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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黎明,一条身形窜落庙内,来的是玉面阎罗。这时的玉面阎罗,脸色煞白,神态异常疲惫,盘坐在佛龛前的老人见他进来,抬脸问道:“回春丸呢?取到没有?”

    玉面阎罗手掌展开,掌上托着两颗赤如火珠的药丸,师徒各取一颗服下之后,老人又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玉面阎罗摇头苦笑,无力地答道:“教主不在,听说去了潼关牡丹分坛,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不然的话,此刻恐怕还回不来呢。唉唉,那个丫头,人生得像丑八怪一样,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跟男人睡过,一而再,死缠活缠”

    语音一顿,忽然蹲身问道:“师父,现在好服您那万毒降的解药了吧?”

    老人用手一指身前地面,点头道:“且慢,你先坐下来。”

    玉面阎罗依言坐下,老人注视着他又道:“你夜来精力耗用过度,万毒降的解药药性很强,马上服用,甚不相宜,趁此机会,师父再说一段故事给你听听。”

    玉面阎罗怔道:“什么故事?”

    “也可说是长安那段故事的补充。”

    玉面阎罗又是一怔,老人接下去说道:“师父当时遗漏了一点,现在刚刚想起来。那便是当那个女的跪在地下向师父求饶时,她曾告诉师父说,有个年青人带着一件宝贝去了长安,这也就是师父要在长安招徒的真正目的”

    玉面阎罗心中一动,老人接着道:“她说那宝贝就是武家三宝之一的先天太极式,而她所描述的那年青的相貌,师父现在细细一想,正好跟你完全吻合。”

    玉面阎罗脱口惊呼道:“她怎知道的?”

    他说:“先天太极式我是从牡丹分坛中取得的呀!”

    话出口,忽觉情急失言,欲待缩口,已是不及,老人双目一凛,射光如电,接着轻唔一声,冷冷地道:“很好,这点你还诚实,拿出来吧!”

    玉面阎罗面如死灰,汗出如豆,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册“先天太极式”交给老人,老人看也没看,便接过揣入怀中。

    玉面阎罗低声哀求道:“师父,你老人家武功绝世,要它有什么用呢?”

    老人肃容说道:“是的,师父要了它现在的确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放在你身边也不甚妥当,师父留着,以后教你不比你自己摸索要强些么?”

    玉面阎罗心下稍定,拭去汗珠,又道:“师父的解药现在好服了吗?”

    老人目光如电地沉声道:“师父的解药不是九散,而是数句真言:‘万恶淫为首,最毒是尔心’玉面阎罗一声惊呼:“你,你?”

    老人曲指一弹,同时断喝道:“不许动,我就是司徒烈!”

    天山派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向少人知。

    游龙老人天生一表威仪,但在他以真面目现身七星堡广场为少林众僧解危之前,数十年来,连七星堡主都一直以为他是位驼背老人,便是一例。

    早在他师徒相会于嵩山少林时,司徒烈便从老人那儿得授了这份防身应变之学,洛阳草桥,牛刀小试,他初次扮成一名驼背眇目老者去访铁掌孙伯虎,不意事有巧合,冒牌遇上真货,结果演出一场“汉中独目叟”迎战“长白独目叟”的精绝剑斗,丢开铁掌孙伯虎不说,当时连白夫人母女都没识破他的真正身分,自那时候开始,司徒烈对易容之术便有了信心。

    之后,他就凭着这份信心,孤军深入长白。

    匹马单枪,外加一身过人的胆勇机智,他周旋于群魔之间,直将长白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

    结果兵不血刃,一叟二老三神仙,一个个自残净尽。

    他由于一再的成功,业已悟透易容术的个中三昧,故所以此番化装做大漠癞僧的传人美髯剑客,演来可说毫不费力。

    大漠癞僧之后,真有美髯剑客其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老实说一句:只有天知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他这个谎局只要他有兴趣继续下去,永远也不愁有人拆穿。

