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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千手审视完女儿,知道她并无大碍后,这才安心的转向雷廷昭,打算道谢。哪知一看到女儿的救命恩人,嘴巴竟咧得大大的,笑得可开心了。

    “廷昭老弟,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通知一声?”他高兴的走近雷廷昭。

    雷廷明带着风流倜傥的笑容跳下马来“昨儿回来的。我听说千手兄将娶得美娇娘了,恭喜!”

    “谢谢你救了小女。”孙千手搭着他结实的肩膀,不胜感激的说。

    “此事绝非在下意愿,千手兄不必言谢。”雷廷昭可不想讨这个人情。“事实上我还在怀疑,她真是千手兄口中那温柔典雅的秀气千金吗?”他调侃的笑着。

    “公子还真是有眼无珠。”孙拂儿冷冷的瞪着他。

    “多谢姑娘夸奖。”雷廷昭嘻皮笑脸的欠身。

    “你!”孙拂儿杏眼圆瞪,怒火中烧。

    “拂儿,不得无礼!”唉,廷昭老弟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是永远不会改了。孙千手轻斥女儿后,又带着笑意转向雷廷昭“延昭老弟,请务必赏脸到寒舍喝为兄的这杯喜酒。”

    “那是当然,想来千手兄还有家事待办,没事的话我先行告退。”雷宙廷昭轻轻的朝他点了个头,又饶富兴味的看了眼孙拂儿后,才再度跨上马,悠然离去。

    “爹,你和他是熟识?”孙拂儿望着马背上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什么他,人家有名有姓的,是‘扬音镖局’的大公子,咱们家的商品大都是雷家押送的,爹和雷家人当然熟。”何止熟,雷廷昭的花名不下于他,也许正因英雄相惜,所以他俩才会日渐交好。

    “老爷,迎亲的时辰已至,请回府。”乔天仰脸色黯淡的望着发愣的孙拂儿,不懂她怎会对雷廷昭那个风流公子感兴趣。

    “爹,咱们回去吧!”孙拂儿心情大好,领之前行,继而像想起了什么,又回首盯着孙千手说道:“爹,别忘了,你欠女儿一件事。”

    “爹没忘,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孙拂儿这才满意的嫣然一笑“你不会等太久的。”

    结果孙千手一等,就等了五年。

    历经五年的变迁,洛阳的繁华依然,只是小孩大了些,大人老了些,美丽的姑娘出落得更为迷人,俊俏的少年郎变得更为潇。

    洛阳城内的“扬音镖局”数十年如一日;永远有接不完的镖和收不尽的银两,不仅押送的镖不曾出过差错,就是货物也不曾延迟送达过,且镖金公道。就因为如此,所以大至朝廷,小至百姓,大家都乐于和“扬音镖局”合作,因此才会有接不完的镖,收不尽的银两,也才会在洛阳一带占有一席之地。

    “就这么说定了,这趟盐镖,我‘扬音镖局’一定如期送达汴京,方师爷请不必挂心。”雷士扬随着客人起身,拍胸脯保证道。

    “雷老爷客气了,咱们合作多年,难道我会信不过你吗?”方头大耳的师爷笑呵呵的握手道别“这趟镖就请老爷费心了。”

    “一定,一定。”雷士扬打着官腔。

    待客人走后,曹竹音方气冲冲的从屋后冲了出来。“老爷,你看到昭儿了吗?”

    “你又在市坊听到什么流言了?”雷士扬走向他最喜爱的太师椅坐着,沉着的品茗。

    “都怪你太放纵他了。”曹竹音双手插腰,气呼呼的责怪他。

    对于妻子的怒气,雷士扬不得不习惯。竹音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她豪爽、开朗,鲜少生气,可是自从廷昭十六岁以后,她几乎每天与怒气为伍,对于这个爱拈花惹草的长子,再豁达的人也会受不了的,可是在他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却偏偏有颗精明能干的心,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镇日流连胭脂粉阵的他,竟有一身了得的身手。唉!对于这样一个儿子,他实在是又爱又恨。

    “夫人,你不也常称他为爱子?”雷士扬浓眉一挑,揶揄的啜着茶。

    “老爷!”曹竹音生气的抢手他手中的瓷杯,用力将它放在茶几上,震得杯盘喀喀作响。“你若再不想想办法,我早晚会被他给气死。爱子、爱子,我看我会早死。”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想太多,街坊那些三姑六婆以讹传讹的无聊流言,别去理它就是了。”雷士扬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对于一般的礼俗根本不在意,只认为那是虚伪的道德规范。

