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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在司徒烈结喉穴上一拂,司徒烈不由自主地让药丸滑入腹中。
一道暖流,沿百脉流走,片刻之间,周身痛苦尽失。
“怎么样?”她低声又道:“不论印象好坏,今后你还能忘得了我吗?”
司徒烈正不知如何回答,厅外,那座小型假山背后,突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大声代为笑答道:“忘不了,忘不了,他忘得了,我也忘不了!”
语毕大笑,笑着又道:“过瘾,过瘾”声音嘶哑,酸涩刺耳,笑声中,但觉厅前蓝影一闪,已经现出一人。
众人移眼望去,但见此人约摸六旬出头,身穿一套新蓝布袄,腰束阔板带,眼角下垂,眉乱如草,刀梁鼻下端的两侧,有着两道深深的八字形肉沟,蓦地看去,就像在笑,待看清了,那种笑容实在比哭还要难看。
司徒烈第一个脱口低呼道:“啊啊,一招勾魂!”
是的,一点不错,来的正是武林传言“三奇三老,一叟一无常”中的“笑无常,一招勾魂,阎士”
这时,笑无常正托着他那支儿臂粗细的旱烟筒,目光电扫,不住地点头微笑,形状之丑,令人胆寒。
牡丹少妇先是一怔,继之双颊又是一红,当下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微福娇声道:“原来是阎老前辈,有失迎迓了!”
一招勾魂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哑声道:“坛主好说,老夫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一听这话,牡丹少妇双颊更加红了起来,方待再说什么时,一招勾魂业已大刺刺地摇摆着走入客厅中,以手中烟筒一指司徒烈,怪声笑道:“原来你是跟青城那女娃儿在捣老夫的鬼?好好,今天老夫有事,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处,总叫你们知道老夫的厉害!”
说至此处,一偏头,蓦向牡丹少妇问道:“七星堡那个叛徒呢?”
牡丹少妇任了任,道:“阎老前辈是指本教总坛的那位萧少主么?”
一招勾魂嘿嘿一笑道:“什么都好,老夫要人!”
牡丹少妇有点为难地道:“老前辈早来一步就好了。”
一招勾魂怪眼一翻,嘿嘿笑道:“他进来时,老夫就来了,要多早?”
牡丹少妇惊哦道:“老前辈没再出去过?”
一招勾魂冷冷地唔了一声。
牡丹少妇蹙眉喃喃地道:“那就怪了!”
一招勾魂诧异地道:“难道那小子已经走了不成?”
牡丹少妇一指司徒烈,苦笑道:“老前辈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少侠!”
一招勾魂果然偏脸问道:“小子,怎说?”
司徒烈仰脸闭目,没有开口。
一招勾魂嘿嘿一笑,哑声道:“嘿,这小子骨头硬得很呢!”
其实,司徒烈并不是不肯开口,他是正在想:那座假山正在示道之旁,任何人进出市道均必须自假山左侧经过,除非玉面阎罗仍在这座分坛之内,否则以一招勾魂的一身成就,玉面阎罗出去,又怎能逃过他的耳目呢?而玉面阎罗既已取得先天太极式,远走高飞尚恐不及,哪还有恋恋不去之理?
所以说,这问题他自己还没想透,你叫他开口说什么?
厅中很静,每个人都在用着心机,司徒烈皱眉想了一阵,智珠忽然一朗,暗道一声原来如此,蓦地省悟过来。
心有所得,不禁微微一笑,同时缓缓睁开双目,一招勾魂眼光锐利,立即瞧出端倪,干咳一声,忙又问道:“如何?小子。”
司徒烈嘴唇动了一下,忽又住口。
他暗忖道:“玉面阎罗这一走,海角天涯,到处可去,以我一人之力,要想找着他,真是谈何容易?现在,我何不来个嫁祸东江,借刀杀人之计,先抖出他的怀壁之罪,然后再说明他脱身的经过,让一招勾魂即追上去,即令他追不着,他可弄个人尽皆知,一方面叫玉面阎罗安身不得,一方面希望这消息能尽快传到恩师游龙老人,或者疯和尚,白夫人,神机怪乞等人耳中,我纵有不测,不也安心得多么?”
