房屋结构,去问当地的老汉和娃崽:鱼为啥养在稻田里;坡上的树都叫些什么名儿;林子里有些什么鸟,婚丧嫁娶时为啥非按一定的程式办;当地流传着哪些民歌;上山对歌时,男女青年之间唱的是啥内容;解放前的山岭河谷是这个样子吗?有没有土匪;商人们带些什么进这一带山岭里来问完了,回到工棚里,我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不等人家起床,我又爬上山头,去看米色的稠雾如何从山谷里袅袅升起,起去听雀儿怎样开始清晨的啼鸣,去望苗家姑娘们蹒蹒珊跚跚地挑着担上坡,去观察苗家寨上怎么开始一天的生活。在寒冷的雪夜,人们都早早进了刚盖起的工棚休息,我则到苗家寨的老乡家去,听他们天南海北地摆龙门阵,说古道今这一段岁月,对我来说,是一生最难忘的日子。”

    在叶辛插队的日子里,还有两件事对他来说非常难忘:一是教书,一是放牛。

    一个知青,能够将大部分时间超脱于泥土之外去教书,那是件人人求之而不得之事。他既所以能够轮得上这份美差,一则缘于他为人之诚,学习之恳;二则缘于他的贵州话讲得非常道地,孩子们能够听得懂,乡亲们信得过,于是,叶辛放下了锄头,执起了教鞭,当上了民办教师。叶辛太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了,尽管,他所执教的学校,是由尼姑庵改建而成的称之为耕读小学的破旧校舍,桌椅板凳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有一两间教室里的桌子,均是两端用砖砌上来,上面铺张一块长板子。板子后面坐四个学生。教室的门没上,窗玻璃又都是破了的。然就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叶辛把书教得比公办教师还要认真。在叶辛他们下乡前后的几年里,大队所属的几个寨子,尚没有一个孩子考进过中学。在叶辛当老师之前,他向大队党支部和贫协干部保证过,一定要送一批学生进公社的中学去!

    愿望总是美好于现实生活。当时的叶辛还是个充满幻想和诗意十足的青年,他按自己的思路,把学校的课目安排得井然有序,就连学校纪律也都有严格规定。但有一次,学校的其他老师和学生们集体迟到使叶辛大为恼火,当然,这一次“恼火”之后,使他的心更贴近了山寨贴近了学生们。那是一九七二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天寒地冻,飞鸟绝迹。叶辛像平时一样,喝了一杯自制的豆浆,便匆匆赶到学校去。到了上课时间,学校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影子,就连其他的老师都没来一个!这一天不是星期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集体旷课事件?叶辛急坏了,老师和学生都这么不讲纪律,没有时间观念,教学质量如何上得去啊!他生气地抓起一根冰冷的铁棍,狠命地敲击着垂吊在梁上的圆铁柱,山山寨寨间,响起了叶辛敲击的希望之声:当!当!当!八点三刻,终于来了第一个学生,随后,四五十个学生到校。九点半左右,大部分学生和老师也都陆续到校。于是,叶辛见到了这样一幅景象:“我那个班的学生娃娃,每人背着书包,同时手里提着一只火笼用破脸盆、破瓦罐、烂花盆串几根铁丝做成的火笼。‘卟卟’燃起的火苗上,架着几棵干柴,烟气袅袅弥漫了整个教室,把一个本来不大的教室,熏得又呛人又辣眼睛。”叶辛本来就憋了一肚皮的气,但又见学生娃娃没事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根根干柴,小心翼翼地架到火笼上,俯身呼呼地吹着,吹得满屋子灰飞烟扬,无法呼吸。叶辛气极,对准第一排那个姓杨的十一岁娃娃带来的破脸盆,一脚踢翻。孩子们被他的这个粗暴举止骇住了,睁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他。叶辛说:“退回到讲台上,准备开始一堂强调学习重要性的训话,刚把脑壳仰起来,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年龄稍大的女学生,朝着我连连摆手。我向她一瞪眼。她又用手指了指坐在前一排的一个男生。那是个十四岁的娃娃,在五年级班上,不算小了,光着脚板,穿一条十分褴褛的裤子,脸冻得发青。我惊愕得楞住了。再看被我踢翻脸盆的杨增贵,吓得直垂眼泪,一边啜泣。一边抖抖索索地从书包里拿出书本、铅笔笔盒。他穿的更单薄,光脚板上还沾着稀泥。我的目光向全班扫去,这些偏僻山寨上的娃娃,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儿。”这时候,叶辛傻了,继尔,他和孩子们一起淌下了热泪!(他怎么也忘不了山乡孩子的这一幕,故当他成名之后,便在自己插队的山乡资助了10位品学兼优的学生,这自然是后话了)

    叶辛深深意识到,贫穷缘于无知。要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必须把教育搞上去。他看到山寨的村民由于没有文化,根本无法讲究科学种田。譬如,当时,农民在施用农家肥的同时,也用尿素。因那时尿素不易买到,凭关系才能购得一些。本来就难得的尿素,到了无知的农民手里竟然没有收到一丁点儿效果。何故?农民们往往把铲下的草皮烧成灰,再把尿素拌进灰里,然后施到田里。编者按 叶辛,片片皆辛苦。能文者利文不利己,留下的是我们这些爬格子的人,沉甸甸的思索。贵州山区的土是呈酸性的,连土带草烧成灰之后就碱化了,而尿素是酸性肥料,两者相拌,酸碱一中和,什么效果都没有了。农民们不懂,仍旧一如既往地去做。叶辛看到之后,急呀!跟农民们说显然是没用的,我们做农民的难道还是你一个知青懂农事?于是,叶辛把这个道理讲给自己的学生听,让他们这一代再也不要重复父辈的无知和无效劳动。

