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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笑着回道:“少奶奶记性真好,上回少奶奶在院子里请姑娘们作耍,奴婢刚巧去给四少奶奶送鞋面,倒不想少奶奶能记得奴婢。”
慧安点点头,便听蓉姨娘道:“这孩子心眼实,只鞋面却做的极好,来日也叫她给少奶奶您做几双送过去,少奶奶喜欢什么花样子一会子叫冬儿姑娘交代寒儿。”
慧安听她这般说倒也不推辞,笑着应了,又见蓉姨娘的床边摆着一串佛珠,桌子上的四角铜炉中也燃着檀香,便道:“姨娘也念经信佛?”
蓉姨娘闻言笑道:“贱妾身子不好,总得寻些事打发时辰罢了,也是贱妾那芳丫头嫁的远,想多给她念念经祈祈福。”
“姨娘是心善之人,大姑娘若知道姨娘这份心,定然也会感念在心。”慧安又和蓉姨娘聊了两句,因是时辰已经不早,料想棋风院的膳食已经摆上,慧安便起了身,又交代了寒儿几句便自回了棋风院。
她和关元鹤一道用了膳,刘婆子等人已在外头侯着了,慧安进内室歇了一会子这才移步出了明堂,令方嬷嬷叫刘婆子等人进来回话。
刘婆子等人低着头碎步进来神情却是比方才在大厨房时要恭敬不安一些的,慧安之所以当时不发作,一是不想影响了各院摆饭,再惊动了定国夫人,再来也是要吊着刘婆子等人的心,就是要叫她们因不知她的态度而越发忐忑不安。
如今慧安见她们如是神情便也不意外,捧起茶掀开茶盖磕了磕茶碗,接着却是目光一锐咣当一声便将茶盏扔在了桌子上,盯着刘婆子道:“可是知错了!?”
刘婆子几个闻言一惊,只觉那声茶盏的碎裂声直落在了她们的心头,只是慧安一句话都不问便直接问责,到底那刘婆子心有不服,她虽是也害怕,只是这几日来在下头人的面前她一直张扬,这若是慧安一句话她便服了软,便不敢吭声任由宰割,那岂不是自打了脸。
刘婆子今儿又吃多了酒,这会子还有些上头,故而听慧安如是指责,竟是将心一横便向地上重重一磕头,道:“少奶奶要问责,奴婢们自是不敢多言,少奶奶是主子,怎么惩罚奴婢们都是应当,奴婢们也都该好好地谢恩受着,只是少奶奶也得叫奴婢们知道错在哪里啊,方才在大厨房冬儿姑娘不闻不问地便就砸了大厨房的器件,奴婢们比不得冬儿姑娘在少奶奶心中的重量,只是也都是府中的老人,还请少奶奶顾念着奴婢们伺候老太君,老爷和夫人少爷们多年的份上告之奴婢们错在哪里。”
慧安听刘婆子竟还敢狡辩,竟还自恃劳苦功高冲她甩起脸来,不觉冷声道:“错在哪里?哼,好,今儿我便好好问问你,你且说说冬儿为何会砸了大厨房,便是砸了又如何?”
刘婆子闻言便道:“冬儿姑娘得少奶奶疼爱,脾气自也大,砸了大厨房有少奶奶担待着也不过是一桩小事,奴婢们自不敢多言。”
慧安听刘婆子这般说,目光便扫过她身后的几位低着头的婆子,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几个婆子却比刘婆子要清醒地多,前两日又刚见过慧安的手段,再者说刘婆子糊涂,想立威也不能和主子叫板啊,她们却是不能也跟着糊涂了,闻言便慌忙着道:“奴婢们错了,奴婢们不该在主子用膳前便先填饱了肚子,因是早先胡大娘掌着大厨房时便有这例子,夫人宽厚,奴婢们便蹬鼻子上了脸,妄自尊大了。奴婢们知错了,冬儿姑娘砸的是,少奶奶饶命啊。”
几个婆子纷纷叫饶,刘婆子见状便有些懵,她瞪了瞪身旁拼命磕头的几个婆子,再去瞧慧安便迎上了慧安沉肃的目光,刘婆子浑身一抖便僵在了那里。
慧安瞧着她,沉声道:“早先我便说过,夫人管家时是个什么规矩我一缕不论,既是我掌事便该按着我的规矩来,这也是老太君允了的。早先方嬷嬷便将大厨房的各项规定宣读给大家听过,如今你们知错犯错,被抓个正着却还犹自狡辩,偷奸耍滑,躲懒油嘴!哼,真当我立的规矩都是摆设不成!?”
