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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舞榭”是洛阳一带最有名的舞坊,寻常百姓可在戏子、杂耍聚集的瓦子或勾栏看到“旋舞榭”剑舞队精湛的表演;但若要进入舞榭聆赏舞队表演,除非舞榭的主人同意,否则即使是王公贵族也难能进入。正因为此队的舞者个个姿色不凡,舞姿轻盈叩人心弦,因此常得天子召唤进宫表演,且甚是得宠,也因此,洛阳一带对此榭觊觎已久的王孙公子们,虽个个垂涎三尺、心痒难耐,却没人敢打此榭舞妓的歪主意。
没人见过“旋舞榭”的主人,就连榭里的姑娘们也末曾见过,只知道所有的舞妓都尊称她为紫姐;会这么称呼她并不是取自她的名字,而是她始终戴着紫色薄纱盖头。
“你瞧这段如何?”榭内的庭园深处,传出一声轻柔的询问。
话声才落,只见九曲桥旁、杨柳垂荫的六角亭内,一位着锦衣彩缎、鸾带绣履的妙龄女子,手拿两尺短剑,轻巧的舞了起来。她那俐落、飘逸的舞剑姿态,招招都带有“凌乱雪萦风”、“飞去逐惊鸿”的敏捷、巧妙,盈盈风采教人叹为观止。
坐在石椅上观舞的紫衣女子,见她那曼妙和着含蓄的舞姿,不禁拿起一旁的手鼓,轻轻拍了起来。
有了乐器助阵,舞剑女子就更加卖力的舞着。她轻摆柳腰,或蹲或起,或笑或嗔,仪态万千,教人如痴如醉。一曲既罢,非但没有丝毫疲惫之态,反而梨涡浅露的笑着。
“再来一曲吧!”她意犹未尽的向紫衣女子要求道。
“不行!”紫衣女子拿下面纱,美丽的脸庞上尽是反对之色“拂儿,再耽搁下去,令尊大人可就回来了。”
经她这么一提,孙拂儿这才记起她那经商岁余的爹将于今日返家,于是匆匆忙忙的把手上那双碧玉剑交给紫衣女子,转身就要朝大门走去。
“等等!”紫姐跟着起身拉住她“拂儿,请别忘了你的身分,这种地方非孙家小姐出入之地,你若从大门走,容易招人非议,难道忘了吗?”
“唉!做孙家的千金小姐真的好累。”孙拂儿突然止住脚步,怔忡了会才频频抱怨。“要乖乖坐在绣房里刺绣,要安静的在书房里读诗经、看孟子,笑不能露齿,脸不能见人,我快被这些礼教烦死了。”她咬着指甲,无奈的走出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杨柳叶。
紫姐实在不敢相信她会是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五年来,她总是在孙家和这里来去自如,而且出入的方式异于常人,不是飞檐也少不了走壁;她还真怀疑,依拂儿这好动的性子,怎能在她爹的面前中规中矩且不露出任何破绽?而依孙千手的精明,也不该不知道拂儿的性子才对啊!唉!若非她有戏子的命,就得怪她爹娶了她的闺中密友,两人四手遮天,一起狼狈为奸了。
“你已经是我所见过最大胆、最为所欲为的千金小姐了。”紫姐摇摇头,跟在她后方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之所以如此,还不都是爹害的。“孙拂儿美如白玉的脸上尽是不悦。
“是这样吗?”紫姐走近花园边的山茶丛,倾着身子嗅着花香。
“当然是这样。”她断然说道“我若不是太孝顺,不想教爹难做人,又怎会老是冒着生命危险,常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拂儿,别告诉我你不喜欢这种飞天的感觉。”她才不信拂儿的话呢!
“这”孙拂儿本想否认,可是认真的想了想,她之所以选在晚上有恃无恐的施展轻功,不也是为了舒解郁闷?
“没话说了吧!”紫姐优雅的旋过身,朝她笑了笑。“你若真孝顺,就不会在你爹威胁要痛责你三十大板,并禁于房中三年后,还是来我这儿学舞了。”这位大家闺秀的兴趣果真异于常人,不是使剑、飞天,便是习舞,难道当一个巨贾的千金小姐真的这么苦闷吗?
“紫姐,你快和青青一样了,知不知道?”她没好气的仰望天空“你不晓得在家里的日子有多么沉闷、不自在。每天都要练琴、临帖、刺绣,然后一天就这么给荒废了。如果我能随爹四处去走走看看那还无妨,哪知自及笄之后,爹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突然决定不带我一起出门了,在家里,我每天都像个木头人,青青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不然青青就不让她到这里习舞了,想一想,青青还真是卑鄙。
“至少你衣食无缺,不用像我们这些舞妓,为了攒几文钱而劳碌一生啊!”紫姐温柔的笑笑。“我十六岁丧夫又举目无亲,三餐离得温饱,当初若非你救了我一命,说不定早就不存于世上了。”
“你又来了。”孙拂儿沉醉的看着她。紫姐桃脸杏腮、艳冠群芳,依她看来,洛阳城内外就属紫姐最美。“谁让你生得这般美丽,教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遇见她的那一晚,适值拂儿无聊的在屋顶闲晃。若不是刚好晃到她家屋顶,又被一只怪猫吓了一跳而滑落院子,听见她的呼喊声而救了她,否则依她和紫姐身分之悬殊,又怎能结成莫逆之交?