    为什么呢?大家都对癞僧知道得太少。

    他在快到长安的时候,灵机一动,忽然暗想道:玉面阎罗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如果他真走的这条路,很可能就藏在长安城中。

    愈想愈觉有此可能,于是他在化装完毕之后,立即到药铺中买了一瓶雄黄,砒霜,麝香捻合的药末,与一瓶廉价的解毒丹,一切果如所料,玉面阎罗乖乖地上了钩,而他一身的百花黄剧毒,轻而易举地,至此全部消除。

    玉面阎罗做梦也没想到俗语所说的冤家路窄,竟然窄到这种地步,一声骇呼之下,欲待奋力抗拒已是不及。

    一元指,指风锐啸着破空而至。

    但觉周身蓦地一麻,已被弹中腹下太乙气穴。

    司徒烈冷冷一笑,正想先将他的罪状数说一番,再予处置,星目忽然微一溜动,眉峰不由得往起一皱。

    他好像听到一阵脚步之声,正由远而近。

    定神侧耳听时,一点不错,脚步声及门而止,此刻有个尖而且细的喉咙在门外先咦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道:“老三,你听到什么没有?”

    另一个嘶哑的喉咙接腔道:“好像是老二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一暗,殿中已然多了二人。

    来人一高一矮,高的粗壮如塔,矮的肥圆似球,来的正是七星首煞魔心弥陀跟三煞横眉天王。

    见是他们两个,司徒烈不由得宽心大放。

    昔日,当七星堡主在知悉了玉面阎罗自刑堂逃出之后,他曾亲见七星堡主像疯虎似地向他们两个吼道:‘期限三个月,要活的,到期交不出那音生,你们两个同罪议处!’所以一三两煞现身之后将要怎么做,司徒烈非常清楚,屈指算来,三月之期差不多也快满了。

    七星堡主言出如律,他如想来个一石三鸟,将七星三煞一网打尽,现在可说是最好的机会。

    要杀三人,只是举手之劳。

    他只须先将玉面阎罗毙去,不留活口,另外二煞,自然就活不了!

    横眉天王李飞,天生一副火爆性子,进门后口喊一声:“老二,你害得咱跟老大好苦呀”伸手便想拿人。

    魔心弥陀到底心细得多,当下忙喝道:“且慢,老三!”

    别看横眉天王的个子足有魔心弥陀三个大,说来也怪,他平时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师父七星堡主跟总管施师爷二人之外,他还就只服了一个魔心弥陀!

    魔心弥陀一声喝出,横眉天王立即应声缩手。

    他紧蹙一双如刷浓眉,瞪着魔心弥陀,好似甚为不解。

    魔心弥陀止住横眉天王之后,先朝软瘫在地上的玉面阎罗斜瞥着嘿嘿一笑,然后敛容转向司徒烈深深一躬,说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这时的司徒烈,在望了两煞一眼之后,忽然有点不忍起来。

    自他认识七星三煞以来,玉面阎罗的种种行为团属死有余辜,而魔心弥陀跟横眉天王两煞,却一直没犯什么不赦之罪,他如照刚才想的做去,未免有点过分。

    于是,他先弹断玉面阎罗的心经脉,今其成了一名只能翻眼的活死人之后,才将脸一仰,冷冷地道:“大概还能活上半个月左右,你们要人,现在可以抬他走了!”

    两煞颇感意外地互瞥了一眼,魔心弥陀微微点头示意,横眉天王忙不迭地抢步将玉面阎罗一把抄起,魔心弥陀等横眉天王将玉面阎罗挟好,这才又向司徒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躬,然后领着横眉天正悄然出殿而去。

    待两煞去远,司徒烈深深嘘出一口气,暗忖道:“这家伙十恶不赦,让他再受上半个月的活罪也好。”

    他想着,从破烂的蒲团上缓缓立起身来。又盘算道:“据疯和尚说,先天太极神功练成之后,虽然因了火候关系,一时尚不能强过那些魔头,但防身自保,已是足够有余。观诸目下,一招勾魂不能占我上风,就是换了七星堡主或者阴阳秀士,大概也奈何我不了。现在我也没甚要紧的事,金庸又只在咫尺之间,我答应过神机怪乞要代他调查龙虎怪乞丧志受节的原因,何不就此前去看看呢?”

