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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小区里忽然开来一个工程队,开始挖树、挖地。一个个花坛半天时间就被挖得面目全非,一棵棵长得好好的树木被连根挖起。经询问才明白:为了缓解居民小区停车压力,经有关部门商讨决定,县城有八个小区计划施工,减少绿化带,浇筑停车位。
我不知道,政府这是做的好事还是坏事。也许是好事,十年前,小区刚建时私家汽车还不多,小区显得宽敞、开阔。这几年,私家汽车以惊人的速度进军小区,这些汽车,像一个个身着铠甲的霸道武士,或者更像一群入侵人类家园的异族。它们的队伍日益壮大,在小区里恣意横行,霸占每一片空地,侵吞每一缕新鲜空气,惊散每一米宁静的阳光。它们因为对主人有功,而越发得意洋洋,出入自由,往来无惧。
小区里越来越拥挤,拥挤得行人只能在停车位的缝隙间怯怯穿行,拥挤得停车位越来越难找,出行越来越难走,拥挤得放眼望去,小区里车比人多。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车辆,仿佛也成了一道风景,但这景致非但不能赏心悦目,倒叫人愈发憋闷、压抑。“车停在哪里?”成了住户的最大心事。往往一进小区,就能找到停车位,成了业主最欣慰的事。
于是,业主开始抱怨、向上反映,于是政府社区开始动脑筋、县办法,为民办实事,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挖掘机“突突”地响,一棵一棵树倒下了,一个一个花坛萎缩了。原先三四米宽的花坛,变得不到两米宽;原先花坛里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各种树木,只剩下中间孤独的一行。
一天中午回家时,忽然发现,我家车库门前的花坛,也开始动工。这个花坛原本不在工程计划中,却因前栋楼几家住户的央请,也开始动工缩减花坛面积。我阻止不了工人的挖锹,更阻挡不了“众望所归”显然,我回来时也已为时已晚。车库门前的大槐树已经被挖倒在地,七八米高的树干,放倒在湿漉漉的泥土上,光秃秃的枝条凌乱不堪,好多枝条已经被折断,青白色的枝干,渗青白色的汁液,像折断的臂膀,露出白骨般狰狞、恐怖。我的心,忽地像被一块并凛凛划过,绝望的冷,切割的痛。秋天的时候,我还把这棵秀美的槐树写进我的文章,那时候,槐树还开着花,还在风中自由舞蹈:“一株老槐树,花开得正艳,一簇、一簇,一树的粉白,每一朵都如儿时田间飞舞的菜粉蝶,白中透点粉绿,清雅、静谧,在风中轻轻飞舞,花瓣如雪飘扬,落在车库门前。”而今,槐树粗壮的树干颓然倒地,根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裸露在冬日的寒风中,绝望而无助。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把它移栽到别处,非要将这曾经如此苍翠的大树变成一堆废柴?花坛中间那棵气宇轩昂的龙爪槐竟然也被挖起,那一圈根系同样被全部斩断,移栽别处难保存活。那龙爪槐树干挺直,盘错的枝条如龙爪般遒劲有力,直立时宛若撑起的华盖,气度不凡;倒下了,像一只头钻进土堆的大鸵鸟,无助伤神。花坛四周的冬青树,像被冲散、击败的队伍,东倒西歪、溃不成军。还有些叫不出名儿的树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除了花坛中间的四棵桂树,其余的树不论大小、高矮一律掘倒。我看到一丛栀子树被连根挖起,便讨了来。那些工人师傅很是友善,挖倒的树,巴不得有人把它们全部搬走。可是小区里已经没有一片空地可以安顿那些或许还能存活的树木了。因为,小区东北角那座最大的花圃已不复存在。
小区不大,东北角原先有一个一百多平米的花圃,花圃里高低错落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一年四季翠竹青青、松柏苍郁,广玉兰、栀子树、月季、丁香、紫薇、腊梅,在不同时节奉献着花香、秀色。未曾想,施工队几乎挖掉了整个花圃,除了靠近围墙的竹子,其它树木所剩无几,树木被当做垃圾不知被运往何处,花圃中原本长树的地方“长”出一块房子地基,听说是给小区建造的“活动室”对此,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怀念那些树,那些绿,那些花开的故事,那些曾经流连其间的蝶儿
年根岁末,施工队放假了“活动室”砌了一半,三个花坛缩减改筑的停车场已经完工,各式车辆迫不及待地抢占了新的停车位。我家车库门前新增的改建工程尚未完成,被挖倒的棵棵树啊,注定不能安然地渡过春节,迎接春天的到来。它们被扭曲的身子在寒风中呜咽,有落叶忽地起飞、盘旋、无声落地,像烧纸钱时起伏的烟灰,凝重而忧伤。是谁,会有谁在祭奠这绿之殇呢?
(如烟写于2017年1月24日,农历腊月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