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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天柱峰顶,真武神殿中,一位高梳白发道髻,手挽垂胸白须的老道,正执着一份白色柬帖,面色端凝地沉吟不语。老道人两侧,分两排坐着四位道骨仙风,清癯缄默的道长,这四位道长就是武当五清中的太清、玄清、玉清、正清,老道人便是五清的师叔,武当五清一子中的全真子,武当本代唯一的,辈分最高的一人。
良久良久之后,全真子冷冷一笑道:“聘上清以及你们四个为舵主,聘老朽为香主
嘿嘿,好狂妄的口气。”
坐在左首的玄清道长,这时欠身道:“师叔,帖上还说了些什么?”
全真子白眉一轩,哈哈狂笑道:“如有抗聘情事,三天内血洗武当!哈哈,这种横暴嚣张的用语,真是武林中的旷古奇闻。”
全真子怒声说毕,屈指一团一捏,扬手洒出一把白粉。
武当四清全部低下了头。
全真子从座椅中立起,厉声道:“上清贤侄外出未归,本派权由老朽发令。该帮既然如此自尊自大,此次进逼武当,必然舍却本派其他五观于不顾,而径向真武神殿而来,你们四个,可立即调集各观得力弟子于本殿待命,另选三五机灵弟子,由玄清率领,日夜伺于南岩通往本殿的要道,对方如果明来,可以礼迎之,对方若是暗袭,则马上以本派通讯方式传达警报至本殿,由老朽亲自应付。”
第三天,往武当的山道上,一共走着三拨人马。
最前面,健步如飞的,是天地帮四位金牌香主,冷面金刚。黑手天王、伏虎尊者、巫山淫蛟。稍稍落后的,是两个跟随,天地帮的两个铁牌舵主。
走在中间的,是一匹廉价马,马后捎着一只书箱,一只药箱,马背上昂然坐着浓眉大眼、虎虎极有生气的“武林一绝诸葛天”!
最后面是两顶双人青色小轿,一辆垂篷马车。两顶青色小轿虽然格式一样,但后面一顶的门帘上,却在绣有天地两个字的中间多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蕊金兰。两顶小轿均是帘帏低垂,无法窥得轿内所坐的是何许人。篷车也是一样,四面的篷窗遮得很是紧密。说来也怪,轿是人抬,车是马拉,人步如飞,马蹄得得,人和马竟然走了个不先不后。
这三拨人马,每一拨均是相隔里许,各自为政,前后不相衔接。
武当南岩观前,青布长衫和鹤氅遥相对立,那是武当的道俗二代弟子分两班排列。
道俗二代弟子共有十二人,南岩观门向内洞然大开。
天地帮四位香主刚一现身,立有一位道装弟子越班向四人稽首朗声道:“武当二代弟子雷呜奉师祖之命任为前站接待,请各位香主进观奉茗后由弟子等导往真武神殿,敝派师租率敝派上下同门于真武神殿恭候各位大驾。”
走在最前面的冷面金刚,双目电闪,略一停留,然后阴侧恻地一阵冷笑,微一挥手,便领着后面三人自武当众弟子行列中,昂视阔步地走向观左一条通往真武神殿的山道,当天地帮四位香主通过行列时,武当众弟子并不以来人骄狂为意,仍然一齐深深躬身作和。
四位香主过去不久,一匹劣马得得上坡而来。
那位年约二十来岁,名叫雷鸣的武当二代弟子朝马上人打量了一眼,眉头不禁深锁。这一马一人似乎出于他的想象之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可是,他仍旧跑出了行列,向马上稽道道:“马上少侠何人?武当二代弟子雷鸣待命通报。”
诸葛天驻马哈哈一笑道:“本侠乃少林掌门人正果禅师座下嫡传弟子诸葛天是也!”
什么?少林来的?雷鸣怔住了。
诸葛天继续大声道:“喂,小道爷,本侠刚才恍惚看到前面走过一批人,他们是谁?往何处去了?”
雷鸣又一稽首,试着问道:“诸葛少侠不是和他们同路而来?”
诸葛天不屑地道:“哼,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雷鸣脸色一变,心想,正果禅师怎会教出这么狂妄的弟子?
