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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她护着自己的小腹,眸中尽是入骨的悲伤。
梁叔夜觉得自己一股劲儿使在了棉絮上,空空落落的,对于自己的失态他也很恼火和愧疚,抱拳对升子道: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糖土是什么糖?我不吃糖,你快走!”
升子觉得他不怀好意,心里戒备万分,听他还想拿糖来哄人,当即赶人离开。
岳小满神色怪异,对梁叔夜轻声道:“一个是傻子,一个是丑妇,将军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看那妇人没啥问题的”
梁叔夜点了点头,女子被男人挡在身后,只能看见她拽在他胳膊上,泛着青白的手指骨节。
犹疑转身,梁叔夜一步一顿,迈着石梯走下桥儿,再抬眼时,岳小满已经把马匹牵了来——
“将军,咱们走吧!将军……?”
凭岳小满如何唤他,梁叔夜径自发愣。
他摊开方才握住女子的那只手,见掌心中泪水斑驳,鬼使神差般低头用舌头一卷,尝到了一番咸涩苦意,其中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他立即举步回头,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桥头跑回去!
他要亲口问她,他一定要亲口问问她!
夜幕空中再度燃起了太平烟花,五光十色,炫色夺目,惹得灯市百姓齐齐仰目惊叹——
梁叔夜立在桥头之上,方才的女子已然离去,地上除了一只蜡灭半湿的花灯外,再无别物。
蹲下身,他捡起花灯,一眼就认出了上头的字句,这是他写给萝涩的,方才他亲手放了灯,叫它顺着河道漂流而下——
奈何桥上等三年。
而此刻,他在却凉州的一座石拱桥上,再度捡回了它,可那个女人,就像天边的火树银花,一霎而过,了无痕迹。
*
跟在升子的后面,萝涩脚步虚浮,神志涣散。
可能是觉出她不对劲儿,升子不再受灯市和小吃的诱惑,只一门心思把她往客栈里头带。
天色已晚,他们本来就决定在凉州城住一晚,明个儿早起再去办置一些苦水镇没有的家什物件,然后坐二奎的马车回村里去。
满囤媳妇已经收了摊,在来福客栈等着萝涩和升子归来。
见萝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满囤媳妇忙来搀扶,关切道:“这是咋地啦,欢欢喜喜去逛灯会,怎么这副样子回来,哟,怎么还哭了呢?”
在翠英的心里,一直认萝涩是个外柔内韧的女子,即便是被卖到穷乡僻壤,给个傻子当媳妇,她也没有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是自谋出路,把小家给打理了起来。
印象中她就没有哭鼻子的时候。
“升子,你家媳妇这是怎么啦?”
升子拍了拍胸脯,颇是得意道:“桥头有人欺负她,叫我凶走了!”
“婶子别听他瞎说,是我不小心脚滑,在桥头摔了一跌,人是来搀扶我的,升子是误会了”
萝涩强迫自己调整心态,揉了揉红肿酸涩的眼睛,牵出嘴角边的一抹笑意,解释了一番,让满囤媳妇安心下来。
“啊,摔了一跤,可有事没事?怎么那么不小心,都是有身子的人呐,头三月最是要紧哩!”
满囤媳妇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萝涩安然,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那快回屋休息去,明个儿回去,咱们顺道拐一趟回春堂,请张大夫再给你瞅瞅,可不能掉以轻心……”
萝涩一面笑着,一面应了她关心的絮叨。
帮着升子一并拿上搁置在客栈大堂的包袱和挑子,三人一道儿上楼去房间里。
若不是出远门,在凉州又无亲无故,一般农户哪有闲钱来住客栈。
不过萝涩也只是选了一家小客栈的人字房,且只开了一间,她跟满囤媳妇睡里头炕铺,外头用屏风隔着,在门边给升子另搭了一张小铺儿,三人将就一晚。
躺在炕上,萝涩辗转难眠,边上的翠英婶子已经打了轻鼾,睡得香甜。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心里念的,脑中想的,不过梁叔夜一人罢了。她甚至在想,若方才她执意与他相认,凭她对他的了解,和对这段感情的信心,萝涩知道梁叔夜顿然不会因为她的样貌而嫌弃自己。
可女子视容貌为重,即便他不嫌弃,她心里也不好受。
且他有戍守江山的宿命,她也有时刻觊觎,要夺她性命的敌人,他和她情缘已了,世上的羁绊,无非是她肚中的一点儿血脉。
她斩断情丝,才换得他将臣蛊的解药,她火场“殒命”,两人已是生死殊途。
万丈红尘,一尺丘山,她只想过一份安稳的日子,把孩子平安诞下。等到十年之后必须回去的时候,她希孩子没有她的照拂,也能康健安稳一生,而梁叔夜亦能驱逐西戎,建功立业,护九州一片安晏盛世。
深深抒了一口气,她阖眸,反复的劝说着自己,把心头那份躁动的情愫按捺在心底最深处,今夜只许思念肆虐,祭奠这一份早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