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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可她怎么能开口呢?一旦开口,意味着她要辞职,就会失去刚刚才有些起色、也让自己有成就感的工作……
“四年了,还没准备好?”他又一次冷了眉眼,失去耐性,“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有多么令你难以启齿?”
他又提起了这件事。子矜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倏然语尽词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扬起头,像是要将这句回答刻在石板上,一字一句:“四年就够了?萧致远,你明明知道,哪怕是一辈子,我们之间都有那道坎,你迈不过,我也迈不过。”
桑子矜已经走了。
客房里只剩萧致远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周遭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婚姻里她桑子矜是逆来顺受、甚至不求名分的一个,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多么荒唐。费尽心机、辛苦维系的一直是他。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他本以为时光可以弥补,乐乐也能弥补,可原来不是的。
她冷冷站在很远的地方,终究不愿回来。
萧致远回到客厅的时候,子矜正坐在童静珊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脸颊边笑涡深深。
他的脸色极平静,只是看了看时间,对子矜说:“不早了,乐乐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恰好王阿姨抱着小家伙进来,她眨着大眼睛,已经有几分困倦的样子。
“那我们回去吧。”子矜把女儿接过来。
“子矜,你老公借我两个小时。”童静珊走到萧致远身边,落落大方的笑着,对子矜说,“我约了一家代理商谈香水的事,有他在我放心些。”
宁菲意味深长:“子矜大方着呢。”
子矜弯了弯唇角,对萧致远点点头说:“那你们别谈太晚,早些回来。”
萧致远掌心握着汽车钥匙,触到金属,只觉得冰凉。
他若无其事的靠过去,亲了亲子矜的脸颊,明显能感受到她微微僵硬的表情,低声说:“我知道,你自己开车小心。”
这一晚子矜回到家,哄乐乐睡着,自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看看时间,其实并不晚。
子矜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
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便无所事事的靠在床上等了一会儿。
手机滴答一声。
他竟很快回了,十分配合,且言语耐心:“四季酒店,在谈代理,晚点回家。”
子矜捏着手机,望着天花板发呆,没想到又是滴答一声。
还是萧致远的短信:“我以后不会提那件事,早点睡觉,晚安。”
手机屏幕的灰色的背景上,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简洁,一如他的风格。
子矜不禁冷笑起来。他这便算是妥协么?她用力摁下关机键,逼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此时在四季酒店,趁着对方去洗手间,童静珊掐了掐萧致远的手臂:“专心点,发什么短信!”
他慢条斯理的抽回手:“别动手动脚,只有我老婆才能掐我。”
童静珊看着他,唇角的笑不知是吃惊还是讽刺:“你可别骗我——你外边是不是有人了?”
他眸色微微一沉,却不回答。
她靠得更近一些:“你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七年之痒了?”
“哪来的七年?结婚才四年。”
“那我看看你发了什么短信?”童静珊劈手去抢他的手机,萧致远没注意,真的被她抢了过去。
“……真的是和老婆在发短信啊。”童静珊啧啧了一声,“不过说的话太没劲了,我帮你回一条。”
萧致远手臂一伸,轻松的拿了回来,薄唇边一抹笑意:“别闹了,她已经睡下了,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也是在自己家里,怕什么。”童静珊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们朝夕相处的,也不腻歪?”
“她在光科工作。”萧致远淡淡的回答。
“……光科重工?老爷子知道么?”
“知道。”他轻描淡写,“工作是她自己找的,她不肯放弃我有什么办法?老爷子那边我就帮着说服了。”
童静珊双眸渐渐的回神,她看着他,忍不住摇头:“早知道你这么好,当初我就该先下手为强的。”
萧致远见她的表情有趣,亦微微笑起来,笑容仿佛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朦朦胧且柔和,他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脑袋:“晚了,逾时不候。”
子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萧致远已经晨跑回来了,顺便还带了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回来。
“你昨晚回来了?”子矜走出房门,见他在餐桌上摆弄早餐,不禁有些愕然。
“不回家还能去哪里?”他扬起唇角,仿佛觉得她在说的是个笑话。
“那乐乐还是交给你。”子矜抓了一根油条,“我上班去了。”
“等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在椅背上望定她,“想好怎么回复方嘉陵了么?”
子矜原本在弯腰穿鞋,闻言便回头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的可爱。
他忍着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去与她平视:“就和他直说你是我的老婆,还是你要我打个电话去?”
子矜警觉的退开了半步:“不用你插手。”她走出门外,又愤愤回头说,“也不用你教。”
他站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子矜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内部网查看邮件。
公司内部的邮件都是被严格监控的。每人的级别不同,权限也不同,严禁越级联系。子矜原本并没有和方嘉陵直接联系的权限,可是此刻,自己的联系人名单上赫然多了总经理的名字。
她明白这是因为收购小组而开通的,很快的,她就会收到相关加密文件——这样就意味着,她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Elle,今天方总有空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子矜咬牙拨了电话。
“我帮你看看。”Elle很快说,“午饭前有半个小时的空档,需要帮你预约么?”