念如电转,立即点头微哂道:“是的,他已经出去了!”
一招勾魂接口问道:“你怎知道的?”
司徒烈答非所问,但很有力地道:“你可知道他已得到了一件无价之宝?”
一招勾魂怔了怔,问道:“什么无价之宝?”
司徒烈一字一字地大声答道:“先天太极秘笈!”
一招勾魂猛然一呆,喃喃地道:“先天太极图?他从哪儿来的?”
司徒烈大声道:“从我这里!”
一招勾魂蓦地张目道:“你又得自何处?”
司徒烈大声道:“疯大师!”
紧接着,大声又道:“这就是疯大师不将当今一批邪魔外道放在眼中的原因,本侠早晚也有那么一天,换句话说,谁得到它,立即就有资格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一字比一字引人,一句比一句诱惑,一招勾魂的脸色,立即有点阴晴不定起来,他双目如电地在司徒烈脸上不断扫射着,好似说:“哦?真的吗?不是在骗我吗?”
司徒烈双目一合,长叹道:“而现在,玉面阎罗那种无耻之徒居然也有幸轮到!”
一招勾魂嘿嘿一笑道:“这样他可以死得更快。”
司徒烈见一招勾魂已为自己说动了心,不禁暗暗欣喜,讵知一招勾魂口中虽然这样说,身躯却是一动未动,毫无去意。
司徒烈暗急,于是故意怨叹道:“那贼徒要是远走高飞了,实在是这位牡丹坛主大力成全。”
一招勾魂哦了一声,忙道:“什么?他们合力谋算于你?”
司徒烈见一招勾魂始终没有立即追赶出去的动向,心中更急,但表面却不得不摇摇头道:“如说合谋,似乎不太恰当”
一招勾魂追问最后一句时,同时扫了牡丹少妇一眼,牡丹少妇的脸色,立即大变,及至司徒烈这么一说,一招勾魂又哦了一声,如坠五里雾中,而牡丹少妇望向司徒烈的双眸中却充满感激之色。
一招勾魂不解地又问道:“那该怎么说?”
司徒烈恨声道:“先天太极式本来是先落在这位坛主手里,后来玉面阎罗闯到,她就拿它给他作为交换条件”
一招勾魂有点不明白,忙道:“她也得到了什么?”
牡丹少妇,粉脸一红。司徒烈也发觉自己未能将话说清楚,但急切间又无从解说。一招勾魂乱眉轩动不已,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突然有所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有如母鸭,格格甲甲地,好不刺耳!
司徒烈听了,非常厌烦,牡丹少妇的脸色由鲜红丽艳红,果不啻芳林苑中盛开的牡丹,一招勾魂望着她,笑声渐敛,一双眼光却慢慢地发起直来,牡丹少妇轻咳了一下,故意提高声浪道:“萧少主现在是本教的人,如有得罪阎老前辈的地方,敝教主”
底下的话,当然不外乎“自会出头处理”或“当会向前辈赔罪”之类,但牡丹少妇仅说到这里,便未再说下去,而且将“敝教主”三个字说得又长又响,好似有意在提醒一招勾魂一件事:别忘了此地是百花教的分坛!
一招勾魂那能听不出来?但见他果然被说得神情一动,双目中那股贪婪之色立即消失不少,干咳一声,又瞥了牡丹少妇一眼,这才掉脸又向司徒烈问道:“什么先天太极,后天太极,是另外的问题,老夫现在要问你的,只是你怎知道那小子已经离开此地?老夫一直守在假山背后,难道那小子会遁形隐迹不成?”
司徒烈脸一仰,微哂道:“求证不难,可以问问这里的一位杏花姑娘!”
一招勾魂忙朝牡丹少妇问道:“这里谁叫杏花?”