    一个时辰之后,金庸三清道观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白发,黑髯,高鼻,紫脸,眉若卧蚕,目如晓星,神态异常傲慢的伟岸老人。

    金黄色的春阳温暖地照射着。

    这时约摸己末午初光景,一群衣衫槛楼,但却一个个目隐神光的叫化们,正三三两两地倚在墙脚下埋脸捉虱子。

    紫脸老人走向其中一个,停步沉声问道:“喂,你们教主在不在?”

    被问话的那个中年叫化慢条斯理地抬起脸,朝紫脸老人漠然地打量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就好像甚么也没听到一般。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又问道:“难道他还没有从牡丹分坛回来吗?”

    中年化子身躯微微一震,但仍没有开口,紫脸老人冷笑道:“老夫这样尊敬你们,看来真是多此一举”口中冷笑着,人已大步昂然地径往观内走去。

    中年叫化跳身而起,脱口喝道:“止步,教主有客!”

    紫脸老头也不回地哼道:“能见别人就能见老夫!”

    说完冷冷一笑,脚步更是加快,眨眼之间,人已进入观内。

    中年叫化情急之下,一声断喝:“你找死”双足一点,出右手,并指如前,猛往紫脸老人背后“三焦”重穴点去。

    紫脸老人好似并未觉察,依然前行如故。

    中年叫化双指堪堪沾上衣边,老人这才像夏日赶蚊子般地左手反撩,轻轻一拂,中年叫化立如风中落叶,身躯滴溜溜就地一旋,扑通跌倒。

    紫脸老人回身用手一指,冷冷说道:“心浮气躁为武家大忌,下次用这一招‘湘子递笛’时,切记气沉下盘,下实上虚,上身要如迎风摆柳,招式可发可收,方合‘八仙掌’的要求,知道吗?”

    中年叫化目瞪口呆,惊愕得不知所措,他讶忖道:这是我们丐帮醉八仙掌法中的要义,这老头怎如此清楚的呢?

    正疑忖间,老人曲指一弹,已解了他的穴道,并挥手冷冷地道:“外边阳光不错,还是捉你的虱子去吧!”

    中年叫化低头起身退出,紫脸老人转身继续往观内走去。

    三清道观,在三国末年本是一座冷宫,西晋有个羊皇后,五封五废,这座冷宫便是那个羊皇后当年被废时软禁的地方。

    东晋人尚清谈,黄老流行一时,冷宫便被改成道观。

    由于它是名宫故址,所以规模异常宏大,宫中除了“上清”“玄清”“玉清”三座正殿外,另外尚有三十六座“洞天福地”百花教占作总坛,不是没有原因的。

    三清观外面虽仍留着“敕建三清”字样,但一进观内,景色全变。

    除了前殿尚穿走着数名道僮之外,转过第一道正殿,立觉香风扑鼻,到处一片鬓影莺语,美女如云,几令人有置身广寒宫之感。

    那些披着各色披风,如穿花蝴蝶的美女们,对紫脸老人的出现,毫无惊奇之色,倒是紫脸老人反显得有些蜘躇起来。

    他犹疑了半晌,始拦着一名红衣少女问道:“你们教主已从潼关口来了吗?”

    红衣少女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用手往后殿指了指,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紫脸老人皱皱眉头,继续向殿后走去,穿过一条短短的回廊,来至最后一道正殿,目光微扫之下,紫脸老人不由得蓦地一怔。

    你道紫脸老人看到了些什么?

