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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边鼓来。
周宝兴和刘氏因都被堵上了嘴,故而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之声,那周宝兴心知离死不远,一双眼睛写满了诅咒盯着慧安,慧安却也不怕,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一眨不眨。
她今日就是要府中的下人们好好瞧瞧,她,沈慧安才是这凤阳侯府真正的主子,才是能左右他们生死的人!
她,沈慧安亦是一个狠角色,那些想欺上她头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到底有几个脑袋够她砍的!
待周宝兴咽下最后一口气,婆子们一个松手,他那身子便如一滩烂泥从条凳上滑了下去。
慧安微勾唇角移开目光,瞧着满院子的奴才,清声道:“你们都记好了,体面那都是主子给的,要想世代体面就莫要得了体面就忘了主子是谁!”
慧安一句话犹如炸雷,登时院子扑扑通通跪了一片,却与此时院外响起一声微喝。
“都堵在这里作何?”
慧安眸光微闪,却是孙熙祥到了!
只见孙熙祥还穿着猩红色上绣白鹇的五品官服,迈着大方步一脸阴沉地撩袍进了院,目光先是在地上躺着的周宝兴看了眼,这才扫了扫那五口大红木箱,眉头微皱的给小厮秋毫使了个眼色。
秋毫自去查探周宝兴,孙熙祥向慧安走来,慧安忙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孙熙祥行了礼,这才道:“父亲定是听闻家中出了事,这才从官署匆匆赶回来的吧?哼,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奴才!耽误了父亲公干,朝廷怪罪下来岂是了得的?”
她说着便瞥了秋毫一眼,秋毫刚查探了周宝兴,见他死相惨状,哪里能不怕,如今被慧安一瞧整个人生生一抖,忙往孙熙祥身后躲了躲。
孙熙祥见此目光更是不悦,但他一见那五口大箱子便知今儿回来的晚了,什么都别提了,心中还惦记着也不知周宝兴这狗奴才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
故而闻言,他却一笑道:“他也是担心你降不住这些狗奴才,怕你吃了亏这才去请为父的。不知周宝兴和刘氏犯了什么错,竟使得你发如此大火?”
慧安忙是一笑,道:“父亲一路赶回定然累了,先坐。方嬷嬷,给父亲上茶。”
孙熙祥只觉慧安那话真真是说出来讽刺自己的,他心中早已窝火不已,面上却也不露声色,在太师椅上坐了,抿了口茶,这才听慧安道。
“说起来只怕会气坏父亲,这周宝兴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贪墨至此。父亲瞧瞧,这些东西都是从他的房中搜出来的。也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杀一千遍都不为过!”
周宝兴是孙熙祥的人,这府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慧安说这话只差指着孙熙祥的鼻子骂了。
孙熙祥闻言心中气的不行,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虽是不怕周宝兴攀咬自己,但他若真说了什么浑话,传扬出去总会有碍他的名声。如今闻言,他冷眼瞧了慧安一下,这才怒道。
“真是该死的奴才!此事你处置的极好!只不知这刘氏?”
“刘氏和周宝兴是一丘之貉,不光贪了采买的银钱,方才……方才她竟还出手踢了女儿一脚,还望父亲为女儿做主啊!”慧安说着眼珠子一淌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孙熙祥的脚下,好一个可怜模样。
此事婆子们已经放开了刘氏,刘氏被一桶凉水泼醒,又见周宝兴竟已断气,登时恨不能活撕了慧安,再看孙熙祥在座,登时便似打了兴奋剂一般,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哭喊道。
“老爷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夫妇为老爷做事,一向忠心耿耿……”
刘氏若上来就认错,再告慧安行事不孝发作父亲倚重之人,这样兴许孙熙祥还能与她撑腰。
但如今她上来就提为孙熙祥办事,孙熙祥岂能容她再继续说下去,他见刘氏竟如此不识趣,登时面色就是一变大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闭嘴!这等疯妇,连主子都敢动手,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拖下去打死!”
婆子闻言上前再次押了刘氏便按在了条凳上,又是一通杖责。
慧安方才没叫婆子们一气打死刘氏就是在等孙熙祥,目的就是叫大家瞧着孙熙祥亲口下令,杀死了刘氏!也好叫这府中的奴才们看看,孙熙祥是个什么东西,用的着的时候将你捧上天,待到事发了便会弃之如履,心狠手辣,也好叫那些摇摆不定的好好掂量掂量。
刘氏被板子一打,整个人便惨叫了起来,她本就受了伤,如今几个实板子下去便进气少出气多。这会婆子们却是没有堵住她那嘴的,登时刘氏便拼着最后一口气抬起脸来瞪着孙熙祥满脸的阴厉和怨毒,恨声大喝道。
“孙熙祥,我做鬼不会……放过你!”