不过,紫姐也真有骨气,竟然愤而入舞坊练剑习舞,一方面谋求生计,又可保护自己。最令孙拂儿讶异的是,她竟然成立了“旋舞榭”以双重身份出现于洛阳与汴京之间。就因为她的勇气鼓舞了孙拂儿,所以孙拂儿才会不顾一切的进舞榭习舞,且一入舞榭便是五年。紫姐习舞是为了谋生,她却只为了排解郁闷,一样是花样年华的美貌姑娘,命运却有着天地之别,焉能不教人感叹?
“你在取笑我?”紫姐嗔怒的娇容,教孙拂儿又是一愣。唉!自从遇见她之后,孙拂儿才彻底的了解何谓“倾国倾城”也才了解她为什么始终戴着盖头了。
“银绣姐,”孙拂儿知道没人敢擅闯此园,于是大胆的直呼她的真名“你孀居多年,可有想过再嫁?”
钱银绣想起了风流倜傥的雷廷昭,不禁羞红了脸。“没有。”
“是吗?”她轻扬秀眉,不点而丹的红唇轻轻的往上勾,一双美眸不怀好意的斜视着银绣的红颜“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谎呢?”
“拂儿,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钱银绣潮红了双颊,轻声提醒。
“才不会呢!”这会儿孙拂兄可就不紧张了。
她早想起了她爹没到半夜三更是不会回来的,他的作风一向如此,夜里来夜里去。或许就因为她爹这么怪异,所以拂儿才会屈服于青青的胁迫,尽力做个端庄小姐,好保住孙家仅存的名声。也因为平时太过压抑自己,所以她才把这里当成人间仙境,把舞剑视为发的好活动,爱得无法释手。
“莫非你有意中人?”能让银绣看上的,想必是风度、长相皆为上选的俊俏公子吧?
“胡扯!”钱银绣低声斥道。
“奇怪,我在你这儿出入也有五年了,怎么没看见这号让我们银绣姑娘又爱又恋的公子哥儿啊?”孙拂儿揶揄道,看着她如火烧般的娇颜实在有趣。
她当然不会看见,因为雷廷昭鲜少进这座庭园,更别说是她的闺房了,钱银绣若有似无的笑着。“拂儿,别瞎猜了,我没有意中人,也不准备再嫁。”
她这种身分怎么配得上雷家大公子,只怕是痴心妄想而已。但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为何却总是惦记着他,放不开对他的倾心?
孙拂儿不明白她眼底为何有丝忧伤和自怜,莫非自己无意中触及她的伤痛?
“银绣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有点手足无措的拉着钱银绣的手腕。
“没有,你多心了。”聪明、看似柔弱秀美,实则外柔内刚的拂儿,除了有些倔强外,实在是个少见不摆架子的富家干金,她若不是这么随和,钱银绣定不愿与之相交。
“真的?”她还是不放心。
“你先进房里沐浴包衣,我已差人备好热水及衣裳,等天色一暗,你就赶紧回府。”钱银绣推着她朝南边的厢房走。
“好,别推了,我知道今晚前院会有一堆风流、附庸风雅的騒人墨客前来观舞,不可以教他们看见我的脸。”她好无奈的重复钱银绣说了五年的训示。“奇怪,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人家到这里观舞的吗,为何要勉强自己呢?”
“总不能让自己无法立足于洛阳吧?”偶尔打打官腔、曲膝迎人是她的无奈。虽然她有皇宫为靠山,洛阳的王公权贵不敢刁难她,可是世事的变迁是如此之快,难保自己能一辈子走运,为了留退路,她只得如此。
被推进了钱银绣特别为她准备的厢房后,孙拂儿侧过身,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银绣姐,你知道我爹有多会生财了,我看我家的银两是多得坐吃三辈子也用不完。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一定得告诉我。”她说得轻描淡写,不愿被视为施舍。钱银绣的骨子有多傲,她清楚得很。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的。”她感激的点点头,知道拂儿的心意。
“一定?”孙拂儿不放心,直勾勾的望着她,非得看见她真心的答覆方肯释怀。
“一定。”钱银绣漾出个倾国的笑颜。
才跃上屋顶准备回府的孙拂儿,为防被人“不小心”的发现,特意在脸上扑了一层好厚、好厚的白粉,再蒙上一层面纱,当然啦!这一切都是依照她家那个后娘的吩咐做的,不然怎能在五年间于四条街外的家中,及这条熙来攘往、络绎不绝的花街里来去自如?