雷鸣犹疑未及答言,马上的诸葛天业已不耐地大声道:“说话呀!他们哪里去了?”
“少侠问这个作甚?”
“查问一人。”
“谁?”
“余玉龙。”
“余玉龙?”
“那一伙人中有没有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
“没有。”
“前此有这么个小伙子来过么?”
“没有。”
“往真武神殿怎么走法?”
“从那一边上峰。”蹄声得得,诸葛天昂然上峰而去。
又是片刻之后,两轿一车,如飞而来。武当众弟子一见第二顶青衣轿上的兰花标志,彼此一递眼色,神情全是一紧。这一次,那个为首的弟子雷鸣仅在两轿一车通过时率同其他弟子微微一躬,一句话没有说。
正午时分,武当山天柱峰顶,真武神殿前的广大空地上,出现了一个武林中空前的,表面上平平和和暗地里却潜伏一片腥风血雨的壮观场面!
武当天柱峰顶,真武神殿前的那片空地,绿草如茵,足有百丈方圆。
这时候,武当派和天地帮阵垒分明,一触即发。
东边站的武当派,四十名精选的道俗弟子,分两排成八字形翼然而立,俗家弟子立于右排,一式蓝布长衫,道家弟子着道装立于左侧,每人手上一柄拂尘,众弟子均是垂目挺胸,气宇轩昂,神情肃穆。
八字中间,武当四道长,太清、玄清、玉清、正清,各披玄色鹤氅一领,执拂当胸,岸然并立。
四位道长前面,站的白须拂胸的全真子。天师冠,轻裘绶带,仙风道骨,飘飘然有出世之感,令人望而起敬。
西边站的是天地帮人众,又是一番气派。
距全真子五六丈,并排端放着两只高背金绒软椅,软椅上分坐着两位黑纱蒙面,风华绝代的佳人,两位佳人均是一身雪白宫装,唯一的分别只是坐在上首的那位蒙面佳人在胸前绣有一朵金色兰花,技战蕊颠栩栩歌活。
椅后,两个青衣婢捧着两只金边黑漆盘。
一盘檀香缭绕,一盘放着一块如雪白玉。
两婢两侧,虎视眈眈地站着天地帮四位金牌香主,左侧是身材颀长,沉着一张长方脸,双目精光如电的冷面金刚韩秋;肥胖臃肿,双眉夹心处有着一颗朱砂红痣的伏虎尊者朱罗。
右侧是枯瘦矮小,十指瘦如鸡爪,双眼欲睁还闹,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的黑手天王萧昆;五官端正英俊,眼眶发黑。眼球翻滚不定的巫山淫蛟孙顾影。
再后面一字雁列着八个精壮大汉,天地帮中的八个铁牌舵主。
正南方,天柱峰的上峰处,一马登蹄而立,马上坐的便是我们那位浓眉大眼,有时是少林正果禅师门下,有时是五行弟子,和武林各派有旧,自称和武当二代俗家弟子司马玉龙是莫逆之交,而被司马玉龙戏呼武林一绝,心地善良,但却好吹成性的诸葛天。
此刻的诸葛天,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想溜,却又舍不得放着好戏不看而就此一走了之。一副疑难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东边的白须全真子,手捻长须,缓缓向前走了四五步,在两个白色宫装的佳人面前三四丈之处立定,双目注定胸前绣有金色兰花的那一位,静静地开言道:“女侠想必就是传闻中的天地帮主了。”
金兰佳人缓缓起立,朝全真子微微一福,滚珠碎玉地脆声答道:“全真道长说得不错,小女子正是金兰,现掌天地帮。”
全真子冷冷地道:“贵帮与敝派向无渊源,今忽大举光临寒山,其用意何在?”
天地帮主轻声一笑道:“全真道长何必明知故问?三天前本帮赍送的柬帖上不是说得异常明白?”
全真子突然厉声道:“天地帮是什么东西?如此狂妄?”
天地帮主脸上那块黑纱微微一轩,嘿然不语,片刻之后,才传出一片娇音道:“武当掌门人何在?”