    原来这第三进正殿上,此刻正有着一个令人目怵心惊的场面。大殿宽广约十丈,东首的一张太师椅前,正站着那位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看上去文质彬彬,似乎只有三十上下的百花教主阴阳秀士。

    太师椅后,排立着四名绝色少妇,看样子可能就是春、夏、秋、冬四后。

    四后身后,是四名英俊少年,四少年身后则是十余名锦衣中年壮汉,大概便是“少主”

    “金蜂”“银蝶”之流了。

    西首呢?西首也有一张太师椅。

    太师椅前,此刻孤零零地只站着一个人。

    但是此人年约八旬左右,披着一袭玄黑色的披风,身躯高大,麻脸,黑皮,浓眉,突睛,貌丑如怪,狰狞有似一尊煞神。

    谁?一点不错,七星堡主冷敬秋。

    一边是金刚怒目,一边是玉面蒙霜,整座大殿上鸦雀无声,落钟可闻,形势可说紧张至极。

    这一发现,大出紫脸老人意料之外。

    他怎么也没想到中年叫化口中的客人竟是这么一位贵客。

    不过现在的情形很明显,无论在主客哪一方来说,紫脸老人的蓦然出现,都可说出现得恰是时候。

    要是稍迟一步的话,这座大殿恐怕早塌掉一半了。

    紫脸老人一怔,七星堡主跟阴阳秀士等人也是一怔,因了这一怔,殿中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和缓了下来。

    紫脸老人轻轻哼了一声,负手仰脸,一语不发。

    阴阳秀士皱眉侧向七星堡主望去,而七星堡主也正皱着眉头望了过来。两位巨魔在四目相接之下,不由得同时暗暗讶忖道:“什么?连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时的大殿中,一片沉寂,除了紫脸老人一人心中既好笑而又紧张外,其余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着疑云一团。

    紫脸老人仰脸如故,他表面虽甚镇定,暗地里却在警告自己道:“沉住气,愈玄秘愈安全,马脚一露,麻烦就大了!”

    两个巨魔虽然在不断地交换着迷惑的眼光,但彼此均为了自己的身分地位,矜持着不肯抢先开口。

    但是,阴阳秀上由于身居地主的关系,僵了片刻之后,不得不跨出半步,拱拱手,缓缓阴声问道:“尊驾如何称呼?”

    阴阳秀士一开口,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到紫脸老人身上,但见他隔了好半晌之后,这才脸对着殿顶冷冷一笑,说道:“有人说中原武林没有什么,老夫现在可真的相信了!”

    阴阳秀士俊脸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道:“武林浩瀚似海,多的是奇人异士,听尊驾口气,好似来自边远地区,人非神仙,不才怎能识遍天下之人?”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冷冷笑道:“既然懂得这一点,就不该以第一人自居!”

    阴阳秀士俊脸又是一红,七星堡主的脸色也有点不甚自然,前者强忍着一股明显的怒意,接着阴声问道:“尊驾来此,就为了教训不才这一点么?”

    紫脸老人仰着脸道:“教主言重了!”

    阴阳秀士有点啼笑皆非地又问道:“尊驾应该知道,这儿是百花教总坛,不才就是本教主,尊驾既不肯见示侠号,不才也不便相强,但尊驾今天来到敝教的目的何在,总可说一说罢?”

    紫脸老人仰脸如故,冷冷应道:“七星堡主比老夫先来!”

    听了这话,阴阳秀士微微一怔,当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淡然一笑,接着便转向七星堡主道:“也好,咱们就先继续谈谈咱们的吧。”

    形势一变,大殿中立又紧张了起来,所有的目光便又注向七星堡主,但七星堡主客得阴阳秀士将话说完,浓眉一坚,突着双眼怒声接道:“有什么好谈的?老夫要人!”

    阴阳秀士脸色微变,冷冷说道:“堡主既然坚持如故,不才也不妨将不才的意思重复一遍:人不在,就算人在,不才也无法遵命!”

