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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夜空。再后来,空气变得粘稠,周遭忽明忽暗。我发现自己在环城路上狂奔。
瘦长的树影宛若跳跃着的藤条,不断抽在身上。我跑过桥头,在大街小巷里七弯八绕后,总算到了家门口。气喘吁吁地,我走进院子。母亲从厨房出来。
问我吃饭没。我说没,她说那快来。灶上煮鳖一样,也不知炖着什么。飘香阵阵中,我垂涎三尺。母亲却突然闷哼一声。
我这才发现她撅着雪白大屁股,坐在一个男人胯上。背景一片模糊,只有耀眼的白臀无声地抖动着,那波波肉浪像是拍在我的脸上。我叫了声妈,她扭过脸来,张张嘴,却是两声颤抖的娇吟。
接着啪啪脆响,男人笑出声来,像是火车隆隆驶过,那条狭长的疤又在蠢蠢欲动。我放眼厨房,空无一物,连灶台都消失不见。心急火燎地冲向卧室,一阵翻箱倒柜,我终于在床铺下摸到那把弹簧刀。它竟裹在一条内裤里。我小心取出,凑到鼻尖嗅了嗅。冰冷依旧,却挥发出一股浓烈的骚味。
这无疑令人尴尬而恼火,但我还是别无选择地弹出了刀刃。锵的一声,屋里一片亮堂,那瞬间射出的白光如一道暴戾的闪电,又似一缕清爽的晚风。喘息着睁开眼,我早已大汗淋漓。月光清凉如水,在地上浇出半扇纱窗。我感到裤裆湿漉漉的,就伸手摸了摸。
之后,肚子就叫了起来,喉咙里更是一片灼热,连头上的伤口都在隐隐跳动。我从床上坐起。
除了梧桐偶尔的沙沙低语,院子里没有任何响动,然而,刚开门我就看到了陆永平,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月亮。
那毛茸茸的肚子像个发光的葫芦,反射着一种隐秘的丛林力量。其时他两臂下垂,上身前倾,脖子梗得老长,宛若一只扑了银粉的猩猩。我眼皮一下就跳了起来,就这一霎那,他转过头来。
至今我记得那张脸如同被月亮倾倒了一层火山灰,朦胧中只有一双小眼兀自闪烁着。唯一有自主意识的大概就是嘴里的烟,瞬间就短去了一大截。我心里立马擂起鼓来,连掌心都一阵麻痒,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从他身边经过时。
我感觉陆永平是尊雕塑。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院子里银白一片,像老天爷摁下的一张白板。没有母亲的动静。我径直进了厨房。开了灯我便对着水管猛灌一通。
橱柜里放着多半盆糖油煎饼,应该是下午刚炸的。母亲很少搞这些油炸食品,总说不健康,不过多亏了奶奶,从小到大这玩意儿我也没少吃。前两天她老人家打电话来,我扯两句就要挂。
她说让你妈炸点煎饼,可别忘了上供。多么奇怪,即便如此忧伤,奶奶还是相信老天爷。我捏起一个油煎,咬上一口,才慢吞吞地泡了两袋方便面,那是本地产的清真面,当时刚流行酱包,吃起来挺新鲜。搪瓷缸我也记忆犹新,屎黄色,侧身印着小熊猫吃竹笋,手柄处有一行红字:教师节快乐!
我忘了那晚陆永平在厨房站了多久。只记得在我狼吞虎咽时,右侧墙上老有个巨大黑影在轻轻摇曳。
他或许连屁都没放一个,又或许发出过几个拟声词,再不就絮叨了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而我,只是埋头苦干。我太饿了。大汗涔涔中,褐色糖浆顺嘴而下,甚至淌到手上,再滴落缸里。我把手指都吮得干干净净。
等我吐着舌头从搪瓷缸上抬起头,陆永平又进来了。这次他套了件白衬衣,没系扣子。说不好为什么,当这个大肚皮再次暴露在灯光下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我老觉得屋里有两个陆永平,以至于不得不扭头确认了一番。这次他走到我身边才停下来,单手撑墙,摆出一副西部牛仔的姿势。我发现他穿着父亲的凉拖。
“你头咋回事儿?”陆永平笑眯眯的。我没搭理他,又捏起一个煎饼。我还是饿。我说服自己:毕竟中午只吃了份盒饭。“现在不要紧了吧?”陆永平干笑着在我身旁矮凳上坐下。
真的是矮凳,很矮,相当矮,以至于他需要仰起脸来看我。于是他就仰起了脸:“泡面最好不要吃,还有这油炸食品,特别是你这种情况。”他指了指脑袋:“对伤口不好。”
我撇撇嘴,端起搪瓷缸,把剩下的面汤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了。“你说你哎,都是姨夫的错,姨夫没能遵守诺言,”陆永平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以说是,啊,百分之一百的责任,咋办随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