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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莫梵亚怔了怔,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背上,外面冷风呼啸,连彼此的拥抱如此寒冷。
可是心跳是清晰的,怦怦怦怦,仿佛从未像此刻这样接近过。
“不要消失,不要轻易说离开。苏瑞,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够平安,你就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就算你欠了那个人,人情也好情爱也好,你为他牺牲的也不少了,现在,把命也还了他,够了,足够了……如果活着,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低低的,低低地,呢喃。
苏瑞眼眶一热,有什么落了下来,在脸颊上凝结成冰。
他们被人找到的时候,几乎都失去了知觉。营救人员很快将他们送到了医院,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抢救,才算脱离危险,只是手脚上都长了冻疮,这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
苏瑞还好一些,她穿的衣服多,反而是莫梵亚,因为一直在挨冻,情况比苏瑞严重多了,被找到的时候,连脉搏都变得很微弱,尤其是双脚。他把鞋子脱给了她,他的双脚则被完全冻僵了,再迟一些发现,只怕会完全报废,现在的情况也糟糕得很,肿得那么高,估计要坐好几天的轮椅了。
苏瑞还能下床,她走到莫梵亚的床边,看着他绑着绷带、翘得高高的腿,不知怎么,突然很好笑,“如果真的瘸了,就娶不到老婆了。”她说,“以后可不能这样高风亮节了。”
真的好险。
莫梵亚很轻柔地看着她,微微地笑着,并不接话。
苏瑞明白他的潜台词。
在他们失去意识时的最后一句话,她还记得,他也记得。
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才是今日生。
“……你说,小时候没有朋友,是真的吗?”苏瑞开始没话找话。
这些事,可是莫梵亚自己爆料出来的,不是她八卦。
莫梵亚有点赧颜,“是,从小就不讨人喜欢。”
苏瑞一头黑线。
看看乐乐,便知道莫梵亚小时候是一个冰雪可爱的孩子呀,为什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想不通……”
如果她小时候认识他,便是他脾气差点,冲着那张脸,她也会天天跟在他后面,多看一眼也好。
“我不太喜欢女生,不怎么搭理她们,大概觉得我太高傲。男生……他们好像也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简直是莫梵亚的童年阴影啊,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萧萧吧。”苏瑞想了想,回答。
萧萧从前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公主一样的人,男孩子都喜欢她。作为萧萧的未婚夫,莫梵亚多少会被他们孤立,何况,他的性格本来就偏于清冷。
莫梵亚这才恍然。
在心中二十几年的困惑,居然就是这样一个解答。
“slence的事情,后来,怎么了?”顿了顿,苏瑞终于问出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她看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可莫梵亚的表情根本没有一点变化,好像完全不介意这个话题似的。
“很糟糕,我大概是呆不下去了,且不说这次的损失,他们怀疑有内鬼,各个风声鹤唳,一旦有了这种心病,想重新合作是不大可能的——一盘散沙。”他寥寥地说。
苏瑞眨眼,“你没告诉他们,是我泄的密?”
其实,那天的事情当然不足以扳倒一个那么大的组织,苏瑞也没奢望会一步到位。
只要他们内乱,不要出去害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莫梵亚也完全可以说出真相——顶多是识人不明,被女人摆了一道,影响一下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但事情也不是不足以补救。
“牺牲你来换得我的地位?”莫梵亚的手覆在额上,好像在听一出笑话,“就这样吧,没关系。”
天大的事情,一句“没关系”,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瑞也明白莫梵亚的意思。
如果他说出了实情,也许会缓解此时相互猜忌的局面,可是,苏瑞却一定活不了了。
以silence的风格,还不得把苏瑞杀之而后快?
他不能说,也不会说。
苏瑞的那两字“谢谢”在喉咙里转了转,又咽了下去。
“谢谢”这两字又苍白又没意思。
“等医生说我能出院的时候,我要先回去……送一程妈妈。”苏瑞言归正传道:“然后,还要去接乐乐。”
“嗯,好,就怕乐乐已经玩得乐不思蜀了。”莫梵亚点头,又道:“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送妈?”
“不要了,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我找李艾就成。”苏瑞摇头拒绝。
莫梵亚遂没有再坚持。
“之前我告诉你,我找到了许少白的地址。你还要吗?”
“……给我吧。”
“……好。”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声音已经明显沮丧下去了。
“梵亚。”
“嗯?”
“我不走了。”
“……好。”
“就这样?”
“不准再反悔!”
……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直到医生过来查房。
苏瑞也得回自己的病房了,看着她这样离开,莫梵亚其实觉得很不舍——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竟是许久都没有过了。
苏瑞离开病房后很久,莫梵亚的脸上都带着傻呵呵的笑,那笑容便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住,医生为他检查的时候,将那两只冻伤的脚的绷带解开,抹上药水后,又重新包上——这个操作本来是很疼的,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已经疼得哇啦啦地叫了,只有莫梵亚,好像根本就察觉不出疼似的,还在那里傻乎乎的笑。
医生看在眼里,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担忧。
眼里满是阴霾。
等检查完毕,确定没有其他的异状后,医生走到莫梵亚的床边,谨慎地问:“请问那位苏小姐是你的什么人?”
“我妻子。”莫梵亚很自若地说。
她说她不走了,苏瑞答应他重新开始了,不管他们的起点有多低,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的重新开始,他会珍惜,她也会珍惜。
他们仍然会努力幸福的,而苏瑞,会再次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他的回答几乎带着一丝得意与幸福。
医生的脸色却一点都不好看,他谨慎而小声地说:“那么,作为直系家属,有些事情,我希望您知道一下。”
莫梵亚也听出了不对劲来,他转头疑惑地看向医生,态度也紧张了起来,“知道什么?出了什么事?”
医生停了停,转身示意护士将门关上。
……
……
……
苏瑞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她这辈子都和医院结缘太多,所以,病房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在这里失去太多东西了。
所以,没有听医生的嘱咐,等一查完房,她就慢慢地溜达出来,站在了行人略少的走廊尽头,推开窗户,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虽然有点冷,但觉得神清气爽,把这满身的药水味都吹散了一些。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瓦蓝瓦蓝的天际。
许少白的地址,已经拿到了。
很多疑问,她都可以得到答案。
其实,在斯冠群那件事上,苏瑞对莫梵亚撒谎了:她是真的不记得,或者说,记得的只是片段,那个人音容笑貌,说过的话,烛光,还有saxphone。想起的时候,心就好像丢失了什么,空落落的。
她爱过那个人,她的身体还残留着爱过的记忆,也许至今仍然爱着,用她都无法意识的方式。她知晓他的一切,她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也许,唯一需要的,就是见一面。
只要再见一面,她才能找出来,那空洞后面的原因,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丢失的到底是什么。
而对莫梵亚……
苏瑞也不再是心如止水了。
就像莫梵亚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能再多一次机会?
一个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
她还需要时间,时间会潜移默化地成全一切。
世事如水,流走的,涌来的,奔流不息的,都是生命的吟唱如风。
雪后的天空蓝得如此纯粹,凝视久了,几乎有着让人落泪的力量。
她自嘲自己的感伤,目光刚收回,便听见莫梵亚在身后叫她,“苏瑞。”
她转过头。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俊雅干净,脸上是淡若柳丝的笑,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泄了进来,镀在他的脸上,恍惚,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