全真子脸色煞煞发白,长须不住颤动,这时仰天大笑道:“贫道忝居武当当今掌门人之叔,贵帮大举远道而来,如有图谋,尽管下手,一切由贫道承当也就是了。”
天地帮主等全真子说毕,娇声一笑道:“全真道长慷慨就义的勇气本帮主异常钦佩,不过本帮此次前来武当并未将贵派二代弟子计算在内,难道道长不想为贵派留点传人下来?”
全真子狂笑道:“老朽活了将近百岁,总算遇见了武林中第一个狂人,哈哈哈”
天地帮主妩笑道:“全真子,你不相信么?”
全真子见对方直呼全讳,猛上一步,怒喝道:“五行叛徒,老朽先来会会你!”
天地帮主态度从容,不慌不忙地摇头一笑道:“全真子,且慢,这样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全真子颤巍巍地戟指喝道:“如何解决,你说!”
天地帮主粉臂微抬,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全真子背后轻轻一划道:“连后面四位道长在内,你们一共是五位,本帮今天的香主,也正好是五位,从此刻起,贵派任意派出一位道长,向本帮任意挑选一位香主做对手,分批也好,做一次也好,本帮主相信,全部轮流下来,问题大概也就可以解决了。”
全真子一声狂笑,连说:“好,好,主从客便!”
全真子说着,回头向身后喝道。“玄清,你先出场向天地帮香主们讨教几招。”
玄清道长寒着脸色,稽首一诺,闪身而出。
玄清道长跃人场心,向冷面金刚举拂一拱,朗声道:“韩香主赐教!”
全真子眉头微皱,回头朝武当五清第二位的太清道长望了一眼,太清道长也是一皱眉头。很显然,玄清道长第一场比试中选错了对象。
这种比试,彼此在场的人都很明白,决不是普通的武学印证,一交手,定必备尽一身所学狠命相扑,强存弱亡,永无和局。武当五清,除了掌门人上清道长外,就以太清道长功力为高,北邙双绝的武功高不可测,久为武林所共知,全真子的原意,本想留着由太清道长或者将来对付,他之所以吩咐玄清道长先出场,只不过因为玄清道长向有羽衣诸葛之称,机智过人,令他第一个出去,他一定会衡量对方,挑一个适合的对手,先赢下第一场而已。
诅知玄清道长就因为机智过人,将今天武当一派所面临的遭遇比什么人都看得透彻,他如果循正途进行,选择伏虎尊者或者黑手天王为对手,武当派在五场比试下来,结局一定奇惨。
所以,他抓住机会,采用了春秋时田单赛马制胜之术,下驷对上驷,先挑了对方露了本来面目的四个香主最强的一个,他这种选择,实已存必死之心,想拼着一命不要,拣到多少便宜,就算多少,只要能予冷面金刚一点创伤,便可为武当一派增加一份生机。
等到全真子猜出玄清道长的心意,而向太清表示悔意时,一切都已迟了。
武林人物首重于身份地位,同一辈分的人,武功纵有强弱高低之别,输命不输气,玄清道长无论在武当派或是整个武林来说,他的身份都比天地帮露了真面目的这四位金牌香主,只高不低,如果在玄清道长作了决定之后再有明显表示,又何异为武当全派涂了黑黑的一笔?
冷面金刚冷哼一声,立即大步踏出。
偌大一片空地上,每一个人的心弦,刹那间,全部扣紧。
玄清道长凝神聚气,双手捧拂,目注来人。
冷面金刚走至玄清道长面前丈许处站定,抬脸冷冷地道:“道长请!”
玄清道长微一稽首,口中道:“有僭了。”
说着,拂尘交于左手,右掌微翻,左脚横跨半步,一招“横排星辰”挟着一股无形疾风,便向冷面金刚中盘攻来。冷面金刚嘿嘿一笑,身形就地不动,左臂轻轻往外一抖,便向玄清道长掌风迎去。
就在玄清道长和冷面金刚掌肘刚欲接实的那一刹,那正南上。峰入口处马声一嘶,前蹄并举,马上的诸葛天因为看得出神,差一点没给头翻落地一条人影,其疾如飞地,自马腹之下一穿而过,眨眼来至场心,来人身影未停。已然远远暴喝道:“双方暂且住手!”