牡丹少妇猛噢一声,立时挥手喝道:“大家出去分头将杏花找来。”
众少女齐声一诺,莺飞蝶舞,刹那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厅内只剩下一招勾魂,牡丹少妇,以及司徒烈等三人,一招勾魂仍矜持着,但不消片刻,一双色眼又止不住在牡丹少妇身上下滑溜起来。
牡丹少妇秋波微闪,忽然无话找话地向司徒烈问道:“少侠,你突然叫找杏花是什么意思?难道少侠以为那位萧少主串通杏花那丫头,二人一齐逃走不成?”
司徒烈一怔,暗忖:对呀,这倒是个漏洞,我刚才的一番推断可没想及这一点呢!他这样一想,忍不住连忙反问道:“这座地下室,出去的通路有几条?”
牡丹少妇道:“两条!”
一招勾魂跟司徒烈几乎是同时失声道:“什么?两条?”
牡丹少妇却摇摇头道:“那不相干,两条虽是两条,但另外一条只有敝教主跟奴家两人知道,而且内中险伏重重,别说再无第三者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是走不出去的。”
一招勾魂点点头,司徒烈嘘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我先前的想法就不会错了。”
牡丹少妇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司徒烈未及回答,厅前红影一闪,桃花少女飞身奔入,身形未定,业已气急败坏地喘息着喊道:“报告娘杏花死了”
惊噫声中,牡丹少妇沉声道:“死在什么地方?”
桃花少女喘息着道:“更班房中。”
牡丹少妇紧接着又问道:“看出怎么死法的没有?”
桃花少女稍为定了一下神道:“好像丧于一种掌力。”
司徒烈忽然冷冷接口道:“是的,一种掌力,一种不成气候的‘阴阳两仪罡气’!”
一招勾魂失声道:“阴阳两仪罡气?”
牡丹少妇杏眼圆睁,也道:“那么是七星堡那个叛徒下的手了?”
司徒烈仰脸道:“应该不会错。”
众少女一个个悄然入厅,脸色都很难看。
一招勾魂目光如电般地射在司徒烈脸上,好似在问,你小子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面肯定的呢?
司徒烈装作没看见,漫声又道:“如我猜得不错,杏花姑娘身上还应该少了一件东西。”
桃花少女蓦然叫道:“对,披风”
牡丹少妇啊了一声,一招勾魂已抢先开口问道:“那位杏花姑娘身裁如何?”
牡丹少妇道:“普通。”
一招勾魂猛一跺足道:“就是他了!”
司徒烈微笑不语。
牡丹少妇犹有不解地忙问道:“老前辈怎么说?”
一招勾魂怪眼乱翻,恨恨不已地道:“老夫因为进得早,这里的一切经过,大半都看在眼里,那狗小子第一次往甬道中走出,老夫正待出手,狗小子不知为了什么忽又回头”
牡丹少妇脸色微微一红,一招勾魂接说道:“老夫不愁他会飞,所以又耐性地继续守着,隔了两盏热茶光景,他从牡丹少妇室中人而复出,神气十足,春风满面,老夫心想,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牡丹少妇脸色更红,一招勾魂自顾自说下去道:“当时老夫又想、你们都是百花教中人,怎么那样快的呢”
牡丹少妇又羞又气,脸红如血,一招勾魂全不理会地接着说下去道:“老夫当时心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已不仅限于恨”一声干咳,又道:“老夫已等不及跟他出去,正想现身毙了他,讵知那狗小子仰天呆了一下,忽然向厅左回廊中走去,老夫认定他走不了,是以又忍耐了下来,没有多久,廊中忽然低头走出一名身披银灰披风,身材修长的少女——”说至此处,恨哼一声,就未再说下去。
牡丹少妇讪讪地道:“老前辈竟没想到就是他?”
一招勾观点点头,又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双目却死盯在牡丹少妇脸上,不稍一瞬,牡丹少妇不安地强笑道:“以老前辈一身成就,如想找他,谅他也跑不了。”
一招勾魂目闪异光,忽然文不对题地哑声问道:“刚才坛主没被那狗小子欺侮吧?”
牡丹少妇玉容复赤,强制着一股不悦之色,哼道:“他算什么东西?白牡丹纵然卑贱,也不至卑贱到那种程度,阎老前辈欺侮人,未免太过分了!”
