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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成了新闻人物。她的电视采访词是镇长的御用秘书写的,让老太太背了几个半夜。排山倒海那个词就是秘书手把手口对口教会老太太的,不料却泄露了天机。政府秘书没一个在文字上不是草包的,秘书学的精髓是吹牛拍马。

    老太太后怕了许多日子,有时候会从恶梦里醒来,一身冷汗和泡在洪水里很像。她在恶梦醒来再也睡不着时,一次次地想,才明白如果不是被政府的楼挡着,她想可能就冲到大海里喂鱼了。她是幸运的,本来镇政府开会是插死窗户的,那几天下雨,领导怕电视里天气预报不准,才虚掩着窗户,方便看看外面雨势的大小。这天正好在二楼会议室开会,也正好让老太太赶上了。低级政府的会计室一般都在二楼,一楼外人容易闯入,再高,理论上说不过去,脱离群众了。高级政府就无所谓,有些还在地下室、防空洞里呢。

    镇政府所在地的北方小镇,没怎么抵抗就让洪水通过了,房屋毁坏一半,没倒的也成了危房,只有镇政府办公楼巍然屹立,坚如磐石。镇政府大楼是全镇最坚固的,没有一个建筑商能不到万不得已在政府楼上做手脚。有了坚固的堡垒,镇领导就能从容指挥。镇领导坚守在大楼里,没一个跑出去的,外面更不安全。只有胡主任除外,因为他今天没来上班。

    胡主任干了五年党办主任了,按理说要提拔了,可总也没动静,心里好不痛快。这几天暴雨不断,上级安排镇上领导下雨天喝酒之余,也要有防洪思想。大雨连着下了好几天,镇长这天专门成立了防洪领导小组,坐在镇办公楼会议室里看电视,时刻注意着天气预报,间或也开会研究哪个水库会先决口。镇长秘书在会上说,胡主任家里有喜事,本来是要通知大家到场的,但鉴于这几天大雨不停,镇政府怎么也得有人坚守,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也不便只招呼某个人或几个人,怕有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嫌疑,说是立秋后再说。

    洪水泛滥这天,正好母亲过生日,胡主任是一定得陪的。也巧了,有情绪和真有事赶在了一起。

    胡主任父亲死得早,现在就是再活过来也怕不认识他了。他是母亲拉扯大的,注定要刻苦学习,考上了外省省城的一所专科学校。本来学的专业是怎么教学生当老师,可他在学校爱上一个本省下属一个县城的领导家女儿,是他同学。他毕业后,就跟着她来到他现在的县,在现在的镇政府从办公室科员干起,当上了党办主任。他入校时还在想一定要当老师,教育人培养人,可一旦有机会当上干部时,当初的理想就忽略了。他安慰自己:老师和干部差不多,都是糊弄。老师糊弄小孩,干部糊弄百姓。

    胡主任的爱人是大学同学,城里的姑娘,和胡主任处对象时,让她为胡主任的母亲操碎了心。胡主任就一个母亲,没有兄弟姐妹,也就注定了胡主任无论是孝子与否都得给老娘一起生活。养儿防老是中国千年不变的规则。

    胡主任恋爱史充满了艰辛,他总是回答不出对象给他出的考题。比如最简单的一道题:我和你娘同时掉在河里,你先捞谁?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两年,其间对象为他回答不出或闪烁其词跟他分手好几次。他好几次在梦里把他娘摁在水里淹死过,醒来千方百计给家联络,得知娘还活着,让他高兴也让他愧疚,整得他一天精神恍惚。后来对象用了许多计谋,他也没给出个正确答案,就放过了他。参加工作后,两人结了婚,当年的对象成了媳妇,忙于琐碎家务,也不再提及掉河里的事了,但这个问题却一直横在他的心头,直到当了参加工作五年了,还没有在心头抹去。

    世上的有不少问题是需要时间回答的。这不,机会来了,胡主任在这个大雨天里,和媳妇老娘围在一桌子吃饭。生日吃饭时间都会很长,因为想得也多,话也就多。小孩生日时会盼着长大憧憬着未来,老人一过生日就会提心吊胆,总想着接近了死亡,怕哪一天就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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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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