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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分明是赞美,他却说得不带一丝恭维,仿佛只是在客观地陈述这一件无可争议的事实。她垂首抿了口茶,浓茶流过味蕾竟丝丝清甜。
“可是我看了两遍都没搞明白,为什么男主角没有爱上她?”
“要不,你看第三遍吧。”
他也低头抿了口茶。隔着蒙蒙的水汽,她捕捉不到他唇边的笑意,只觉他的眼角扬着,如刀刻般深邃的脸部线条瞬间变得柔和,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的淡淡清辉,落在晶莹清冷的雨露上。
而她,就像那雨露,一点一滴被蒸发,追随着晨光而去。
电视上的男女主角你侬我侬之后,开始上演激情戏码,真空上阵的缠绵热吻,再配上催情的音乐,让她捧着茶杯的掌心比热茶还烫,体温估计可以煎蛋了。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谁知肥大的T恤衫太不配合,宽大的领口从她的左肩滑了下去,恰巧露出一抹清瘦的香肩,还恰巧是贴近他的那侧肩膀。于是,气氛更加尴尬了!
她的手抬起来,又僵住,不知是该及时遮掩,还是假装若无其事。
她还在利弊中权衡,他修长的手指已伸向她的肩膀,内心深处隐隐的期待让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却没有躲避,直到他拉起滑落的领口,遮起她裸露的肌肤……
她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还是口干舌燥。
“其实,你演的戏我都看过,”他开口,声音刚好盖过电视上细碎的低吟声,“包括去年上映的《悬浮之都》,你演得很精彩。”
“《悬浮之都》?你看到我了?!我只演了一场林希儿的替身。”那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她特意跑去看,以为那天翻地覆的旋转过程中,她多少能露出点脸让观众注意到。结果发现,精益求精的导演真没让她白白摔了五次,长达半分钟的特写加慢镜头,竟一点看不出她是个替身演员。
“看到了。你从楼梯上滚下来过程很逼真,尤其是膝盖上的擦伤……”说着,他瞄了一眼她光洁的膝盖。她不知擦了多少去疤液,还是留下了浅粉色的痕迹。
她双臂搭在膝盖上,又问:“你怎么看出是我的?!”
“感觉!”
……
美丽的深秋,天高云淡,落叶和轻风共舞。
略显简陋的出租屋内,他们坐在地毯上,聊起了年少无知的时光,无声地微笑着,肩与肩零距离接触着。手中茶杯早已冷了,电脑屏幕上也已显示杀毒完成,可这些都没人会在意了。
说起没见面的这几年,她才知道,原来他爸爸终于认识到暴力已经不能让这个儿子走上正途了,剥夺他的自由才是王道,于是把他送去了一所监狱式管理的“天才”少年班,效果还算不错,郑伟琛同学在发愤图强了一年之后,考上了军校。接下来的三年,他接受了军事化管理,实现了他做军人的理想。
只是,在这四年中,“自由”两个字彻底和他断绝了关系。
他问起她的生活,她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
久置的茶浓了,也冷了,入口十分苦涩。
仰望着碧蓝色的天空,她没有化妆品掩盖的笑容淡如水墨,“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看出她不想说,他也没有再问,只把手中的半杯茶往她面前一送,“茶有点凉了,能帮我续点水吗?”
“哦,好。”要不是他提醒,她几乎忘了这种便捷的茶包需要经常续水,难怪喝起来这么苦。
厨房里,水流缓缓流淌,光洁如镜的不锈钢水壶上倒映着她的脸,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脸白得毫无血色,眼睛泛着淡红。
这样一副凄楚的脸色,怎么看怎么不像“过得很好”。
看来她的演技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在厨房里自惭形秽了一番自己的演技,直到眼底的血色褪尽了,双颊被拍出点红晕,简葇才端着两杯热茶,挂着动人的微笑出来。刚好,电视上她饰演的于孜然终于露脸了。
于孜然一身缟素站在初雪中,双眼泛红地望着一双爱侣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含笑带泪送上真挚的祝福,她黯然离开,去了滑雪场。
曾经和喜欢的男人一起去过的滑雪场里,她独自从山顶滑下。镜头从她快要结冰的眼睛拉远,越拉越远,直到茫茫的雪海中,她独自一人从山巅滑下,如渺小的一点尘埃飘落在满世界的洁白中。
不得不说,画面凄凉又唯美,不枉她天寒地冻苦练了整整一周的滑雪,手脚都冻伤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滑雪了?”郑伟琛忽然开口。
“为了拍这段戏特意去学的。”
“我记得你最怕冷,每次下雪,你恨不能把全身都缩到棉衣里……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学不会滑雪。”
说实话,她以前也这么以为过,因为那时候她有永远温暖的家,有年年冬天都会给她买新棉衣的爸爸,还有时时提醒她天气冷了多穿一点的妈妈在身边,现在,她只有一个不管天气多冷,都需要让自己尽可能展现曼妙身材的工作。
所以,“人是会变的。”
“嗯,你的确变了。”他深沉地看她一眼,她以为他会说出很有建设性的评判,结果,他说:“变漂亮了。”
“是吗?”热茶入口,暖暖的清香,冲淡了口中残留的冰冷和苦涩,细品还有丝丝甜意,“我以为我一直都这么漂亮。”
她看着他,同时也在他墨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T恤衫的领口又从肩上滑下。
房间安静得可以听见他们交错的呼吸,越来越沉……
偏偏电脑上小狮子这个时候打呼噜。
“病毒应该清理完了。”郑伟琛起身查看电脑的状态,确认了一切正常,又看了一眼手表,“电脑没问题了。”
简葇也看看墙上的挂钟,一向散漫的表针今天好像效率特别高,不知不觉竟然转了好几圈,时针一转眼指到了十一点。
“嗯……”她深深觉得请他喝杯茶表达不了谢意,决定客气一下,请他吃个午饭。可是威爷郑重其事告诉过她,作为艺人,她绝对不能光天化日和男人出双入对,尤其是长得醒目的男人。
“嗯……你……喜欢吃菠菜吗?”她双手扳着生硬的门板,身体不自然地侧倚在半启的门边问。
郑伟琛正欲出门的脚步停下来,“还行。”
“那黄瓜呢?”
“也还行。”
“我冰箱里只有这两样东西……而且,我只会用白水煮。”
“没关系,我不挑食。”
她马上奔向厨房。
……
后来,大概几个月以后的后来,他们坐在一起吃早餐,无意中聊起这顿相当没有诚意的午饭,她说她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他真的留下来。
他停下手中正在挑菠菜的筷子,“客气?!我怎么觉着,你根本没给我留拒绝的余地。”
“没有吗?”
“你让我怎么拒绝?说我最讨厌吃菠菜,还是说,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小忙,举手之劳,你不要‘破费’。”
“你可以说,我还有事,改天吧。”
“其实,我那天真的有事。”
她把他挑出的菠菜接收过来,一脸甜笑说:“其实,我是真心诚意想留你吃午饭。”
于是,那天她留他吃了一顿相当没诚意的午饭,一大锅的菠菜黄瓜汤。他把一大锅汤喝得一滴不剩,足见多么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