这一声喝,中气极足,音浪如槌,狠狠地击中全场每一个人的心鼓,连冷面金刚那样一位一代巨魔,也是闻声一怔,和玄清道长同时收势后退出一步。
声落人至,就在冷面金刚和玄清道长后退的同时,二人之间,已经多了一人。
来人是谁?
嘿,来的竟是个蓬头乱发,歪眉斜眼,肤色漆黑,满身油污的驼背小叫化。
满场的人都不禁愕住了。
天地帮主自软椅倏然起立。脸上黑纱纹风不动,她似乎正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乞儿极为注意。
全真子手捻长须,脸色也是一变。
武林中除了经常行道关外的丐帮,谁也不会有这种装束,而丐帮帮主风尘一乞因在三十年前和五行怪叟为了一句戏言认了真,早将中原丐帮解散,只身远走关外,并发誓五行怪叟一天不离中原,他则一天不入关内一步。三十年来,风尘一乞音讯杳然,是否尚在人世,都没人敢下定语,若说此乞即为风尘一乞之传人,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第一,风尘一乞身分崇高,且极自负,言出如律,说一不二,他自己不入关,他的传人怎会无故在中原出现?第二,这个小乞儿的身手通异凡响,风尘一乞武功纵高,以眼前这个乞儿不满双十的年龄来说,就是已经得了风尘一乞的真传,身手也不可能高妙到如此地步!
尽管全场百来对目光都集中到那个蓬头乱发,歪眉斜眼相貌奇丑的小乞儿身上,那个小乞儿的神态却仍然从容异常。他先向玄清道长大刺利地一挥手道:“本乞儿受上清道长之托,暂代上清道长传令,玄清道长请退。”
然后,小乞儿转身面对天地帮主一指,大声道:“本乞亦受五行公孙长者之托,暂代五行公孙长者传令,金兰,你这就离开武当,一年之内,五行门将在君山清理门户!”
玄清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默然而退。
玄清道长起初还以为是司马玉龙得了他的独特化装传授,将自己易容如此,适时赶至,为本派解危,到了此刻,才发觉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司马玉龙是本派二代弟子,虽然已得五行神功之传授,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决无如此神速进境。依这个小乞儿刚才进场的身法而论,不但毫无武当本派的轻功架式在内,而其手法之高,绝非上次他在黄安附近和他分手的司马玉龙所能望其项背!若是说得明确一点,非但司马玉龙不能望其项背,就是五行怪叟本人,也恐怕不可能比当前这个小乞儿的武功更高。小乞儿进场时那一声暴喝,颇似佛门绝学“天龙吼”但又不似“天龙吼”那样音宏量竟,一喝出口,万山回应。这乞儿似乎全凭的丹田一口真气,音直而劲,较“天龙吼”
尤进一步。这一点,正显示了这小乞儿的骇人的内家真力,也就是玄清道长判定即使是五行怪叟也不一定就能做到的一点,司马玉龙天赋纵好,他又怎能超过五行怪叟?
第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了!司马玉龙天性纯厚,且极拘于礼节,虽身临大危,也决不肯背礼背义行事,无论如何,他是武当二代弟子,他怎能当着天地帮以及武当全体同门面前对尊长如此不敬?他又怎能代传授业恩师,武当掌门人之令,而直呼玄清全讳?
玄清道长脸色一变,全真子以下,武当派全体的脸色也都变了。武当派一方的脸色一变,天地帮众人的脸色也就跟着全变了。因为,这个小乞儿的真正身份已由疑而进入了真正的谜!
不过,武当派和天地帮两方的心情,仍然略有不同。
依小乞儿的口吻,无疑的,他的出现,是偏向于武当一方,武当派在千钧一发,岌岌可危的明显劣势之下,来了这么个神秘的帮手,多少令人感到一点欣慰!
天地帮则就大不相同了,天地帮主经小乞儿毫无保留地这一喊说,黑纱微微一荡,不知是骇极抑或怒极,静静地立在金绒软椅之前,半晌没有出声。
小乞儿扬脸向天地帮主望了一眼,冷笑一声道:“金兰,你想抗命么?”