    七星堡主厉声道:“老夫是谁,你可认清楚点才好!”阴阳秀士脸一仰,冷冷地道:“应该说堡主对不才认识得太少!”

    俗语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

    形势演变至此,眼看已无转圜余地。殿中气氛虽然紧张得令人窒息,但此刻的紫脸老人,却甚为悠闲地在殿前踱起步来。

    他,紫脸老人此刻的心情真的像他神态那般轻松吗?

    恰恰相反!他,紫脸老人,司徒烈,正在迅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让他们翻脸好呢?抑或为他们排解好呢?

    两虎相残,必有一伤,现在的事实很简单,如听令两魔斗将起来,不论吃亏的是哪一个,站在整个武林的立场而言,都是好事。

    可是,五月五快到了,岳阳之会是疯和尚一手安排的,疯和尚这样做,必有他的用意,否则的话,以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只要他肯与师父游龙老人,神机怪乞,追魂怪乞,白夫人,施大哥,以及各派掌门人联合起来,对付这批巨魔可说是稳占上风,如非另有隐情,他不是早该这样做了吗?

    这样一想,他决定了: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于是,他暗粟先天太极真气轻轻一咳,立有一道无形气波排荡而出,整座大殿都被震荡得一阵微微颤动。

    七星堡主一声嘿,蓄势正待出手,这时不由得一愣止步。

    阴阳秀士俊脸由白泛青,正准备迎战,此刻也随着七星堡主,掉脸朝紫脸老人望了过去。

    紫脸老人缓缓走向中央

    他先向七星堡主淡淡一笑,说道:“堡主,老夫想在两位印证之前先说几句话,可以吗?”

    七星堡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此魔乃一代枭雄,粗中有细,他虽不服百花教主阴阳秀士,但却不想无端开罪当前这位谜样的人物。

    紫脸老人又望了阴阳秀士一眼,这才脸一仰,微哂着接说道:“‘天下第一,惟我独尊’这八个字,自古以来,也不知道毁掉了多少英雄豪杰,巨魔顽凶,过去的过去了,未来的,仍旧有人要来,而那些不能自拔,身不败不止,名不裂不休的古人今人,差不多十九都是明知故犯,老夫我,便也是其中之一!”

    “老夫生长关外,于今行年业已八十有五,一生逍遥自在,而今却不辞千里跋涉之劳来到中原,为的什么呢?为的要争取‘天下第一,惟我独尊’!”

    “今天,我们三个,七星堡主你,百花教主他,老夫我,谁也不必瞒谁,我们的想法差不多都一样:只有我,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人!”

    “说开了!这种狂想的本身也无可厚非虽然它能令人身败名裂可是,我们是武人呀,倘无所图,我们何苦要为一门绝学耗去半生心血和光阴呢?”

    “吃尽苦中苦,为的要成人上人,不是吗?”

    “放眼当今武林,在老夫插足之前,争取这武林第一人呼声最高的,便数目下你们两位,本人,站在老夫的立场而言,你们的相残老夫应该非常欢迎才对,可是,那种想法太卑劣,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老夫虽有志问鼎中原,但却不愿欺心于暗室,这一点,便是老夫现在甘冒大不韪而奉劝两位的最大原因!”

    “因此,老夫想提醒两位一声,别忘了今年五月五的岳阳之会!”

    “今天,你们两位如果是提前动了手,谁赢谁输,统统没有好处,这种说法,两位以为怎样?”

    “好的,老夫可以说得更清楚些,两位听清了!”

    “两位的成就,据老夫观测,其间相差极微,谁胜了谁,都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关于这个老夫纵不说出来,两位也都明白,而老夫为两位借筹代谋的尚不止此。”

    “现在,我们不妨用两个假定来说明一切,第一个假定:且算堡主得胜。敢先请教堡主一声:这儿是什么地方?对了,这儿是百花教的总坛!其次想请教的便是堡主打败了的是什么人呢?不错,百花教主!”

