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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亦凡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眼皮又涩又沉,头痛欲裂,全身都疲软乏力,他怎么了?病了吗?不,不,怎么会呢?他不是正参加佳儿和少杰的婚礼吗?他这做伴郎的不是勇不可当的在替少杰挡酒吗?王苹也在一边陪着他,帮着他,场面热闹非凡,每一张都是欢笑的脸他怎么会睡在这儿?又这么痛苦难受?
轻轻的移动一下,他手臂碰到一样东西,不一个人!正在吃惊,旁边的人说话了。
“醒了?嗯!”是王苹。
一阵仰制不住的愤怒,还有说不出的受骗感觉,他猛然翻身坐起,寒冷加上支持不住的头昏眼花,他又颓然倒在床上。
“你真卑鄙!”他的声音从牙缝里进出来。
他发觉不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一边的王苹也是,王苹他发誓不能饶了她,她是有预谋的。
“什么意思?”王苹声音很冷,很利。“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而且又不是我要你来的!”
“这儿是什么地方!”他一边找寻地上凌乱的衣裤,一边问。“我怎么来的?”
“谁知道,酒店吧?”她冷冷的笑。“你硬要我来,你该记得你自己做的事!”
亦凡胡乱的穿衣服,他硬要她来?他做了些什么?他真是全无印象,一丝影儿也没有,他脑海中只是一幅又一幅应酬的场面。他怎么硬要她来?
“别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他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他是漂亮出色的,但此刻,他看来冷酷可怕。“我醉了,是你布置的一切!”
“布置?!”她霍然坐起,裸露着半身。“斯亦凡,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你当我王苹是什么人?”
“我不当你是什么人,”他冷冷的盯着她。“可是我告诉你,你用尽办法也没有用,我不会要你!”
“你去死吧!”她咬牙切齿的。“你若不死也总有报应,你要出国,你喜欢何雅之,你看着吧!我若不能令你身败名裂,誓不为人!”
他皱皱眉,被酒精麻醉了的脑子无法灵活转动,他不该这么得罪王苹的,至少表面上不能伤她,但是他想不到那么多,他头痛,他又愤怒。
“我不怕你,你该知道我斯亦凡绝不怕你,”他冷笑。“你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把我困在酒店没有用,我不要你,明白吗?我对你没兴趣!”
“很好,很好!”她阴森的说:“你会尝到后果的!”
“你威胁了不我,王苹,”他穿上鞋子预备走。“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犯贱!”
王苹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亦凡不该这么说的,平日他绝不会说,他不是笨人,但今天他又难过,又气愤,又意外,脑子又凝成一块,他做了错事!
“你说得好,”王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心中对他再也不存一丝希望,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了。“我是犯贱,爱上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蛋,你今天侮辱我,明天我要十倍报复在你身上!”
“尽管来,我等着!”他毫不在乎的摔上门,扬长而去。王苹黑着脸沉思一阵,眼中的泪光变成一抹怨毒,她已决定,她知道该怎么做!
从床上跳起来,她迅速的穿上衣服。她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休想得到,她爱过,容忍过,希望过,失望过,痛苦过,也忌妒过,今天所有的情绪都去了,她恨,她心中只有恨。她费尽心思得不到,反遭到一顿抢白,一顿羞辱,她恨他斯亦凡,她要报复!
是的,报复,像他这样的男孩子该受到惩罚的!
她已决定,得不到就毁了他!她是有力量毁了他的!她那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她一定要毁了他!
亦凡走出房间,走出酒店,让晨风一吹,整个人才舒服一些,好过一些。昨夜真是混乱,怎么会搞成这种情形呢?他真是喝得太多了,他丝毫不顾惜自己,喝酒、胡闹才可以令他忘却,然而怎么落入王苹之手?他原不该找她做伴娘的,她早就不怀好心,他是昏了头,他该找君梅的!