“好,我十一点半上来。”
十一点三十五分,桑子矜轻轻扣了扣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里边的男声低沉动听:“进来。”
子矜在方嘉陵的书桌前站定:“方总。”
方嘉陵微微抬起眉眼,放下了笔,“坐,子矜。”
“我想和您谈谈收购项目的事,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怎么?”他的眼角蕴着浅浅的笑意,“有什么想法?”
“我想退出收购小组,同时推荐我们部门的叶萍——”
“桑小姐,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说起这件事。”方嘉陵皱了皱眉,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生动英俊,“我希望你是基于非常充分的理由的,否则,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愈发认真的观察她的每一丝表情,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些波澜——可是桑子矜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她只是站在哪里,同他一样,不经意蹙了蹙眉。
“方总,我很感激您对我的赏识。只是您选我进入小组的时候,大约没有很好的调查组员的身份背景。”
子矜无奈的苦笑,这个她小心维持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还是要说出来了,“您大概不知道,萧致远是我先生。”
有那么片刻,方嘉陵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在五月和煦的日光下,僵直成了雕塑。
他的视线里,桑子矜穿着薄薄的V领针织衫,下半身一件及膝铅笔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额头光洁,没有落下任何发丝——标标准准的办公室装扮。
萧致远的妻子?
他忍不住重新打量她。
那套衣服虽然得体,却并不是什么高档成衣,大约也就一两千块;脸上的妆浓淡适宜,却绝不会让人惊艳……
而方嘉陵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几个下属的推荐,以及她低调却仔细的办事作风。
“萧致远?上维的萧致远?”他重问了一遍。
“是他。”子矜抱歉的说,“所以为了避嫌,方总,我还是退出吧。”
方嘉陵慢慢的收回目光,点头说:“我知道了。”
“那我……”
“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一下。”
刚走出门口,Elle刚好准备去吃午饭,便叫住子衿:“一起去吃饭吗?”
此刻不管结果如何,子衿好歹把该说的都说了,心底倒也轻松:“好啊。”
难得能聚在一起,两人确定舍弃公司的食堂,跑去楼下的一家小弄堂里吃砂锅。
这家砂锅是出了名的店小,到了午饭的点,附近很多白领都会跑来等位。
“送你瓶香水。”子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Elle接过来,“Night·Moment啊!前一阵我刚想买呢,结果代购说脱销买不到了。”
“那正好。”子衿甩甩手,仿佛脱去负担,“我也用不上。”
“味道很好啊。”Elle有些迫不及待地在手腕上试喷了一些,“你买的?”
“别人送的。”子衿不愿多提。
“对了,子衿你知道吗,听说Night·Moment的创始人是上维萧少的女朋友。”Elle说起八卦的时候,眼神里晶晶泛着光亮。
“上维的谁?老大还是老二?”子衿装傻。
“当然是老二啦!谁稀罕老大啊,都结婚了,靠过去名声也难听。”Elle不屑的撇撇嘴,“我也是昨天的饭局上听客户说起的。回去我就搜了下了那个设计师的照片,还真是大美女。”
子衿拨弄着手指不说话。
“喂喂,你说话啊?”Elle不满的拍拍她肩膀。
子衿笑了笑,顺着同事问话,有意装模作样:“哎呦,我好嫉妒啊。”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底忽然有些不安。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打开第一个小口子,接下去就会迎来一波又一波潮涌般的风浪,如今已经有第一个外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还能维持多久。
晃神的这片刻间,手机响了。
方嘉陵的声音清越果断:“一起吃个饭吧,我想和你谈谈。”
子衿站起来:“好的,您现在在哪里?”
他报了一家餐厅的名字,离这里并不远。子衿挂了电话,抱歉的看着Elle,“对不起啦,我临时有事,回头我请客赔罪。”
子衿赶到餐厅,方嘉陵已经在等,见她匆忙赶来,倒了杯茶递过去,意态悠然。
青瓷杯里的苦荞茶有一股冰激凌奶油似的甜香味道,又带着植物的清香,子衿接过去,笑着说:“谢谢。”
她随便点了一份海鲜焗饭,服务员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天气极好,晴朗,微风,窗外是城市最繁华的CBD,衣着光鲜的男女们步履匆匆。可时间在这个包厢里倏然放慢了,异常安静。
方嘉陵依旧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子衿,擦得极为干净的玻璃窗外,阳光毫无阻碍的落进来,这个年轻女人的身影似是被一台高清相机进行了柔焦处理,肌肤白净,五官秀丽。她也不说话,只微微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水,一缕发丝顺滑的落下来,触在脸颊上,还带着俏丽的弧度。
他忽然有丝冲动,想去替她夹到耳后,指尖微微一动,她却一抬头,微笑着说:“方总,辞职报告我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发送了。”
方嘉陵笑了笑:“我忽然明白上次你不肯升职的原因了。”
“找一份合心的工作真的不简单。”子衿轻轻叹了口气,“尤其是在摆脱我先生影响力的前提下。”
其实当时选择进光科的原因很简单,至少她能确定,这份工作是自己去找的,萧致远绝不可能暗中做了手脚。没想到做了快两年时间,难得同事间相处融洽,老板又器重,可惜现在马上要离职了。想到这里,子衿心情难免会有些低落。
“据我所知,萧致远对外公开依旧是单身。”方嘉陵看了她一眼,“这点我倒佩服他,保密公关运作得很成功。”
子衿无声地笑了笑。
这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致远早已结婚,还有一个女儿,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瞒得面面俱到?三四年间,他们陆陆续续有几次被拍到——她从不担心,是因为每一次萧致远都能把消息掐到一丝火苗都不剩。
“您不怀疑我是他派来的商业间谍么?”子衿忍不住说。
他若无其事的瞟她一眼:“你如果是,那也未免太不上进了。进光科两年多,也就是最近才升职,萧致远没有抓狂?”