    “但是,今天的这场胜负有谁能为堡主证实呢?”

    “老夫我,第一个不愿作证。因为胜的一方将是老夫未来的重要敌人,让别人知道老夫打败的只是一名受过重创的对手,并不光荣。”

    “那么,百花教中的人呢?当然更不可能了。”

    “好了,堡主事实上打了一次胜仗,但宣传出去的结果,却很可能被人嗤之以鼻,‘谁见过了?’‘胡吹,狂人!’堡主,老夫的话说得过分了吗?”

    “现在,让我再说第二个假定:得胜的是阴阳教主。”

    “这第二个假定比较容易说明多了,只须一句话便可说完:因为这儿是百花教的总坛所在地!”

    “纵然教主系凭真才实学致胜,但想令人完全相信这一点,可也不易呢!”

    听完紫脸老人这番剖析,七星堡主跟阴阳秀士全都为之悚然动容,两魔齐在心底忖道:

    这话倒是真的。

    两魔之中,七星堡主似较尴尬,紫脸老人目光一溜,微哂又道:“堡主要的人,假如是一名萧姓小子,可以问老夫!”

    两魔听了均是一呆,七星堡主回过神来,忙问道:“这位老兄,你,你怎么说?”

    紫脸老人脸一仰,两眼望天,缓缓说道:“七星堡订有一种七杀之令,老夫我,东施效颦,也自订了一种三杀无赦。哪三杀呢?第一:言不合老夫之意,杀无赦。第二:行不合老夫之意,杀无赦。第三:凡老夫认为可杀者,杀无赦!”

    两魔又互望了一眼,好似说:干脆说要杀就杀,岂不更加简单明了?

    “中原武林不知有老夫我,但老夫对中原武林人物却知道得非常清楚,从大有声望到小有名气的,巨细无遗。所以说,老夫不但知道中原武林中有座声威赫赫的七星堡,并且详知堡中有着‘三煞’‘七娇’‘十三鹰’!”

    “那个姓萧的小子,老夫起初并不知道他是谁,直到刚才他被另外两个小子向老夫将人要走,老夫始知道他就是贵堡三煞中的玉面阎罗萧明。”

    说着,向七星堡主斜目问道:“堡主要找的,是他吗?”

    两魔对望着,满脸既惊且疑之色,七星堡主犹豫地点了一下头,紫脸老人接下去又解释道:“那小子五官虽然端正,但双目闪烁不定,透着一派邪气,晨间在洛阳附近,他正被一个身穿蓝衣褂裤,手势粗短烟筒,两颊有着两道八字肉沟,矮而肥,既老且丑,笑起来像鸭子的老家伙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魔几乎同声脱口道:“一招勾魂!”

    紫脸老人也忙点头道:“噢,噢,对了,一招勾魂,大概是他。”

    阴阳秀士唤了一声自语道:“怪不得牡丹分坛说他早回来了,而这里却始终没见到他人。”

    七星堡主却忍不住连忙追问道:“结果呢?”

    紫脸老人仰起脸,平淡地说道:“由于老夫看不惯以大欺小,且因自人中原以来尚未跟人交过手,技痒难熬,于是便插身而上,让过小的,然后赏了老的一掌,讵知那丑鬼识相得很,一招接实,只不过吃了一点小亏,吐的血还不到半碗,便立即朝老夫狠狠瞪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于今想起,犹觉扫兴之至。”

    两魔又一次交换着既惊且疑的眼色。

    紫脸老人顿了顿,接下去继续说道:“至于那个萧姓小子,说该死可真该死,他在老夫打发那老丑鬼之际,大概由于做贼心虚的关系,居然想趁机开溜,老夫不由得勃然大怒,紧追上去,追了约有里许光景,终于将他拿住。”

    说至此处,余怒未息地哼了一声,这才又说下去道:“老夫将那小子带进城中一间旧庙,正待好好地整他一顿,却不想忽于此时自庙外又进来了两个小子”

    七星堡主迫不及待地忙问道:“来人生做什么模样?”

