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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远了。连那时候的三分之一也达不到。像这样下去,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时间太长了,无论是心理和生理的都会承受不了。现在他一天睡眠的时间才三四个小时,自己干的又是井下的活儿,到了工作面迷儿八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弄出乱子来。此刻,他必须面临一个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

    就在他的思想再次动摇时,他看着了令他心动的一幕。

    那天,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沟外走时,看到一伙人围在矿锅炉房的大烟囱旁指指点点。他仰起头发现,在几十米高的烟囱一侧用钢精焊的方形框子上,有一个喜鹊窝,远看像一团浓浓的墨。人和喜鹊也差不了多少。自己也想有个自己的窝,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和和睦睦,有说有笑。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放弃,也不应该放弃。放弃没有出路。对于他来说,放弃了这个,就等于放弃了希望,放弃了可能到手的幸福。

    吉庆就这样每天坚持着,到了第38天,终于掏成了第一个窑洞。看着自己的杰作,吉庆的心里美得实在不行,就在那个窑洞里大声吼了起来。吉庆的吼声惊走了草丛里的鸟儿,惊走了树上的松鼠。

    接下来就该掏门子了。门子应该选在2米以外,因为里边那个窑洞里面需要留足盘炕的地方。这个口开的时候用不着太大,最多一米宽就行。

    吉庆拿铁锹把比划了比划,就开始掏那个门。挖了有一尺来深,当吉庆的镢头使劲刨下去时,听的“咚”的一声,吉庆感觉到手掌的虎口给震得麻酥酥的。他知道碰上了拦路虎。于是,放下手中的镢头,改用铁锹慢慢地挖,果然,刚才镢头刨到的地方是一块石头。他用铁锹继续掏石头周围的土。他想,等把土掏完,石头自然就露出来了。可他掏了又掏,那石头还是看不到边。看来,这是块大石头。这块大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堵在了窑洞的门口。如果挪地方,前后都不合适,看来必须把它除掉。可这么大的石头搬是搬不动,敲又敲不碎,让吉庆作了难。面对这块石头,吉庆真有点像狗咬刺猬——无法下口。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吉庆是个掘进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井下打巷道,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眼放炮。在火药面前,煤快和石头变得不再坚硬了。随着“咚”的一声响,瞬间便粉身碎骨了。

    吉庆尽管来矿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对打眼放炮已经很熟练了。打眼看上去很简单,其实可是个技术活。眼儿打的好不好,决定着它的爆破效果。吉庆他们用的是毫秒雷管,雷管都编着号,按照顺序爆破。所以,打眼时先打中间的拉槽眼,接下来是两边的劈帮眼,最后才是挑顶眼。

    吉庆当然也清楚矿上关于爆破物品管理的规定。不过,吉庆最终决定冒一回险。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幸福。

    那天下班后,吉庆借口捡炭,磨蹭了一会儿,等掌子面的人都走光了,他从火药箱里拿了5个火药。拿火药的时候,吉庆的手哆嗦得很厉害。他把拿5个火药别在了腰里,又从雷管箱子里拽了三个雷管,团成一个团儿,塞进了贴身的衬衣口袋里。然后背着借来的用风筒布做的小袋子,出了掌子面。

    吉庆进了更衣室,同班的人们已经进了澡塘。他看看四下无人,就开了锁子,迅速地把腰间别的5个火药取下塞进了更衣箱底层的格子里。那是平时搁鞋的地方。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雷管,用更衣箱里的旧报纸包好,洗澡时也故意慢慢吞吞。一直等到其他洗罢穿衣服时,他才从澡塘里出来。那天,吉庆下坑时特意准备了个用风筒布缝的袋子,打算用来装炭块。有人问他,你媳妇又没来,你沉哼哼的背那东西干啥?他说,这是大姑娘纳屎布——闲时置下忙时用。

    吉庆把炭块取出了一些,把炸药放到里边,然后又把炭块搁在上面。这样做在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尽管煤矿有的是炸药,也不在乎他用的这几个,但炸药与其他东西不一样,属于爆炸品,危险品,矿上对它管理得很严,采取的是班前领,班后交。其实主要是害怕有人用它搞破坏。不过,下坑的工人们要是想偷几个火药,机会有的是。这就像炊事员想吃食堂的饭一样,你能看住哪一时?雷管和火药不能放在一起,这个道理吉庆知道,于是他把雷管装在了裤子口袋里。

    吉庆那天上的是夜班。他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把一张旧报纸裹在那个小包上,右手一提,便挎在了肩上。