一招勾魂却仍宽慰地连连点头道:“唔,那还算好!”一面点着头,双眼始终未离牡丹少妇那张娇艳的面庞,眼光中那股异样的光彩已是由淡而浓,渐渐鲜明强烈起来。
牡丹少妇感到有点不对,这时头一垂,低声道:“那贼徒应该还没有下去多远,假如老前辈这就追下去,一定追得及!”
一招勾魂忽然摇摇头,暖昧地呷呷笑道:“他跑不了的,迟早不争这么一点功夫。”
牡丹少妇微微一愕,好似已有了什么预感,方待抬头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招勾魂一声怪笑,手中烟筒疾如闪电般往前一送
牡丹少妇仅仅噫得半声,娇躯一晃,已被点上了中腰后志堂。
一招勾魂身法奇快,一招得手,身随势上,左臂往前一抄一带,已将牡丹少妇拦腰抱起,轻轻巧巧地挟在胁下。
牡丹少妇拚提余气,厉呼道:“孩子们”
众少女被这突然生的巨变吓得一呆,直到牡丹少妇呼声出口,一个个始柳眉倒竖,齐齐一声娇叱,众向一招勾魂涌扑而上。
众少女站立位置距离一招勾魂最近的,便要算那名水仙少女,这时,水仙少女皓腕一翻,蓦地自袖中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一咬牙,出手一招“织女投梭”连人带兵刃,一声不响地猛往一招勾魂背后刺去,一招勾魂浑似未觉,容得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业已沾上衣边,堪堪即将透衣而入,这才骤然族身,右臂一挥,烟杆有如一条乌蟒,震开水仙少女的匕首,沿肘顺势而下,在水仙少女肩上一按,水仙少女一声哀嚎,一条右臂已自脱躯飞出二丈之外,血溅如雨,横尸当场。
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所有其他少女见了,包括桃花少女在内,一个个花容失色,惊怖却步。
一招勾魂狰狞地嘿嘿笑道:“知道么?女娃儿们,这就叫做‘一招勾魂’!”
牡丹少妇又是一声尖呼,旋即寂然,似乎睹状晕绝,众少女惊怖之色渐为悲忿所代替,正拟再度拼命相扑,桃花少女忽然厉声喝道:“不许动!都听我的!”
众少女一愕,桃花少女转身厉声又道:“阎老前辈在当今武林中之地位,并不在我们教主之下,我们能伺候教主,为什么就不能伺候间老前辈?”
一招勾魂不住大声道:“好,识时务,不愧为女中俊杰!”
桃花少女回身一福垂泪道:“以后的事,还望老前辈做主。”
一招勾魂呷呷一笑,傲然道:“一切都有老夫担着。”
桃花少女又福了福,转过身道:“有阎老前辈做主,我们还愁什么,一个个都给我退出去!”
诸少女茫然,呆立不动,桃花少女也未再催,一招勾魂走近桃花少女,插回烟杯,伸手在桃花少女脸颊摸了一下,不胜怜惜地道:“真是可人儿,下一个一定先找你。”
桃花少女非常温顺地低声道:“贱婢桃花,先谢老前辈荣宠。”
一招勾魂受用地一哼,偶尔瞥及地上合目端正,神色凛然,好似老僧入定般的司徒烈,哦了一声,忙丢下桃花少女走到司徒烈身边,用脚踢了司徒烈一下,司徒烈双目暴睁,叱道:“干什么?滚开去!”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司徒烈几乎全未在意,这段期间,他想得很多,他想:百花教设非以淫乐为宗旨,一招勾魂纵然好色,也不致毫无顾忌,宁为一时之欲而得罪整个百花教。所以说,种瓜得瓜,牡丹少妇今日之境遇,均系自取,一招勾魂淫毒如此,将来之下场,也可想见,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一切如此而已。
因为他已将自己之生死置于度外,所以此刻的他反觉心平气和起来,他知道,一招勾魂不会饶过他,与其受辱,不如早死,因此,他尽量加强声色,以企激怒于他,讵知,一招勾魂不但不怒,反而阴笑道:“别惹我,小子,老夫并无宰你小子的理由。”
司徒烈口虽不言,内心却忖道:是呀,一个人狠毒也得有个限度,像我,跟他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凭什么不容于我呢?