慧安言罢也不再瞧刘婆子一言,更不等她服气,只冷声道:“刘婆子妄自尊大,不敬主子,拖去受刑房杖责二十,免厨房采买,代管事一职,今儿在大厨房只要是上了桌的奴才,不论谁均扣三个月的月银,各领二十板,分四次受了。”
她言罢便有婆子进来将已是面色惨白的刘婆子堵了嘴拖了下去,那剩下的几个婆子冷汗直冒,一言也不敢再发。慧安这才瞧向最后头跪着的一个穿戴朴素的中年婆子,道:“今儿厨房管事的几位妈妈,只有袁妈妈未曾上桌享受席面,而是正恪尽职守地为老太君采买食材,那马蹄菜非这个时节的东西,老太君既想吃袁妈妈便不辞辛苦地跑到京外去寻,实为辛苦。你们都该像袁妈妈多学着点,自今儿起厨房的事便由袁妈妈掌着吧。”
众婆子们闻言面色微变,那袁妈妈不是旁人,正是前院周管家的媳妇,虽说也是府中的老人了,但是因其不和崔氏一条心,故而在大厨房也就任着个采买蔬菜的采办。这些年崔氏掌家,大厨房上早已全是崔氏的人,也因袁氏的男人在府中得力,这才没有被排挤出去,只是她和厨房的婆子们历来关系就不好。
早先胡大娘虽是落马,但是刘婆子接管了大厨房,故而众婆子们倒也不惊慌,只觉着还是自己人的天下,只是如今一下子由袁妈妈掌了事,这大厨房岂不是跟突然变天了一样,怎能容她们心中不惊。
故而众婆子们愣了一下,这才忙应了,慧安便道:“袁妈妈留下,你们都且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慧安却是起了身,亲自将袁妈妈扶了起来,笑着道:“妈妈早年便在母亲身边伺候,方才早该让妈妈起来才是,妈妈且随我到内室说话。”
一般主子的内室除了贴身的大丫鬟,和亲信之人都不会叫人随意地进入,袁妈妈被慧安握着手,又听慧安如是说,忙笑着道:“少奶奶折杀奴婢了。奴婢早便想着来拜访少奶奶,只是少奶奶一向事忙,奴婢便也不敢贸然来打搅。”
说话间两人进了内室,慧安在罗汉床上依着,冬儿给她背后放了大靠枕,慧安又叫人给袁妈妈搬了杌子坐下,这才笑着道:“妈妈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别人来我未必待见,妈妈来我却是乐意的,还想着妈妈和我多说些这府上的人和事,也叫我早日的熟悉下众位婶婶,妹妹们。”
袁妈妈听慧安这般说便笑了起来,道:“早听闻少奶奶和善又聪慧,今儿算是见着了。”
她言罢正巧便见慧安窗口摆着的那盆五色花,便又夸道:“少奶奶心巧,养的花比一般人养的也要好看,这花颜色好,一株上竟长出这么些色彩来,瞧着倒是稀罕。”
慧安闻言便笑,和袁妈妈说了那花的来历,袁妈妈便道:“怨不得瞧着好看,原是异乡的吉祥之花,只是奴婢倒似在什么地方见着过一般……既是吉祥之花,却也定然能给少奶奶和爷带来福运,少奶奶早日为爷诞下子嗣,老太君便也高兴了。”
慧安听袁妈妈这般说便只笑笑,又聊了几句却是关元鹤从书房回来了,袁妈妈便也不再多留忙起了身,冲关元鹤行了礼便欲告辞。
慧安叫方嬷嬷亲送了她出去,又吩咐冬儿从棋风院的丫鬟中挑选几个老实本分的给蓉姨娘处送去,这才将人都谴退了。
关元鹤见慧安面色不大好便将她从罗汉床上抱起行至床前,将她放在铺好的床上,沉声道:“既是累了何必还四处的折腾,一些小事便叫方嬷嬷去办就好,没必要亲力亲为。谁若不服气,便叫她自来寻我。”
慧安闻言只觉着他的想法简单,那些婆子们岂是方嬷嬷能震慑的住的,总归她进府的时间短,不及崔氏在府中的积威大,她虽知关元鹤也是心疼她,但是内院之事本就是女人们的天下,若真一些小事便将关元鹤牵进来,只会叫下人们瞧不起她。
只这些她也没必要和关元鹤细说,便道:“蓉姨娘到底养大了大姑娘,也算是长辈,既是寒儿求到了我这里,我岂能不亲自去瞧瞧。”
听慧安这般说,关元鹤便就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面颊,道:“如今已经领了朝廷差事,改明儿礼部将官服送过来,我去跟祖母说,这中馈还是交出去吧。”
慧安闻言点头一笑,依偎进了关元鹤怀中。
翌日早上,慧安起的有些晚,待到福德院时二夫人和三夫人早已请安散去,定国夫人见慧安面色不好,便蹙眉道:“昨儿你也受了累,一两日不来请安也不打紧,怎不好好歇歇。”
慧安便忙道:“本就是年轻人,受些累也没什么,哪能那般的娇气。”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闻外头传来一阵的喧闹声,慧安尚未反应过来门帘被豁然挑开,接着崔氏便冲了进来,瞧见慧安竟是目光陡然一狠,大叫一声便冲了过来。
“贱人,你对我卓哥儿做了什么!”
崔氏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尖叫着直冲慧安而来,样子极为骇人,慧安一愣被她扑个正着,便听崔氏又道。
“你为何毒害我卓哥儿,卓哥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放过你!”
慧安听崔氏这般喊,整个人就有些发愣,崔氏却是疯了一般地推打着慧安,慧安脑子没转过来,身子便也反应不及,整个人便被崔氏推到在地上,腰间撞上一旁的椅子,只觉腰背一疼,眼前发黑,尚未抬起头,便听一旁的巧萍惊呼一声。
“血!少奶奶流血了!”
慧安本能低头,却见一行血迹沿着腿侧流了下来,染得月白的裙子如盛开了花朵一般,妖冶而惊悚,她只觉头脑一空,眼前混乱的人群和慌乱的叫声登时都远去了,眼前只剩下那一团红色在不停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