    吉庆出了澡塘也就是上午10点来钟。夏天的太阳明晃晃的,让吉庆感到很刺眼。他用手搭了个凉棚,这一看不要紧,离他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个戴大檐帽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吉庆从小就害怕戴大檐帽的人,不管是公安、工商、税务,也不管还是男人女人,只要见了头上戴着那种像鳖盖一样帽子的人,他的心里就打鼓都。今天的情况更加特殊,一看到前面那个戴大檐帽的人,吉庆的腿就像抽了筋,软了一下,腿一软,脚一崴,差点儿跌倒在地。他挣扎了一下,人虽然没跌倒,可袋子里的炭撒了出来。这时候的吉庆头呜的一下就大了,急忙蹲下来,谁料想,蹲得急了点,肩上的袋子一倾斜,哗啦一下,里边的炭撒了大半。吉庆此刻什么也不顾了,两只手飞快地往袋子里扒拉着,直到地上什么也没有为至,手磨出了血也没觉着疼。等他把炭块装好后,抬头看了看,那个大檐帽却不见了。

    吉庆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的汗珠吧哒一下砸在了地上,很响。这个时候,他抬起了有点发软的腿,定了定神,然后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吉庆背着炭回到宿舍,没有急着去土丘掏他的窑洞。他把火药和雷管取出来,分别放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然后装了几十块钱去了食堂。

    今天的吉庆大方得很,一顿饭花了12块。这是他自来到坑上后吃得最好花钱最多的一顿饭。过油肉,烧茄子,大米,还要了个鸡蛋汤。吃饱喝足之后,吉庆抹了抹油拉拉的厚嘴唇,回到了宿舍。同屋的工友上班不在,吉庆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脑袋一挨着枕头,便鼾声如雷。

    吉庆太累了。自打掏上窑洞以来,吉庆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覚。今天,他似乎要把几个月来亏下的覚全补回来。

    一觉醒来,看外边黑乎乎的,吉庆啊了一声。抓过表仔细瞅了瞅,这才歇了心。刚才还以为是睡过了头,连班也误了呢。现在是8点10分,8点20开始行动。去窑洞用上10分钟,放炮花上半个小时,9点10分回来到食堂吃口饭,正好去上夜班。吉庆直挺挺地在床上躺着,等分针走到4上,毅然地起身下床。路过小卖部,吉庆买了四节电池,用塑料布裹好,拿胶布缠紧,揣进了裤子口袋。吉庆买电池是为了放炮用。因为没有专用的炮线,他就拿旧电线来代替,反正也就用一会儿。

    吉庆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踏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向土丘走去。

    夜彻底的黑了下来。黑黑的夜把黄色的土丘也染成了黑的。吉庆进了窑洞,从怀里取出了火药、电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雷管和电池。因为没有灯,平时不抽烟的吉庆特意点了根烟,吸一口,烟头亮一下,吉庆掬了一捧黄土,拍在了那块大石头上。又在火药里插了一枚雷管,然后把插有雷管的火药搁在土边,再掬几捧黄土埋在了上面,使劲拍了拍,接上电线。这一整套程序,吉庆都是借着烟头那点光亮来完成的。吉庆边往窑洞外走,边用手捋着弯弯曲曲的电线。出了窑洞拐了个弯,吉庆来到那棵柳树的后面,侧过了身子,分别把两个电线头摁在了电池的两端。

    嘣。炮声很响,也很脆。过了一阵,吉庆进了窑洞。他来到了那块大石头跟前,猛吸了一口烟,借着烟头的那点红,大石头依然稳如泰山地蹲在那里。不过,吉庆用手摸了摸,发现有两个地方出现了裂缝。这次,他掏出了火柴,划了一根,果然,石头的中间有个“人”字形状的裂缝,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吉庆扔掉了手中的烟头,又点了一支烟。这次,他把剩下的四个火药一分为二,分别塞进了两边的缝隙里,插入了雷管,接好线,埋上了黄土,用脚踩结实。等他出了窑洞再次把电线头摁到电池两端时,他所期望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吉庆连续摁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操!吉庆他骂了一句,把电线和电池撂在一边,恼火但也无奈地向窑洞走去。

    他划着了火柴,看了看电线,电线接的好好的,也没有出现断的地方。刚才用脚踩过的黄土,上面还清楚地印着鞋的印子。是不是问题出在两边接的线上面。要想弄明白,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刨开检查。

    就在吉庆用手往开刨土的时候,外边刮了一股风。在窑洞里的吉庆连一点先兆也没有,就听的轰隆一声,火光中四分五裂的石头像子弹一样,噼里啪啦飞了过来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黑色的夜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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