思忖未已,却又听一招勾魂怪笑道:“不过老夫也想不出留你活着的理由。”
司徒烈心头一震,但恐怖之感立即被一阵忿怒代替,他双目一张,注定对方那张丑脸,大声道:“要找理由么?本快可以代劳!”
一招勾魂一怔,顿感兴趣地道:“妙,妙,你倒说来听听看!”
司徒烈冷冷一笑,沉声一字一字地道:“我活得下来,你就活不了多久,这就是你这个老鬼不应该留我活下来的理由,知道没有?”
一招勾魂呷呷笑道:“好狂”
笑声一歇,怪声怪气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本来老夫可以一掌送你归阴,现在却必须另想妙法,让你死得痛苦些,好让你小子在临死之前明白一件事:武林中哪些人物可以得罪,而那些人物却万万得罪不得!”
说至此处,蓦然偏脸向桃花少女问道:“‘百花黄’还有没有?”
桃花少女秋波一转,毅然道:“还有,就是不太多了!”
一招勾魂道:“服下去可熬多久?”
桃花少女道:“大概四五个时辰。”
一招勾魂又道:“解药呢?”
桃花少女摇摇头道:“解药却是没有。”
一招勾魂点点头道:“好,取来给他服下!”
桃花少女依言命另一名花女取来一杯水,同时倾出黄瓶中仅有的一小撮黄色药未,托在掌心,送向司徒烈,司徒烈本待拒服,却忽觉膝盖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心中一动,立即毫不迟疑地引颈一吸而尽。
桃花少女送上清水,他也喝了。
一招勾魂呷呷笑道:“好小子,居然视死如归,老夫佩服,佩服之至!”
司徒烈本不想再说什么,膝盖上忽又被撞了一下,有所领悟,于是脸一仰,冷冷笑道:
“老淫贼,你知道吗?你将连这种死法也望不到呢?”
一招勾魂呷呷大笑道:“五个时辰不短,老夫跟你可能还有一面之缘,现在暂时不陪啦!”
一面大笑着,人已摇摇摆摆地挟着牡丹少妇往牡丹室中走去,那一厢一招勾魂身形方在室门中消失,这一厢桃花少女玉容一寒,玉指连点,一气解开司徒烈身上全部穴道。司徒烈正在运气活血,桃花少女回手一招,廿余名花女立即泪流满面,悄无声息地一字在他面前跟着桃花少女跪了下来。
司徒烈怔了一怔,但旋即点头低声道:“好,你们起来吧,我知道”
众女叩首而起,司徒烈加紧运气运息,片刻之后,元神恢复,正待起身,忽见桃花少女含泪托着一颗蓝色药丸,颤声道:“这是一颗‘长青丹’,功效虽不及‘回春九’,但‘回春丸’确已用尽,服了这个,足可拖延一月之久,在这一月之中,还可再想他法。”
司徒烈诧异地道:“我刚才服下的真是‘百花黄’?”
桃花少女垂泪低声道:“婢子罪该万死,但如不那样做,也实无更好办法,婢子用心之苦,少侠应该看得出来。”
司徒烈轻轻一叹,取过蓝色药丸服下,正待冲向牡丹室,桃花少女却忽又拉住他的衣角,低声道:“那老魔功力惊人,少侠虽有神功在身,但因日来连遭磨折,多少功力要打一点折扣,少侠最好见好就收,能赶跑他也就好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变化得莫名其妙,就像此刻的司徒烈一样,他,以及迷娘,三番两次地,几乎被牡丹少妇弄得身败名裂,而现在,他服下百花教的毒药,不但无法泄忿,反而要舍命去救助那个一再陷害于他之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司徒烈摇摇头,深深一叹,不再多想,猛提一口真气,一式龙巡回海,身形似箭,疾射而起。
他抛开身后一片惊叹,落身在牡丹室前。
这时的他,如疯似狂,管它什么暗门密户,将先天太极真气凝聚双臂,挡着他的,就是一掌。
砰,砰,砰,连串暴响,碎本横飞,一路打人,就像在撕毁一层层的烂纸,眨眼功夫,已达内室门外。
一招勾魂半裸上身,含怒掀帘而出,一见是他,失声道:“什么,会是你?”