他叫了一部计程车回家,汽车摇摇晃晃的,他又有些后悔,就算王苹算计他,他也不必出言侮辱她,到底她是女孩子,她又爱他也不过讲讲而已,她不会做的,她不会做的,她能怎么报复他呢?真令他身败名裂?不,不会的,要是这么做,她岂不是也要赔上自己的前途?回到米色小屋,他洗一把脸,清理一下凌乱的自己,又喝一杯热牛奶。还是不舒服,酒醉之后的难受简直不是笔墨可形容的,今天恐怕不能上学了!他躺在床上,奇怪的是又不能入睡,对着天花板干瞪眼,这滋味的确难受极了,还是起身吧!他又走到客厅,把自己埋进海绵团里,就这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他听见报纸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声音,也懒得去拿。又听见一阵熟悉的,规律的脚步声经过,是张正浩,曾经捱他一拳的男孩子!正浩走过去,亦凡忽然笑起来,张正浩和他都是一对大傻瓜,互相敌视了那么久,真正的敌人却在一边偷笑呢!那个庄志文是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吧?张正浩现在还是暗暗喜欢雅之吗?正浩和他是不同的,正浩似乎不怎么在乎得失,喜欢得心平气和,他他哎!他可说不出自己,反正事情已经弄僵了,绝无挽回的余地,说什么也没用!又坐了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时间还真难打发呢!以前他去旅行,爱摄影,自己做家中用具,也读一些书,现在似乎什么都放下了,连读书的兴趣也淡了,他这个人,还说什么出国闯天下?又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熟悉得令人心灵颤抖。没有听错吗?他认得那该是雅之的脚步声,但雅之怎会再来小屋?雅之夏天要回马尼拉做王妃了脚步声停在米色小屋外,他睁开眼睛,心中掠过一阵狂喜和意外,真是雅之!
风铃叮当,门铃也响了。亦凡从海绵团里跳起来,屋子里的一切包括他都是欢迎雅之的,是雅之,他脑葡定,雅之居然又来了!
他奔过去开门,他控制不住两手发颤,他还没有想到,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再来,就就别再假装了,那太痛苦,让他以最真实的笑容、话语和感情来欢迎她吧!他实在不想再伪装下去。
“雅之”他展开了真诚的,耀眼的笑容。
然而,视线相交,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是雅之,却完全不是往日的柔情,她的脸色铁青,眼中有泪,嘴角有不屑和鄙夷,她的身子还轻轻发颤,她怎么了?
“雅之”他心神巨震,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的模样好像世界毁了。“雅之,你怎么了?”
雅之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定定凝视他,她的眼光复杂难懂,爱恨难分。“斯亦凡,你是男人吗?”
雅之的声音也发颤,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无法使自己平静。“我不怪你对我的一切,但你怎能那样那样对她?你全无人性吗?”
亦凡皱皱眉,雅之发疯了吗?什么事呢?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他说。乍见她时的惊喜消散了,他的声音也冷下来。
“你当然不会明白,更不肯承认,你以为我永远不会知道,”她眼中泪光闪动,她为什么伤心?
“你说你超越了感情,你说你是智者,原来你只是个不负责任的骗子,我看错了你!”“我该对你负什么责任吗?”他变得更冷漠。
“不是我,你知道不是我,”她叫起来。“你在一边逍遥自在的风流快活,把所有责任、痛苦、烦恼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太不公平也太可耻了,她只不过是个女孩子,就算错也只该承担一半,你却把所有重担压给她;她那么可怜,那么痛苦,还要承当难听的名声,你说,你可有人性?”
“你说谁?哪一个她?”亦凡开始不耐,雅之和他之间不可能好相好处吗?即使她有了庄志文。“谁没人性?谁不肯负责?你可是找错了人?我不是庄志文!”
“别扯上别人,你知道我说你,”雅之绝不退缩,小小的、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她竟是那么倔强,勇敢。“以前我曾为你不喜欢我而失望,现在我为自己曾对你付出感情而遗憾,你竟是那样的一个人!”
亦凡大震,她说什么?她曾为他不喜欢她而失望?她曾为自己付出的感情而遗憾,那是说是说她曾爱过他?她以为他不喜欢她?这这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一切,他完全不在意她说的其它话,管他是那一个女孩,管他什么责任,雅之亲口证实他们之间有情,啊!雅之曾经付出感情!
“雅之,”他脸上线条柔和极了。“我们之间误会太多,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我们可以从头来过吗?”
雅之呆怔半晌,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变成这样?事情并非她所想的,他们可以从头来过她心中流过一抹温暖,只是一刹那间,她想起了此行目的,不,她不能对他再动情,她已明知他是怎样的人,她不能再傻下去,她不能赔上自己!