说罢已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瞪着眼瘫软下去。
孙熙祥闻言气的面色发绿,慧安站在一旁低着头瞥了他一眼,禁不住满眼的讥诮,闭了下眼才道。
“将人拖下去。父亲,这府中不可一日没有主事之人,以我看如今负责采买府中燃炭的乔管事倒是个稳妥之人,父亲看是不是叫他先领着管家一职?若是做的不好,父亲再行换人便是。”
孙熙祥闻言瞧了慧安一眼,目光却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
慧安说的乔管事,全名乔万全,也是侯府家生子,只他却是个从不表态的,也不偏向慧安却也不倾向孙熙祥,可他唯一的女儿却在孙熙祥的院中最近刚提了一等丫头,似有打孙熙祥主意的意思,最近正和孙熙祥眉来眼去,暧昧至极打的火热。
慧安估摸着孙熙祥早晚是要收了那丫头的,如今只是在逗弄那小丫头,玩个趣味儿呢。
慧安提出叫乔万全做总管,一来是提他孙熙祥答应的机会大些,再来那乔万全态度不明,指不定是个明白的也未不知,更有一层,他那姑娘如今身份微妙,能做的文章很大啊。
见孙熙祥点头,慧安又道:“至于大厨房……那可也是个油水多的,也容易动手脚,却是要选个稳妥的。那周宝兴和刘氏人面兽心,哄骗父亲竟贪墨了府中这么多银钱,依我看这账面是不是也地好好查上一查?”
慧安一遍遍提银子,还要查账,孙熙祥听了岂能不气?
他瞧着一脸平静的慧安,怒火有些压也压不住,这个死丫头,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只是今日已然这样,他也不能不做妥协,故而气的内伤,面上却是一挥手,站起身来,道:“大厨房是不能马虎,你瞧着安置个妥当人吧。这事为父就不再管了,只是查账的事便罢了吧,如今已近年关,叫下人们好好过个年,别弄的人心惶惶的就不美了。”
言罢,一甩袖子便向院外走,行走间犹且余光瞥了眼那几口大箱子,心里真是跟割肉一般的疼啊。
他生在清贫之家,祖上虽出过举人也当过官,但他那父亲却是个穷秀才,孙熙祥成长的日子过的并不富裕,如今见这么多银子眼见就要吞进肚中,却生生被夺走,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只是再气那也没法子了,只能心中暗恨着,跺着脚出了榕梨院。
慧安今日目的已经尽数达到,又见孙熙祥气哼哼的离开,只差没笑出声来,一面吩咐方嬷嬷散了院中奴才,一面绕着那几大箱的珠宝古董转了几圈,挥手道。
“尽数记册,给我落了锁收到库房去!”
待回到屋中,慧安忍不住舒坦地躺在床上滚了两滚,方嬷嬷和夏儿等人进屋瞧见都一副笑脸。
“姑娘也别太乐了,这也算是和老爷撕破脸了,以后……”方嬷嬷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到底也是被那几口大箱子寒了心。
秋儿闻言哼了一声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反正奴婢心中主子只有一个,姑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叫奴婢与谁作对,便是天皇老子奴婢也不怕他!”
冬儿闻言忙一巴掌打在秋儿面上,喝道:“还天皇老子呢,也不怕闪了舌头,真真不知道自己个儿是谁了!”
春儿摇头一笑,却叹声道:“嬷嬷说,那乔管事真能站在咱们姑娘这边?”
几人闻言便皆收了笑看向方嬷嬷,但见她微微摇头,却又瞧着慧安道:“老奴瞧着那乔管事还算是个明白人,姑娘且看看吧。何况他一直不赞同他那闺女去贴老爷,这下他升做了管事,只怕他那闺女要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一来能多个人与珂姨娘作对,再来老爷收用了芙红,若再不好好对待,只怕那乔万全心中就会生怨。纵然他真依附了老爷,起码秋兰院那边会不好过,有他那闺女在,乔管家岂会和珂姨娘一条心。”
慧安闻言点头,笑道:“今儿也算打了个大胜仗,真没想到秋兰院那边竟一点动静都没有,真不似杜美珂的作为啊。”
此刻的秋兰院,杜美珂正坐在梳妆镜前通散长发,聘菊站在一边瞧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往院外瞧。
杜美珂见她那样不由一笑,放了梳篦,又挑了点香膏子在脖颈下微微点过,道:“就那么想去瞧热闹?老爷已经回府了,只怕这会子那边也该散场了。”
聘菊闻言欲言又止,半响还是问道:“奴婢实在不明,夫人为何不过去凑凑热闹?若是这回夫人帮了老爷的忙,老爷岂有不更疼爱夫人一分的道理?”