司徒烈厉喝道:“是的,万恶淫为首,淫报最快!”
口中喝着,右手一挥,五缕劲气,夹着一阵锐啸,分射一招勾魂天突,璇玑,华盖,鸩尾,中庭五大要穴。
一招勾魂骇然道:“一元指”
口中说着,脸色遽变,倒身一滚,右臂挥出一道气浪,藉一顿之势,顺手抄起那支旱烟筒,同时又打出一掌。
这一掌,力道之猛,可谓仅见,司徒烈双掌齐亮,也只堪堪抵住。
一招勾魂的确不愧为武林一代巨奸,对形势之把握,实非司徒烈可望项背,他一见司徒烈攻势受挫,毫不怠慢,右手连挥,旱烟筒有如巨浪滚滚,司徒烈立被迫得连连后退,还手不得。
经过一阵进退迎拒,两下站立位置已变,一招勾魂这时背外面内,司徒烈经验虽差,但先天太极功究属不凡,加以年青气盛,活力充沛,才退得四五步,业已无名火起,狂吼一声,双掌猛推,一下发出全部真力,一招勾魂硬接之下,身躯竟被震得歪了一歪,他乱眉抖动,眼露凶光,好似要下煞手,但在犹疑了一下之后,却忽然抽身向外纵去,司徒烈从未打过这种硬仗,豪兴大发,生死早置度外,当下一声长啸,如天马行云,腾身便追。
来至厅中,一招勾魂并未离去,一招勾魂见他出来,双目火赤,忽然摔去手中那支烟筒,沉吼一声,上身顿矮,双掌涌起一股狂飙,朝司徒烈当胸涌出,同时后声喝道:“你小子今天不死,就可从此扬名!”
司徒烈豪壮地大笑道:“宰了你并不稀奇!”
藉长啸而激动八脉真气,也以双掌正面迎去,四掌相接,一声巨响,二人各退三步,一招勾魂怔了怔,司徒烈大笑道:“哈哈,这叫做一招勾魂么?”
一招勾魂目眦皆裂,司徒烈接着又笑道:“一招不能勾魂,第二招就得送命!”
声发势出,双掌一亮,原式不变,立即向一招勾魂当胸推去,一招勾魂脸色一青,忽然一声不响地掉身往外就跑。
桃花少女遥遥喊道:“快追,少侠,老贼受伤了!”
桃花少女喊完,一招勾魂也已自消失不见。
她未见司徒烈有所行动,甚至连回答也没有听到,不禁有点奇怪,回头一看,呆住了。
此刻的司徒烈,双掌仍然向外推举着,目光平视,口角含笑,好像傲然地面对着一个人。
桃花少女轻咦一声,走近看时,才发觉司徒烈面色非常难看,知道他也已受了重伤,正想伸手去扶,司徒烈蓦地转身作势喝道:“认得么?这就是先天太极神功!”
这时,牡丹少妇正秀发散披,玉容黯淡地缓步走了出来,桃花少女朝司徒烈瞥了一眼,突然扑人牡丹少妇怀中,哭喊道:“娘啊,这位少侠伤得太重哪!”
司徒烈踉跄地走近一步,眼神涣散地茫然问道:“谁伤得很重?”
桃花少女泣道:“是老贼伤得很重,但,少侠,你也受伤啦!”
司徒烈吼道:“老贼人呢?”
桃花少女泣道:“早走哪。”
司徒烈忙道:“被我赶走的么?”
他没有听到回答,却听到一片啜泣之声。
“什么?”他喃喃地道:“我,我也受伤了么?”
