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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窗扇半开,依稀看得见窗外的皎洁月色。拓跋宏起身“呼”一下吹熄了烛火,室内便只剩下一层银霜似的月光。他贴着美人榻外侧躺下,把冯妙圈在里面。榻面窄小,平常只能躺下一个人,这会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夏日衣衫轻薄,冯妙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濡湿的汗意,四面全都是他铺天盖地的温热气息。
她起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可拓跋宏今晚的语声异常低沉温厚,随意跟她聊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冯妙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也敢跟他随意说笑了。黑沉沉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冯妙隐约生出一种怪异的感受,似乎这人从前也曾经像现在这样,在夜色遮掩下跟她说话嬉笑,他不是威严庄重的皇帝,她也不是小心谨慎的妃嫔。
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眼睡去,冯妙被清早一阵鸟鸣吵醒时,赫然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拓跋宏胸前,双手环着他的腰。而拓跋宏,整夜都把她圈在怀中,又怕挤着了她,半面身子都几乎悬空。
冯妙想要轻手轻脚地起身,刚一动,拓跋宏就把手臂一收,眼睛依旧闭着,额头却准确地抵上她的侧脸:“真想找个弹弓来,把那些不识趣的鸟儿都打下来。软玉温香在怀,舍不得起身了……”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轻而急促的敲门声,这时来华音殿打扰的,必定是有事要禀告皇帝。拓跋宏扬声问:“什么事?”
刘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皇上,刚才广渠殿有人来通禀,高婕妤这两天一直呕吐不适,刚刚请太医署的医正看过了……”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太医断定,是喜脉,所以广渠殿特意派人来给皇上道喜。”
室内是一阵尴尬难堪的沉寂,冯妙刚刚因为拓跋宏一句绵软情话而滚烫起来的心,像被人泼上一杯冷茶一样,迅速凉了下去,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白烟。他忌惮冯家的势力,便不想要自己有孩子,却一点也不忌讳高氏的血脉。也是呵,他有那么多妃嫔妻妾,少一个女人替他生育子嗣,原本就没什么了不起。他一点也不会顾及,一个玉雪可爱的婴孩,是后宫女子捱过漫长日子的最好慰藉。
冯妙坐起身,手压在小腹上攥紧。她体虚阴寒,每个月这几天都疼痛难忍,这一次又是因为贪凉吃了几口冰碗里的水果,才导致信期突然提前了。昨晚被拓跋宏搂抱亲近时,她就一直忍着,这会心中不快,那股阴阴的疼就越发明显。
拓跋宏起身召来宫女为他更衣,看见她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冯妙难受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睡惯了,昨晚跟皇上挤在一起,睡得不好。”
拓跋宏听见她语气不善,料想她是为了高照容有孕的事,心中不快。高清欢精通药理,高照容自己的医术也不差,只不过平时从不表现出来罢了。她自从进宫就病着,真正承宠的机会,也只有寥寥几次,却在精准的计算下,在这几次里就有了身孕。
他挥手叫宫女下去,自己理好衣襟和腰带,走到美人榻边,揽住冯妙的肩,硬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这会想必太皇太后和高太妃也知道了,朕得去看看照容,你再多睡一会儿。”
“皇上,嫔妾叫忍冬备一份薄礼,给高姐姐送去贺喜,”冯妙不愿闻他衣襟上的龙涎香味道,从他怀中挣了出来,“高姐姐有孕,按制还应该再进位份,皇上可别高兴得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语调平平地一样样说着,把贤良淑德恰到好处地挂在脸上,跟昨天夜里的娇声软语,判若两人。还要她怎样?少年天子最擅长的,就是给她一点点萤火似的希望,再狠狠碾碎。
拓跋宏的手臂,还停留在一个拥揽的古怪姿势上。还要他怎样?他已经低声顺气、近乎哀求地跟她说尽了好话,希望她多少能体会自己身为帝王的无奈。面对那些庸俗脂粉,还要伪装出一副喜爱娇宠的样子,来平衡她们身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一种折磨。
不愿承宠,他就顺着她的意思,这几个月,都没有碰过她,连想跟她说几句话,也要担心她会紧张害怕,专门挑白天借着磨墨添香传她过去。他昨晚来华音殿前,就问过彤史,知道还有五六天,才到她该有葵水的日子。可她那样说,他也就信了,整晚只是搂着她说话而已。
“妙儿,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你原本那么聪慧灵巧、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拓跋宏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些明显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