天地帮主的面纱又是一荡,然后从面纱后面发出一种异样的媚笑道:“少侠能不能先说出你的身正身份?”
小乞儿冷笑着反问道:“金兰,你为什么不卸去你的面纱?”
天地帮主媚声又笑道:“少侠不敢么?”
小乞儿冷笑道:“那么你可是无脸见人?”
全真子捻须微笑,天地帮自冷面金刚以下,全是脸无人色。
天地帮主媚笑得更是厉害了,她柔声道:“少侠,你可知道除了本帮金牌香主以上的人,谁见着本帮主真面目就别想活命么?”
小乞儿微笑道:“本乞颇想一试!”
天地帮主又是媚声一笑道:“本帮主怎知道少侠有那种资格?”
小乞儿哼了一声道:“金兰,你假如没有再回君山之意,你不妨走到场心来。”
天地帮主突然回头朝伏虎尊者娇声一笑道:“朱香主,你下去走两招,让本帮主看看这位少侠的来路如何?”
伏虎尊者一躬而出。
小乞儿指着伏虎尊者拍手笑道:“你们帮主选你下场,真是再好没有了!”
伏虎尊者暴喝一声,双掌一合一推,以如来七式中最凌厉的一招“我佛如来”卷起一阵狂飙,向小乞儿当头扑去。小乞儿双肩微晃,飘然闪退丈许,向伏虎尊者摇手笑道:“慢一点,朱香主。”
伏虎尊者为对方快速得出奇的身手所慑,愕然止步,怒声喝道:“你怕死么,小子?”
小乞儿也不理伏虎尊者的喝喊,闪身来至全真子面前,向全真子深深一躬,肃容道:
“愿借老前辈拂尘一用。”
全真子含笑递过自己背后卸下的拂尘,小乞儿接在手中,仔细地从那柄钢柄拂尘上摘断一根线细如发的棕丝,又将拂尘恭恭敬敬地交还全真子,然后将标丝扣了一个活结,走向场心,将那个棕丝结的小圈圈向伏虎尊者亮了亮,笑道:“伏虎和尚,你们帮主派你出场,真令人高兴。天地帮中五个金牌香主,坏事不属你做得最多,但却属你罪过最大,好好的一个佛门弟子,堂堂皇皇的衡山派高僧不当,偏要挤入那个肮脏丑恶的小圈子,真是可气可笑复可怜!本侠早已看中了你那颗灌满肥油的脑袋,并有人向本侠定了货,但是,你可别怕,暂时还得寄在你的脖子上,小侠嫌你一双耳朵难看,又怕污了手,所以不得不借重这根棕丝,看到么,和尚,小侠就要用这个来取下你那仅有的一只耳朵,让你两肩负担相称!”
伏虎尊者只气得浑身发抖,不等小乞儿再说下去,双掌一合一推,又是一招“我佛如来”向小乞儿攻去,这一招,人随招进,不待招式用老,双掌一错,右掌回带,左掌有如一柄利刃,以如来第二式“闲指瑶池”猛疾无比地笔直劈向小乞儿右肩。
小乞儿嘿嘿一笑,人如鱼游逆水,自伏虎尊者掌风中直穿而起,竟以毫厘之差,像一缕轻烟似地,从伏虎尊者左肩上空一掠而过,远远落向伏虎尊者身后七八尺之处,提着系有一只血淋淋人耳的棕丝,朝着怒如疯虎的伏虎尊者,侧目而笑。
伏虎尊者的双耳,一只为华山五剑的二剑施敏以金龙剑削落,另一只现在又被小乞儿用棕丝刮下,到此为止,伏虎尊者的一颗肥脑袋,真正的变得浑圆似球了。
只见他,双眼火赤,暴吼一声三度向小乞儿扑上。
小乞儿哈哈一笑,连退丈许,摇着手中那只人耳,向伏虎尊者遥遥笑喊道:“伏虎和尚,你还不死心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响起了:“朱香主退!”
伏虎尊者闻声,霍地收势,双目中毒焰四窜地朝小乞儿瞪了一眼,回身朝金绒软椅上的天地帮主微一躬身,满脸火赤地退回原位。
天地帮主再度将身自软椅上缓缓起立。
小乞儿一步迈进七八尺,立在天地帮主之前,嬉戏之态全敛,伸出一只指头,指住天地帮主,怒声说道:“金兰,你敢抗拒五行长者之口谕?”