噢,噢,他迷迷糊糊地想:我大概也受伤了,但我很好啊,我不过有点发昏想吐罢了,唔,一定是因为很累,那就休息休息吧。
他躺下了,躺在四条玉臂之上。
他也吐了,吐的是一滩鲜血,血被一阵泪雨向四面冲流,在他脚下形成一座千瓣莲蓬——
司徒烈于喷出大口鲜血之余,双目一闭,立即昏迷过去。
环立四周的众少女,头一低,一个个泪如断线,桃花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声低呼,慌忙抬头颤声道:“娘,这,这怎办?”
牡丹少妇注目摇头黯然低声道:“不要紧,孩子,他功力深厚,这点内伤想来还没有多大关系。”
桃花少女异常着急地道:“不,娘,桃花不是指这个。”
牡丹少妇杏目微睁,轻哦道:“那么你是指什么呢?”
桃花少女低头垂泪道:“当娘气昏之后,老淫贼因被这位少侠顶撞得恨入骨髓,而又不愿让这位少侠死得太干脆,忽然问起桃花还有没有‘百花黄’,桃花一看剩下来的‘百花黄’业已为量甚微,便取出交给了他。”
牡丹少妇忙问道:“结果呢?”
桃花少女颤声道:“桃花暗示这位少侠服下去了。”
牡丹少妇不由得怒得发喘地道:“余量虽微,但娘记得至少尚有一份的三分之一左右,你这丫头好糊涂,难道你不知道娘已没有了解药么?”
桃花少女嗫嚅地道:“桃花知道。”
牡丹少妇更怒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把它泼掉?”
桃花少女仰起脸,泪痕满面地泣诉道:“娘,别误会桃花是贪生怕死,除了这样做,这位少侠便难逃一死,要是这位少侠死了,我们这些没用的丫头,又有谁能相救于您啊?”
牡丹少妇听了,嗒然无语。
默默移目朝脸白如纸,业已人事不省,但地唇角却仍噙着一抹傲然笑意的司徒烈注视了片刻,忽然轻轻一叹,缓缓自司徒烈背下腾出右手,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巧锦盒,桃花少女目光至处,不禁低声惊疑地道:“什么?‘百花长春丹’?”
牡丹少妇点点头,神色微微一黯,偏脸向身侧一名身披淡黄披风的少女,虚弱无力地吩咐道:“金花,你去取点水来。”
桃花少女嘴唇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那名金花少女取来一碗清水,牡丹少妇拿出锦盒,金花少女接过打开,一阵清香飘过,金中立即现出十来颗相思豆般的红色药丸,金花少女有点迟疑,牡丹少妇无力地说道:“做一次,孩子。”
桃花少女低声问道:“娘说年服一颗,能使人青春长驻的就是它么?”
牡丹少妇点点头道:“是的,孩子。”
桃花少女低声又道:“用完了娘还可以再向教主讨取吗?”
牡丹少妇轻轻一哼,仰起脸道:“除非来世再为女儿身!”
桃花少女不安地道:“那么娘以后呢?”
牡丹少妇仰脸漫声道:“以后?以后怎么样?以前又曾怎么样?”
桃花少女黯然地低声又道:“娘,它也能解毒吗?”
牡丹少妇摇摇头微叹道:“服下这十颗百花长春丹,将可延缓毒性发作一个月,百花黄的解药只有回春丸一种。”
桃花少女想了一下,又道:“桃花刚才已给他服过一颗长青丹,有用没有用?”
牡丹少妇点点头道:“这样可保三个月。”
牡丹少妇应答着,一面已命金花少女将十颗百花长春丹倾人司徒烈口中,接着便示意桃花少女将司徒烈身躯轻轻放落,并帮助他盘膝坐好,然后一掌贴在司徒烈背后的‘三焦俞’上。
片刻之后,牡丹少妇面色渐呈死灰,司徒烈的脸色却逐渐红润起来。
又过了约摸盏条光景,司徒烈轻嘘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皮,正待起身,却忽听身后响起一缕虚弱得有如蚊的般的声音道:“三月之内回春丸本教总坛在金庸。”
语音方了,接着是扑托一声,司徒烈回头一看,牡丹少妇业已因脱力而晕倒于地,他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几眼,轻轻一叹,转身便往厅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