“我不是说我,”她硬硬的甩甩头。“而且你这样的人,我永不会跟你做朋友,除非你负责!”
“负责?对谁?”他不解的。她今天一直说这件事。“你弄得我一头雾水!”
“好!你刚从哪里回来?”雅之冷冷的盯着他。
他呆住了,哪里回来?心中电光火石一闪,他明白了,王苹!是王苹的报复,她竟从雅之那儿着手,她真阴险,她真卑鄙!
“你相信她的片面之词?”他努力沉住气。
“我信!”她那小小的俏脸儿红了。“我早听说过你们之间的传言,刚才她给我看玻璃瓶!”
“她”亦凡如遭雷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玻璃瓶,那血淋淋的往事,那是他一生的歉疚,那是他永远也洗不脱的罪孽!
“你这么残忍,你让她去堕胎,你谋杀了自己的骨肉,你还有人性吗?”雅之珠泪盈眶,她是善良、正直的。“斯亦凡,你怎么能这么做?”
亦凡深深吸一口气,颓然倒在海绵团上。错由他起,虽然事实不是这样,王苹说的也不尽真实,但错的根源在他,他推不了责任,他也不想辩护,不想解释,雅之这么说就让它这样吧!
“你为什么不出声?你说话啊!”她追进来,想到那玻璃瓶中的东西,她忍不住发抖。
“我无话可说。”他把脸孔埋进双手。
“无话可说就行了吗?”她不肯放松。“昨夜你们还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肯负责?她是那么可怜,为了感情,她受尽痛苦!”
“她怎么告诉你的?”亦凡问。“她委屈,她痛苦,她可怜,而且她爱我,是吗?我只是个冷血的刽子手,我只是个玩弄感情,不肯负责韵浪子,她是受害者?”
“是难道不是?”她扬一扬头。亦凡也是痛苦的是吗?是吗?“她没有理由骗我!”
“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只告诉你,不告诉别人?”亦凡沉重的。
“这”雅之呆怔一下,脸又红起来,好稚嫩的单纯,她想到王苹告诉她亦凡昨夜酒醉,整夜唤着她的名字,亦凡对她仍是有情,是不?“她以为以为我们间有些事,我想她误会了!”
“我们之间曾有些事吗?”他深深的凝视她,他眼中有情,天!此时此地有情也太迟了!
“不谈我们,”她马上阻止他再说下去。“我以为你该负责,对她!”
“你以为?”他若有所恩。
“如果你是我印象中的斯亦凡,你会!”她困难的透一口气。“负责是令人敬佩的行为!”
“我不需要人敬佩,也不需要人了解,”他淡淡的笑了。“我不想委屈自己,我不能放弃快乐,就是这样!”
“你若不爱她,为什么当初”她说不下去。
“为什么?你想知道?”他突然又露出邪邪的笑容。
“不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你不该这么对她!”雅之满面通红,她怕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么下去,她岂不是要被痛苦折磨一辈子?”
“你以为会吗?”他反问:“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告诉你,你滥用你的同情心,你太天真,你被利用了!”
“不,我相信她说的是真实!”雅之扬一扬头。
他看得发呆,他喜欢她这些充满女人味的小动作,好可爱,好有个性。
“是事实,我不否认!”他从海绵团里站起来。“但是她自己去堕胎的,事前我不知道!”
“是你不肯负责!”她成见很深。
“好了,你走吧!”他不耐烦的变了脸。“我不想谈这件事,尤其和没有关系的第三者!”
“斯亦凡”她又窘又气又难堪。“你不是真这么没有人性吧?”“你说呢?”他笑着又问。“或是你有兴趣继续了解我一下?”雅之咬着唇,他真是无可救葯了吧?她来根本就是白费心机,算了,远离他吧!这是惟一的法子!王苹是个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她还是走吧!他们原是两个世界的人!
亦凡心情不好,脸色也坏,昨天雅之的指责令他二十四小时闭不上眼,他真是全无人性吗?