天地帮主脸上的黑纱微微飘动,娇声一笑道:“即令五行怪叟亲身来此,又待如何?”
小乞儿脸色一变,冷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嘿嘿金兰,你可真的不肯就此离去?”
天地帮主莲步挪移,向前走了两步,口中笑道:“小侠,让胜的一方发命罢!”
全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小乞儿飘退丈许,厉声道:“金兰,你既为一帮之尊,说话可得算数!”
天地帮主脚步微滞,扬脸娇笑道:“金兰对少侠有何承诺?”
小乞儿厉声又道:“胜的一方发令可是你说的?”
天地帮主略一犹疑,然后点点头,同时发出一阵咯咯媚笑,继续向小乞儿缓步逼去。
小乞儿又退丈许,厉声复道:“金兰,我们应该说得更清楚点!”
“你说吧,少侠!”
“第一,胜负如何分?”
“十招之内不分输赢便算你胜!”
“嘿!”
“怎么样?”
“不限招数,失了招的算输!”
“也好。”
“假如我赢了呢?”
“本帮立即离开武当你输了呢?”
“本侠置身事外,由贵帮与武当自作了断。”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就在这狂风欲起,暴雨将临的刹那,那位坐在天地帮主下首,另一只高背绕金软椅上,穿着和天地帮主相同,只比天地帮主在衣襟上少了一朵绣金兰花的白色宫装佳人,突然自软椅上立起身来,也未见她如何作势,一条纯白娇躯,已然平飞而起,行云流水似地直泻小乞儿和天地帮主相持对语的空地中心。
天地帮主微微掉转娇躯,以一种讶然口气问道:“罗香主何故下场?”
后来的白衣佳人向天地帮主欠身一福道:“罗香荷拟为帮主代劳,帮主以为合适否?”
天地帮主娇声一笑道:“这当然好不知这位少侠意下如何?”
小乞儿当后来的白衣佳人下场后,脸上迅速地掠过一阵异常神情,这时嘿嘿笑道:“本侠很想先请教一下来人身份!”
天地帮主微笑道:“本帮首席罗香主。”
小乞儿冷冷地道:“本侠对贵帮何人出场并无成见,如果罗香主不能继承金帮主适才所许约定,本侠尚请金帮主以诺言为重,勉为其难。”
白衣罗香主突然娇叱一声道:“小乞儿休得放肆。”
天地帮主向小乞儿媚声一笑道:“少侠,碰上我们罗香主,你假如以为拣到了便宜的话,你可是自误了,嘿嘿,少侠,这样罢,条件不改,罗香主全权代表本帮主,不过,少侠,你可得先想清楚,如果输了,可不能怨人!”
白衣香主向天地帮主又是一福道:“谢帮主恩典!”
天地帮主格格一笑,飘身而退。
白衣罗香主向小乞和冷冷地说道:“我们如何比法?”
小乞儿也是冷冷答道:“悉听尊便!”
白衣罗香主冷笑道:“小侠适才进场的身法,很令本香主钦羡,我们不妨先比一趟轻功,绕场地三圈,如果分出了先后,落后者算输,其他可就不必再行比试,假使先后不分,拳掌刀剑,少侠可以任选一样。”
小乞儿哈哈一笑道:“好极了,罗香主请!”
白衣罗香主也就不再说什么,一声清啸,身形已然腾空而起,白衣飘飘,如凌波仙子,其疾如箭,直向西北角射去!
小乞儿仰天一声长啸,双臂奋振,随后腾身追上。
两条身形,一白一黑,兔起鹘落,霎眼远去,渐远渐小,不一会儿,使沿着真武神殿前空地四周追逐起来。
真武神殿前的那块空地足有百丈方圆,从场心看场边,人影只剩得普通人身的一半高大。这时,真武神殿前空地上的百十对目光,射向同一方向,跟随着两条人影的起落。目不转瞬。
两条身影相距约莫三丈远近,白前黑后,或起或落,但距离始终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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