    紫脸老人微显不悦地斜了他一眼,方始接着说道:“一个粗如黑塔,一个肥矮似球,教人看了都有气!”

    七星堡主眨着那双突睛轻哼了一声,紫脸老人仰着脸,置若罔闻,这时语气一变,声调显得较为愉快地接下去道:“古人有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不错。那后来的两个小子,人虽生得不雅,礼貌却是十分周到,尤其那个肥矮如球的小子,自进门之后,便冲着老夫左一躬,右一揖,一口一声老前辈,喊得毕恭毕敬,听起来甜甜蜜蜜,这一下,正好扬着老夫痒处”

    百花教主背后诸人,个个想笑。

    紫脸老人陶醉地停了一下,才接说道:“这是老夫生平最大的短处,吃软不吃硬,经不起别人恭维,这是老夫想杀人时惟一的解方!”

    七星堡主忍不住催道:“之后呢?”

    紫脸老人点点头,道:“老夫大乐之下,不由得笑骂道:‘肥小子,你打老夫什么主意?’那肥小子低声道:‘晚辈担心老前辈不答应’老夫笑骂道:‘难道要老夫脑袋不成?’肥小子忙分辩道:‘老前辈说笑话了。’老夫道:‘那你小子说吧!’肥小子手往萧姓小子一指,不安地道:‘他,他是晚辈师弟’老夫定神将他们三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想及他们原来就是传说中的‘七星三煞’。”

    七星堡主又催道:“之后呢?”

    紫脸老人接着道:“老夫一怔,旋即点点头,同时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老夫不能这样放他过去。’肥小子忙道:‘老前辈看着办吧,只要留他一口气也就行了。’老夫以为肥小子言下之意是说:‘只要留得一口气在,咱们师父是七星堡主,不论伤多重,也不愁治它不好’老夫当下轻哼一声:说道:‘肥小子就依了你的’手起处,将萧姓小子心经脉一起截断。”

    阴阳秀士等人不由得轻哼啊道:“那不完了么?”

    七星堡主却点点头道:“唔,处置很好。”

    紫脸老人却冷冷地道:“他们三个走了也才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你堡主如果要找的只是那个小子,还在这儿等什么呢?”

    七星堡主略一踌躇,抬脸朝阴阳秀士狠狠地道:“五月五,希望能在岳阳见到你”

    说着,也不等阴阳秀士有甚表示,披风一撩,大步出殿而去。

    阴阳秀士嘿嘿冷笑不已,目送七星堡主走远后,才向紫脸老人拱手含笑道:“听了尊驾刚才这番话,不才可要向尊驾深致谢意了!”

    紫脸老人微徽一怔,道:“此话怎讲?”

    阴阳秀士连忙含笑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本教潼关牡丹分坛,前些日子出了一点小的意外,本教物色了很久的一名,咳咳,一名很重要的仇人,是的,一名仇人,在提到手之后,却又被人给救出去了”

    紫脸老人迷惑地道:“难道说是被一招勾魂救出去的吗?”

    阴阳秀士点头道:“一点不错!”

    紧接又说道:“不才正想派人去打听那老鬼的下落,想不到他已先给尊驾惩治了,听了这消息,真令人高兴得很。”

    紫脸老人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口里谈应着,心底下却在好笑,他暗忖道:那个牡丹坛主别的不提,单将责任一古脑儿推在一招勾魂头上,倒也是好主意呢。

    阴阳秀士向后挥手道:“孩子们,排宴!”

    然后笑向紫脸老人道:“尊驾肯赏光吗?”