    她早该知道夫婿会这么答的,可她就是看不过去,也听不进耳。“老爷是一家之主,你的话昭儿和旭儿或许会忌惮三分,可是我的话他们却都不理不睬。”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伤心,眼眶含泪。

    “夫人,你又说到哪儿去了,来来来,坐下。”他拉着竹音的手,硬要她坐“廷昭就这性子,一向玩世不恭,表面上和你打哈哈,实际上这孩子想得比谁都多。”

    “你又在替他说话了。”她怒目横视,忽又感心余力绌,脑中不经意的浮现另一个孩子的脸庞。“唉!若昭儿有旭儿的一半就好了。”

    雷士扬闻言,又拍拍她放在椅背上的手,安慰道:“廷旭这孩子太沉郁,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对于次子他一样疼爱,只是和廷昭谈话似乎容易了些。

    “昭儿的心思你就猜得出吗?”她不服气的反问。

    被她这么一问,雷士扬再仔细一想,竟然哑口无言,答不上话。

    是呀!廷昭虽滑舌,却也不是个让人一眼就看得透、摸得透的孩子;话多的孩子就已经摸不着心思了,那么话少的就更不用说了。

    就在他沉思的当儿,那个总是飘忽不定且油嘴滑舌的儿子,已潇自如的走进宅院。

    雷廷昭本想直接进厢房休息片刻,再出门找他的知己谈心去。谁知无意间瞥见花厅内有两双阴郁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己,不禁无限悔恨于他的眼尖了,瞧娘那种哀怨的鄙视,他就知道又有苦头吃了。于是在曹竹音无言的召唤下,他只得乖乖的打消逃进厢房的念头。

    雷廷昭挺直腰,举止泰然,甚至可以称之毫不在意的走进厅堂。反正逃得了一时,绝逃不了一世,该来的一定会来。

    “看娘今儿个红光脸面,莫非有喜事?”雷廷昭随意的靠着桌子,俊朗的笑道,态度依然吊儿郎当。

    雷士扬听得放声大笑,曹竹音则气得咬牙切齿,老脸沁出红彩。

    “我会被你这不肖子气死。”曹竹音真服了他,凡事对他而言好像都不挺重要似的,这孩子到底在乎过什么呀?

    “好吧!这回我这不肖子又怎么惹娘生气了?”他不在意的端起桌上的茶饮茗,顺便自省一番。想想最近他挺安分的,也少去寻花问柳了,顶多找些红颜知己叙旧,这该不为过吧?“是我去‘戏花阁’的事?”他扬一扬眉,坦然的接受母亲的瞪视。

    雷士扬抚着髭须,摇头笑笑。延昭做事一向我行我素,不理会世俗异样的眼光,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也总觉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很少在意别人怎么想:即使众人认为是错的,他说对就是对,始终不受人影响。

    他能接受这样的廷昭,竹音却是无法全然接受,老是想改变他。唉!廷昭若能这么好说话,就不叫雷廷昭了。

    “你你又去那种烟花柳巷了?”曹竹音不敢相信他居然全无愧色。

    “而且还赊帐。”他朝她点头“等会请仆人送去就好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娘别担心。”

    “廷廷昭”雷士扬实在忍不住笑,瞧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廷昭竟还理直气壮的安慰她。“你别气你娘了。”

    “是呀!娘,可别气坏了身子。”他老神在在的喝着茶,说得了无诚意。“气坏了身子,以后可就听不到孩儿的蜚短流长了。”

    “以以后?还有以后!”曹竹音气得浑身发烫,如同置身于烈焰之中。

    “娘说这话可真奇怪,孩儿不过二十又七,又非古来稀之的垂垂老翁,况且孩儿自认福星高照,定可长命百岁,怎会没有以后呢?”他十分怪异的望着她,好像曹竹音的头上突然长了两只角般。

    “老爷,我不行了,快扶我回房歇会。”曹竹音一手抓着雷士扬,一手抚着额头,状似痛苦不堪。

    雷廷昭见状,哪敢迟疑,赶紧放下杯子,伸手就要扶她“娘,你不要紧吧?孩儿请大夫帮你有看看可好?”