居高临下望着一片黑压压的洛阳城,她喜欢这种释放、没人约束的感觉,因而才会在青青的反对再反对之下,仍坚持以轻功行走于一片片的屋瓦上。这种行为虽然像极了夜贼,但若不如此,她又怎能享受到这种难脑粕贵、偷来的惬意呢?
想着想着,孙拂儿的心情不禁越加愉快,迎着凉凉的夜风,踩着轻快的步伐打算从“旋舞榭”工型的后院一路跳回家,哪知她才悠悠哉哉的踏着,就看到杆在“路”中间一只黑色、金眼,看起来阴森森、张牙舞爪的猫了。
天天敌又出现了,老天啊!她孙拂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类小东西,奇奇怪,她的生肖又不属鼠,怎会
“嗨!可爱的猫兄,”她极力镇定,却掩不住抖意的唤着。原以为这么友善的举动当可感化那只恶猫,怎知随着她的叫声,那只猫的姿态非旦没有丝毫软化,反而变本加厉的连毛都竖起来示威,一副不惜放手一博的态势,当场吓得孙拂儿手脚发软、牙齿打颤,打躬作揖直求饶:“对对不起,或或许你是猫姑娘”
“喵!”那只猫眼睛半眯,不善的连连喵了好几声,教孙拂儿吓得摊坐在屋瓦上,连动也动不了了。怎怎么办?她一遇到这种动物,一定全身发软,四肢无力,继而头昏脑胀,平时所储备的英雌气概想发也发不出来。
那只猫大概是发现她的弱点了,居然趾高气扬的翘起尾巴,以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倨傲地朝她走近。孙拂儿见状,冷汗直流,想爬又爬不起来,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一边移动屁股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
“别别再走近了,我我的武武功可是很很不错的。”她抡起拳头,就要表现她的功夫。
“呋坊拂!”不甘示弱的,那只猫突然一跃而起,直朝孙拂儿扑了过去,她一惊,连续向后翻,眼看自己就要翻出了屋檐,落掉地面,这时眼明手快的她伸出手抓住屋檐,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值得额手称庆的是“旋舞榭”的后院紧邻着“杂子勾栏院”的后院,两院之间仅隔着一条长长的暗巷,这条巷子不到夜半时分是不会有人行走的;再者,现在的她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手脚迟钝的孙拂儿了,她得意洋洋的瞥着树上那只该碎万段的猫。
“死猫、臭猫,本小姐的身手可是你比不上的。”她紧抓着屋檐,双脚用力的前后晃了晃,借力使力就要后翻上屋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她俐落的身手,这么个小小、简单的动作一定不成问题,可是
“是吗?”一声饱含讽刺的疑问,从屋檐下懒洋洋的传了上来。
孙拂儿一惊,整个人差点往下滑,幸好她的轻功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不管在怎样艰困的情形下都不至于受伤,只是她人是好不容易跳上屋顶了,右脚的绣鞋却掉了。
雷廷昭倚在对墙,看着屋顶那出戏良久、良久了,他是头一次走这条小巷子准备进“旋舞榭”的,没想到第一次就欣赏到这出精采彩绝伦的好戏,教人欲罢不能。
惊魂未定的孙拂儿摊坐在屋沿边往下望,只见暗巷内站着一位玉树临风、身材挺拔的白衣公子,弯腰拾起了她的绣鞋端看着,直到听见她的呼叫声,才不疾不徐的抬起头看她。
“喂”这么叫人家好像有些不礼貌,孙拂儿犹豫着。
雷廷昭疑惑的望向四周,不明白她唤的是谁“姑娘叫的可是在下?”
“公公子”天啊!是他,又是他,她怎么这么倒楣啊!孙拂儿一眼就认出雷廷昭那要笑不笑、风流倜傥的笑容,和那张俊逸又带嘲弄眼眸的脸庞。经过五年了,他他好像又更俊俏、更潇了。
“小小姐,有有何贵干?”雷廷昭有样学样。
这个无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请公子将手上的绣鞋丢上来,还给我好吗?”经过五年了,她认得他,他却未必认得她啊!而且她脸上蒙着暗青色的面纱不说,还扑有一层厚得箭都射不穿的白粉呢!他的眼力那有这么好。
“只需要绣鞋吗?这个呢?”他扬了扬手中的粉块。
孙拂儿又是一惊,赶紧手忙脚乱的摸着面纱下的脸,果然少了一块白粉。孙拂儿怨恨的瞪了眼大树上那只非常安静,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猫儿一眼,恨不得当场宰了它恨,
“公公子真是爱说笑,本小姐天生丽质,何需用那种东西呢?”她皮笑肉不笑,虚情假意的轻声说着。
“哦?”他实在怀疑“若非小姐点醒,在下还以为姑娘貌似夜叉。唉!粉涂得这么厚,不是其貌不扬还会是什么呢?”
噢!这个口无遮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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