    紫脸老人淡淡地道:“承教主看得起,老夫生受了。”

    片刻之后,酒席在大殿上摆开,阴阳秀士令四后陪席,四少主斟酒,酒过三巡,紫脸老人自动说明身分,阴阳秀士听了之后,不由得更为肃然起敬。

    司徒烈态度忽变,是有很多原因的。

    他现在不但跟阴阳秀士表示友好,而且还准备在百花教呆一段时间呢!为什么?为了查明丐帮三老之一的龙虎怪乞变节的始末。

    他先前故作神秘,不肯道明身分,是顾忌着七星堡主跟大漠癞僧的师门渊源,他不知道七星堡主对癞僧了解多少,怕露马脚。

    而现在,他告诉阴阳秀士,他姓“余”名“圣子”是“大漠人门下”人称“美髯剑客”至于刚才不说的原因,是因为“有那冷老儿在场的缘故”他并进一步解释:“由于冷老儿的老子偷了别人的一元经,师父在世非常瞧他们父子不起,因此吩咐下来,今后永远不许再跟姓冷的认关系!”

    阴阳秀士听了,大为颠倒。

    为什么呢?因为他尚不知道一元经原来落在七星堡。

    “其实一元经也没有什么。”最后,他淡淡地作结论道:“七星堡主阴阳两仪罡气,游龙老人的游龙三式,圣剑司徒望的一元剑法,以及等而下之的少林十八罗汉手,丐帮八仙掌,师门均备有副册,老夫在练本门太极神功之前,均曾涉猎过,教主如有兴趣,有空时,从此研究研究也是不妨。”

    阴阳秀士仁不迭地道:“岂敢,岂敢,余兄多指教!”

    跟着,慨叹道:“这样说来,一招勾魂能逃得一命,也算够幸运的了!”

    紫脸老人逊让了几句,忽又正容道:“老夫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教主知道香?”

    阴阳秀士一怔,显得有点不安地道:“对了,不才正想请教呢!”

    紫脸老人蓦地沉声注目道:“教主,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已近?”

    阴阳秀士一呆,脸色微变,强笑道:“什么时候?咳,余兄跟不才取笑么?”

    紫脸老人庄容道:“你以为是笑话么?”

    阴阳秀士又是一呆,期期地道:“不才实在不明白”

    紫脸老人道:“说明白点,你将死于岳阳,日期便是今年的五月五!”

    阴阳秀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是这个?哈哈哈!”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笑个痛快罢,等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阴阳秀士轻松地笑道:“余兄真会唬人。”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如果你避不参加,自然又作别论。”

    阴阳秀士阴阴一笑道:“参加了又如何?”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容老夫扫教主的兴吗?”

    阴阳秀士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紫脸老人注目冷然道:“五月五岳阳之会,将有哪些人物参加,教主知道吗?是日大会的趋势,教主曾经详细分析过吗?噢,没有!那就听老夫现在说给你听吧;除开老夫不算,那天大会上的主要势力应该是鼎足而三。”

    “七星堡一派,百花教一派,天山为首的一派!”

    “先说七星堡,七星堡主的阴阳两仪罡气威镇中原武林数十年,教主一身成就虽不比那老儿逊色,但也只能说胜负五五,旗鼓相当,恕老夫冒昧,教主敢说一定能强过那老儿吗?

    不能吧?当然不能!”

    “老实说,别说教主不能这样说,当今之世,如以一对一,谁也不敢自信能在七星堡主之上,这是事实,不容否认!”

    “教主可以跟七星堡主平分秋色,贵教出色的花后也可跟七娇分庭抗礼,而贵教中的少主,金锋,银蝶,正好对付七星堡中的三煞,十三鹰,以及堡中鹰煞以下的那些得力头目们”

    阴阳秀士听得不住点头地道:“不错,不错,情形差不多正是这样!”

    紫脸老人冷冷一笑,忽又沉声道:“那么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形之下,‘鬼见愁’将由谁去对付?”

    阴阳秀士一怔,失声道:“鬼见愁归依了七星堡?”

    紫脸老人呼了一声,冷笑道:“鬼见愁一个么?多着呢!”

    阴阳秀士又是一怔,忙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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