杜美珂闻言却目露讥讽,面上带了些冷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若此次帮了他,他确实会宠爱我几日,但我如今已经失了尚书府的依仗,他对我心生了厌意,便是宠爱又能有几日,有多少?但今日若他被那贱蹄子落了面子,吃了大亏,心中却会真真正正想起我来。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了这回,他那心才会真正想起我来,才会和我站到一条船上。人哪,有时候真是可笑,有共同的仇恨那心就也能靠的近近儿的。你就瞧着吧,不出一盏茶功夫,老爷他必来我这秋兰院……”
她话还没落,便听外面传来丫头的请安声,可不正是孙熙祥来了。
杜美珂登时便和聘菊对视一眼,由聘菊去迎孙熙祥,杜美珂却忙躺入被窝装起病来。
片刻孙熙祥便撩起帘子自己进了屋,绕过屏风,但见杜美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尖尖的小脸映着大红色的锦被,苍素而娇弱,眼角竟还挂着一串将掉未掉的泪珠儿,那模样真是娇弱到美极。
孙熙祥方才还怒火冲冲,只恨杜美珂没能帮他拖延一二,谁知进了秋兰院便听杜美珂是生了病,丫头们却在外头偷奸耍滑,如今进了屋他观屋中也没生炭火,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而杜美珂又是这般模样,登时那气就散了一半。
他缓步走进,杜美珂却似听到了动静猛然睁开眼睛,那双凄美的明眸中写满了无助和惊惶。在瞧见他的那一刻又都化成了惊喜和深情,只瞧的孙熙祥心头一暖,手便有些痒痒。
“老爷?您怎么来了?咳咳……”
杜美珂虚弱地撑起身体,刚说了两句便禁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那身上披着的单衣便掉下了肩头,乌黑的发雪白的削肩,水红色的肚兜子掩不住风情,只瞧的孙熙祥喉咙一紧。
他当即便坐在了床上,伸手揽住杜美珂肩,道:“瞧你,急什么,爷又不走。”
杜美珂被他一搂,整个人一颤,接着喜不自禁地抬头,那泪珠儿便欢喜地流了出来,道:“爷当真不走?我去叫人给爷冲茶……”
说着便欲掀开被子起身,孙熙祥却抓了她的手腕,道:“不急,先叫爷好好看看你,怎就瘦了这么多?”
“爷好狠的心,这么多日一直冷落人家,哪里有不瘦的道理……我,我一刻也不能离了爷。熙祥,我如今就有你了,你怎能……怎能如此狠心!”
她说着便去拍打孙熙祥,那衣衫便更加凌乱,露出的风光更多。孙熙祥就喜欢她这小模样,偶然使个小性儿,别样风情。
顿时抱着杜美珂就是一阵的狂啃,口中犹自喊着心肝肉,宝贝……。
待二人拥着大汗淋漓地倒在床上,孙熙祥这才搂着杜美珂道。
“小骚货,你倒是乖觉,知道怎么伺候爽爷。”
杜美珂不由媚眼翻飞,撑起身子,问道:“爷怎么来了?”
孙熙祥登时便黑了面孔,怒道:“你是病了不知道,方才在榕梨院,爷可真是丢了大脸,竟被自己生的种气的险些吐血。”
杜美珂心中冷笑,面上却一阵担忧,忙坐起身来,揉着孙熙祥的胸膛,道:“爷消消火,大姑娘心思不简单啊,只她毕竟是爷的亲生女儿,又年纪小,爷让着她点也就过去了。”
孙熙祥闻言冷声道:“让?这世上有老子让小辈的道理吗?”