    小学的课程,原先是没有体育和唱歌的。老乡们说,上坡干活,跟着大人哼哼唱唱,嗓门好的自会唱山歌。至于体育,那更是多事,男女娃娃从小掏猪草,爬坡上坎,学做农活,整天干活,哪不比体育强?叶辛觉得这是两码事,一定要增加这两门课,并亲自教学生。他先跟着收音机学唱歌,当时流行的儿童歌曲有小松树、小小螺丝帽、我是公社小社员等等,他就记下歌词与歌谱,然后教给学生。体育课也一样,他按区里发下来的广播体操示意图再结合自己学过的广播体操,舍难取易,一节一节教给学生。从此以后,学校就活起来了,每逢上体育课和唱歌课的时候,全校学生一起到操场上做操,或在教室里唱歌,哨子声和歌声从山巅上传到周围的几个寨子,学校的勃勃生机,带活了村村寨寨。几个月下来,不管他在什么地方,老乡都会扯住他的衣袖说:“还是你教书行!”老乡说,原来有些娃娃一背起书包就喊肚子痛,回家不愿做作业,只晓得赶鸭子玩。现在不同了,回家第一件事就做作业,做完作业还唱歌,吃了晚饭还要教家里人做广播体操。读书读得一家人喜气洋洋。叶辛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高兴不过的,再说,他教的学生有好多升上了农中。在乡亲们的眼里,他是一个好老师。但他这个好老师有时候要使用棍棒的。在他初执教鞭时,他走访了许多学生的家庭。有一位父亲,见叶辛来,转身到屋后竹园里砍了一根竹子,用砍刀削细,交到叶辛手里,说:你给我打!叶辛深知这是乡亲们对他的期望。于是,他就动真格的了。遇有学生捣乱的,他就让这个学生自己去砍竹子交给他打。也有强硬的学生,见老师打,他就还手。师徒两人犹如禅宗公案里师徒斗机锋一样,你一枪我一棒地对打开了。这事儿要放在眼前,人们就会说叶辛在体罚学生。但在老乡眼里,叶辛这棒儿虽说打在学生身上,却痛在他自己心里啊!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不再愚昧贫穷,他恨不得一棒下去,学生们全都成了比手中的木棒还坚硬的栋梁!除去课本,叶辛还把自己的诗心像种子一样播种在学生们的心里,教学生们读谱希金的诗,念高尔基的小说给学生们听。当小说里出现“面包”一词时,学生们不懂了,面包是什么样子的?能吃能玩还是能穿的?山乡甚至镇上没有面包,他回上海探亲时带了只面包让学生们看。这是学生们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面包!于是,学生们自然也就明白了“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人生道理!为了让学生们更多地升上中学,他于考前,亲自跑到学区打听到试题范围,不断地让学生做试题。考作文怎么办?他就自己写上个五十篇,每个学生人手一篇,嘱他们反复背诵默写。奇迹出现了,考完试一看,除了几个年龄过线的学生,其他四十几个名,全部考上了中学!叶辛教的许多学生,后来也都成了优秀教师,再也不会像他们的父辈那样,把尿素和烧过的灰搅拌在一起使用了。他们早就在叶辛当他们的老师时,就学会了每天早晨刷牙,还学会在床上铺张花格子床单,文明的种子悄悄地在山乡发芽(有一段后话先放在这里说,叶辛离开砂锅寨成名之后,曾经先后两次到过寨子。1982年,蹉跎岁月播出以后,中央电视台拍摄叶辛的“蹉跎岁月”专题片,他和拍摄组到了砂锅寨,并给孩子们上了一堂体育课,导演把孩子们做广播体操的情形全拍了下来。拍摄完后,满寨的乡亲们站在寨门口送他。导演说,他是在延安长大的干部子女,已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感人的场面了。1998年3月31日,叶辛插队落户30周年的纪念日,上海画报社编撰他的散文写真集半世人生,要补拍几张砂锅寨和小学校的照片。上海电视台风闻后,特意组成了叶辛回“家”拍摄组,随同前往,那感人的一幕又重现了。随行的人莫不为之感动。连叶辛自己也感动得说不上话来。现在,叶辛执教过的耕读小学已搬到叶辛插队时知青们的自留地上。条件比当时好多了。学校老师说,把学校搬到这里,是因为叶辛在山寨教过书,作一个纪念。这素朴的话语,让叶辛听了非常温暖。)

    叶辛在砂锅寨的另一件难忘之事,便是放牛。

    叶辛插队的第五个年头,叶辛在放牛。农忙季节,牛与牧牛人总比农民早一些时间出门,用“披星星戴月亮”来形容放牛时的起早摸黑是非常贴切的。实际上,叶辛下放的头几年,他也放过牛。后来做了小学老师后,就只在农忙季节放一放。那个时候,叶辛喜欢放牛。不管牛在坡上吃草,还是在池塘里沐浴,他都可以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或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看满野的花草疯长,瞅满天的云卷云舒。按理说,牧牛的日子是枯燥的,牧童与短笛只有在古代的诗词里才会生出诗意来,那是文人们想象出来的,牧童年横笛信口吹,那种悠闲与适意,只合古典。在现实生活里,就连“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样的句子都是奢侈的,特别是在砂锅寨这样僻静的地方“杏花村”即便有,也没有老酒可喝!叶辛牧牛,诗情倒与古人同,他说:“眺望着连绵无尽、千姿百态、气象万千的山山岭岭,倾听着从峡谷那边传来的悠长的时常还是透着苍凉的山歌,人会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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