困在家里难受,他一早就到学校了。
教室里已有不少同学,气氛却非常特别,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一看见他进来,大家都立即住口不说了,只用一种神秘的眼光偷看他。为什么呢?昨天又缺课?他原是缺课大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敝的?他沉默的坐在一角,他从来没有兴趣和教室里多子卩舌的家伙打交道,他们爱说什么就由他们去说吧,难道他身上会少一块肉?
惟一和亦凡在班上比较合得来的男孩子曾健走进教室,看见一角的亦凡,脸色就变了,他皱皱眉,大步走向亦凡,并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亦凡,你怎么来了?”曾健压低了声音。他的话问得奇怪,神情也怪。
“我为什么不能来?”亦凡没好气的。“你是没睡醒还是吃错了葯?”
“你亦凡,”曾健似乎好为难的移动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昨天你跑到那儿去了?”亦凡脸上掠过一抹不耐。“别烦我了,我现在只想揍人!”他的声音很大。许多同学的视线又扫过来,似乎是惋惜,是同情,也有些幸灾乐祸。
“来,我们出去谈!”曾健不由分说的拖着亦凡。
“有什么可谈的?就上课了!”亦凡冷着脸不情不愿的。“婆婆妈妈得像个娘儿们!”曾健一直把亦凡拖到走廊尽头,才郑重的说:“你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亦凡冷笑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天不来天就塌了?”
“亦凡,”曾健叹一口气,爱莫能助的。“你没有看布告栏吗?”
“我为什么要看?难道缺课一天就记我大过?”亦凡一点也不在乎。“你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
他预备回教室,曾健却一把抓住他。
“亦凡”他满脸同情。“你被勒令退学了!”
“什么?”亦凡大吃一惊,勒令退学?凭什么?只不过缺了几天课,有这么严重?勒令退学?“你说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想消遣我?”
“不,亦凡,你去看看,”曾健叹一口气又摇摇头。“是校长室出的布告,不会有错!”
亦凡如当胸捱了一拳,惊怒交加,更是一头雾水,怎么会被勒令退学?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他只有半年就毕业了,学校为什么如此残忍?这么被勒令退学后,全台湾哪一间大学肯再收留他?他的前途岂不完蛋了?不能毕业就不能参加留学考试,就不能通过美国大使馆,就没有资格出国,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沉着声音问。
“不清楚,”曾健舔舔唇。“布告上只写行为不检,生活靡烂,有辱校誉!”
“布告什么时候出的?”他问:“我去找训导长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昨天下午,我们放学时就看见了,”曾健说:“亦凡,别去找训导长了!”
“为什么?”亦凡眼睛都红了,那是缺少睡眠加上愤怒的红。“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认了?”
“不”曾健欲言又止,犹豫好半天,终于说:“我听到一些谣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说昨天有个女孩子来见过校长,说了一些话!”
亦凡心中巨震,一个女孩子来见过校长,他脑子里记起王苹恶狠狠的话:“我一定要使你身败名裂,一辈子见不得人!”是王苹,她居然居然
“亦凡”曾健被亦凡的神色吓住了。“也不知真假,反正校园里传的,你也别尽信!”
亦凡深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纠缠的千头万绪,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怨恨,他的脸变得好冷,好阴沉。他凝视曾健一阵,扯动嘴角说:“谢谢你告诉我,”他笑容冷如刀锋,怎么?他还能笑得出?“我走了!”
“亦凡”曾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要毕业而遭学?樟钔搜В匀魏稳硕际蔷薮蟮拇蚧鳌?br>
亦凡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也许打击太大,也许太突然,他在一阵愤怒和震惊之后,心中反而麻木了,什么知觉也没有!
被勒令退学,说得难听些就是开除,开除好一个王苹,她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她这么毁了他对她本身有什么好处?她真是那么恨他?她对校长怎么说的?校长怎么也不找他对证一下,就断然出了布告?
他骑着机车飞驰回台北,他没回家,他当然要找到王苹,他当然要问清楚!
王苹坐在客厅,一副冷静漠然状,嘴角那种冷笑十分阴险,十分的幸灾乐祸!
“你来了!”她冷哼一声。
“你知道我要来?你在等我?”他目光如刀,狠狠的盯着她。这个女孩子真那么狠心?那么恶毒?
“当然,”她笑得胸有成竹。“从昨天到今天,你实在来得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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