    “免了!”她一拂袖,本想进房休息,可是回头一想,又怕便宜了他。这个不肖子绝不能再纵容,今天得好好的训示他。“坐下,娘有话问你。”

    “娘不是身子不适吗?”雷廷昭诧异的看她坐回椅子“依孩儿之见,娘身子这般荏弱,还是多多休息的好。”

    “闭嘴!”曹竹音面河邡赤的低吼。这孩子明知她身体硬朗,难得风寒,偏拿话来气她。

    “廷昭,你就依你娘一次,别再开口了。”缄默了好一会的雷士扬也看不过眼了。

    “是。”雷廷昭长叹一声,依言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听训。

    “城东那位小毖妇钱银绣,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老是搭上寡妇?曹竹音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是红颜知己。”钱银绣也算是位温柔雅致的大美人了,想起她那如黄莺般悦耳的呢哝,雷廷昭不觉心头一阵酥软。

    “又是红颜知己!从南到北,你哪里没红颜,何处无知己?”全交些不正经的姑娘,酒朋肉友之类的,莫怪乎城内好人家的女儿对他避之如蛇魅,就恐和他搭上了边,名声尽毁。

    “孩儿知交满天下,娘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呀!怎么反而绷了个脸?”

    “你”曹竹音气极了“你净交些不正经的女子,丢尽了我们的脸,还像光宗耀祖般洋洋自得?”

    “她们只不过刚好很不幸的死了个丈夫,且这种事本非她们所愿,又怎能算是不正经?”雷延昭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丢出个迷死人的笑容。

    “你怎么老是故意扭曲我的话?”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痛揍儿子一顿。

    “廷昭”雷士扬轻轻拍着夫人的背,朝他丢了个眼神,要他别再忤逆母亲。

    “是,全是孩儿不对。”爹都说话了,他又怎能不照办?只好忍一忍了。“孩儿全听娘的吩咐。”

    “真的?”曹竹音气虽气,但一听闻他这话,如获至宝般地展露笑颜了。

    “真的。”他点头又道:“只要孩儿能接受。”

    “那不是废话!”跟这种孩子说话,简直是在斗智嘛!

    “这不就结了?”雷廷昭起身欲回房。

    “给我站住!”今天她一定要拿出做娘的威严来。

    雷延昭侧着身子站在门框边,双臂环胸,奸笑的瞅着她“娘,你今天真的不太一样。”

    你的结拜兄弟尹傲飞已经娶了绯儿,你和他同年,到底想何时娶妻?”讨房媳妇来收收他的玩心,已是下策中的下下策了。

    雷士扬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爹在你这年纪已经有廷旭了,你也该打算、打算了。”

    “孩儿也想啊!”他好为难的看着双亲“无奈知己太多,难舍其一啊!唉!孩儿也挺难做人的。”

    “昭儿,你再这么不正经,就别怪娘擅自作主了。”死性不改,多说也无益了。

    “你的意思是打算替孩儿说媒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体态轻松,表情无辜。

    他越是平静,曹竹音就越是生气“你总算开窍了。”

    “孩儿生性聪颖,才气纵横,娘生的孩子怎会驽钝?”他不卑不亢,说得彷佛天经地义,一点也不觉得有啥不对。

    曹竹音好气又好笑,他实在自负得可以。“好,娘定会找个门当户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千金来配你这个英才的。”她当真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还要端庄秀美,最好能倾国倾城,貌胜西施、王嫱。”这城里的大家闺秀,该看的他都已看过,要找和他家门当户对的,自然是富家千金;既是富家千金,则免不了琴、棋、书、画样样通;既是样样通,自然就会被归为才高学广。殊不知这样的千金小姐,洛阳城内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根本不希罕。可是若找个国色天香又才华洋溢的,可就难上加难了,那些有才情的小姐之所以有才情,怕是因为貌不如人的关系吧!

    “貌胜西施,还要赛王嫱!”这下子,雷士扬也傻眼了,敢情他以为自己是天子?

    “孩儿这么要求难道过分?”雷廷昭看双亲那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禁淡淡的勾起嘴角轻笑。

    “当然过分!”曹竹音激昂的声音伴着雷士扬无可奈何的低吟声,虽不怎么协调,却默契十足。

    “会吗?”他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左思右想的结果,还是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

    “老爷,这回我真的支持不住了,你快扶我进房歇息。”为了长命百岁的看到孙子出世,她不想再折损寿命,和这个孽子周旋了。

    雷士扬扶起夫人,两人一路长吁短叹,缓缓步入位于花厅后的厢房,恨只恨他们生了个不肖子。

    “娘,真的不用我帮你请大夫吗?”雷廷昭看着两老的背影,好心好意地喊道。

    “老爷,你说他是装蒜还是真的不懂?”曹竹音抚着心口,十分悲哀的问。

    “装蒜。”雷士扬大大的、连连地叹了好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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