杜美珂却是一叹,依在孙熙祥的肩头躺下,眯着眼睛道:“不让着又能如何,也没有老爷不疼自己闺女的道理啊?大姑娘心机深,我是怕了她了,我就说不是我与大姑娘作对,爷偏不信我。如今可瞧见了?爷还怪不怪我总去惹大姑娘,实在是我不得已啊,爷不知道我父被王御史参奏,便是大姑娘动的手脚呢……我倒没什么,大姑娘明明知道我父是吏部尚书,对爷的前途有助,却还这般……她怎就不为爷多想半分呢。”
孙熙祥闻言只恨的当即就变了面色,呼地坐起身来,瞪着杜美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哪里能骗爷啊,当时我就奇怪怎么尚书府发生的事明明我下了严令不准下人们外传,怎就那么快被王御史知道了,故而就派人专门去查了这事,这才查到事发当日有一个貌似冬儿的丫头去过王府,还许了那门房一袋银子呢。老爷若是不信,我可将那御史府的门房找来,老爷一问便知。”
孙熙祥登时大怒,一掌拍在床沿上,恨声道:“这可恶的丫头!”
杜美珂眼中满是笑意,半响才抬眸轻轻拍抚着孙熙祥,道:“哎,也怪我没能早日将这事告知老爷,这才使老爷轻视了大姑娘。人家刚入府那会,但凡老爷多垂怜一二,多在我这屋中呆上一呆,那些个奴才们也会知道老爷对我的心,大姑娘便也不会这么大胆子发作了我……只是如今人家想帮衬爷一二,都是有心无力了呢……”
孙熙祥闻言,眯了眯眼,面上闪过尴尬,笑道。
“爷现在就叫府中人知道知道爷的心……”
言罢两人便重新滚在了一处。
这日慧安忙了一天已然累极,一觉天亮,待用过早膳便由冬儿服侍着脱了常服,换上了骑装,准备一会子就往关元鹤的西郊庄子去。
她刚穿戴好出了内室,便见秋儿一脸笑意地进来,乐呵呵地道:“姑娘猜猜,我有什么好消息带给姑娘?”
慧安瞧她那样不由也跟着笑了,在椅子上坐下,扬眉道:“可是瞧上了那家后生,来叫姑娘我成全的?”
“姑娘!人家不与姑娘说了!”秋儿闻言登时面色通红,哼了一句一跺脚便转身要往外去,却是夏儿堵了她的路,笑着推她一把,道。
“赶紧说吧,你不说我可要抢了先儿了。”
秋儿闻言哼哼两声,道:“你说便你说,我才不要理作弄人的坏姑娘呢。”
说着便在椅子上自坐了,嘟着嘴佯怒起来。春儿几人见她如此纷纷失笑,慧安哄了两下,她才转过头来,兴奋地道。
“姑娘猜怎么着,今儿一早我和夏儿便听到了极好一个消息呢。那马鸣远,就是老和姑娘作对的那马鸣远,哈哈,他昨儿不知倒了哪辈子的霉运,竟被他那父亲打了三十板子,怕是要躺在床上过年咯!”
慧安一愣,接着便翘起了唇角,倒是没想到,她这边还没想出法子,整治那厮一二,他倒自己出了事。
夏儿也忙上前拍了拍秋儿,道:“你快别笑了,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咱们还等着听呢。”
秋儿这才起了身,乐呵呵得到:“是这样,今儿春马大人得了一美妾,甚是宠爱,几乎日日都宿在那美妾屋中。那美妾也是个不省心的,对马夫人当面一套,背地里却没少下绊子,两人没俩月便势如水火。恰上个月,马大人外出公干,马夫人却是个狠角色,竟抓了个小错处,趁着马大人不在将那美妾给买给了外地来的人贩子,言明叫那人贩子将美妾运到江南买进最红的青楼。谁知道……啊哈哈,谁知道那马鸣远竟将美妾偷偷买了回来,竟金屋藏娇。昨儿那马鸣远又去和美妾厮混,却不巧马大人刚巧便在附近会友,瞧见儿子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巷子,哪里有不跟去瞧瞧的道理?嘿嘿,这一瞧不打紧,可不就事发了嘛。登时便气的马大人一蹦三跳,把马鸣远给抓回了家。若是别的事,那马夫人自然会护着儿子,可这事……嘿嘿,马夫人也是伤了心,昨儿竟还拦着老太太,不叫给马鸣远求情,听说昨儿马鸣远都被打的晕了过去。这事现如今已经传的满京城尽知了,只怕今儿参马大人的奏章都如雪片飞到圣上那龙案上了。哈哈,马大人要是受了责,那马鸣远怕是还得一顿好揍。”
慧安闻言眼角微挑,有些出神。
这事真的只是凑巧吗?若真是这样马鸣远是够倒霉的呢。
只是马府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岂有不遮着掩着的道理,那马大人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再气,杖打儿子也没弄的满城尽知的道理啊?这不是上赶着叫御史参奏吗?
她怎么就觉着这事透着股蹊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