“……”子衿无话可说。
“辞职信可以不用发给我。但是我同意你退出收购小组。”他抿了抿唇说,“这个处理结果你满意么?”
子衿眨了眨眼睛,海鲜焗饭已经端上来了,芝士厚厚的铺了一层,光是色泽便能想见醇厚的口感。她却完全没有被美食吸引,只是诚恳的看着他:“这件事请您替我保密,可以么?”
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水,并不问她原因,只说:“可以。”
这一天下班,因为放下了一桩大心事,子矜心情格外的好。推开家门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阿姨正把热好的大骨头汤端上来,看见子矜就笑着说:“赶紧吃,刚热好呢。”
“乐乐呢?”她一边脱鞋一边问。
“和先生在书房呢,不知道两个人在玩什么,吃完饭就没再出来。”
子矜“哦”了一声,从餐桌上端了饭,随便夹了几口菜,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一堆彩纸,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来幼儿园老师又布置了亲子作业。
乐乐一回头,看见子矜站在哪里,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边还说:“妈咪回来了。”
萧致远也没回头,声音里似乎有点郁闷:“乐乐,这样对不对?”
子矜弯下腰,乐乐就乘机在她耳边说:“爸爸笨死了,一点都不好用。”
子矜忍着笑,一只手捏捏女儿的脸蛋:“爸爸就是笨死了,没有妈咪好用吧?”
乐乐小狗腿立刻点头。
萧致远终于回头,英俊的脸上佯装恼怒:“爸爸听见了。”
乐乐又乐颠颠的跑回他身边,仰着小脸,认真的说:“爸爸,你要让着妈妈嘛。”
萧致远实在拿她没办法,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鼻尖说:“好吧,妈妈比较聪明。”
子矜走过去,看他俩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叹口气说:“等我吃完饭来替你。”
“妈咪,老师说这个作业要三个人做。”乐乐举手报告。
“妈咪和乐乐也做得好。”子矜说,“别闹,爸爸很忙呢。”
“哦……”小家伙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
萧致远原本盘腿坐在地上,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说:“今天谈得怎么样?”
“我和方总说过了,他同意我退出小组。”
“还要继续留在光科?”他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不?”她理所当然的说,“他答应替我保密。”
“我是该说你幼稚呢?还是单纯?”萧致远唇角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桑子矜,你永远都分不清这个世界上谁是真的对你好,谁又是心怀鬼胎。”
子矜听着他的话,也不生气,微微歪着头看他,并不打算争辩:“好吧。”
她难得这样柔软的语气和表情,他刹那间忘了该如何招架,便只能沉默。
子矜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转过身,蹲在乐乐身边:“妈咪吃完了马上过来。”
她走过萧致远身边,脚步缓了缓:“你最近在干什么?”
他微扬眉梢。
“马上就要公开竞标了……”子矜踌躇了一下,她不信他全无动作。
萧致远却只是用看着女儿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眼底温柔的笑意:“我可以认为你在关心我么?”
“噢,可以啊。”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忘了我当时为什么嫁给你。”
他一怔,低头看她。她的黑眸里微微闪烁着一丝狡黠,让他摸不准……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子矜若无其事的把那句话补完:“……所以,你千万别一不小心,全盘皆输。”
乐乐的亲子作业模型完成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小家伙老早就睡觉了,只剩下子矜腰酸背痛的站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
书房因为让给了她们母女,萧致远一直呆在客厅,见她出来,不经意的说:“对了,今天去接乐乐,幼儿园老师说下周六有一个亲子运动会。”
子矜皱了皱眉。
“我那天有空,你呢?”他见她不说话,便追问了一句。
自从上一次一家三口出门被拍到后,子矜总是有些后怕,想了想,有些期盼的看着他:“你想想办法?”
通常萧致远不吭声的时候,表示他的心情是阴晴不定,子矜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能说:“喏,上次……”
上次是家长会,学校的要求是父母都参加。萧致远在外出差,子矜便乐得不叫他回来。乐乐知道只有子矜陪她去,便有些闷闷不乐,闹着不肯去上学,闹得动静有点大。萧致远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径直打了电话给幼儿园。
他去不成,索性大家都别去了——总之女儿开心最重要。
在这样的“强盗逻辑”下,小女儿总算没再退学,而子矜也不得不答应乐乐,下次还有家长会,他们一定都到齐参加。
萧致远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忽然觉得不耐烦:“乐乐一天天长大,这种活动只会越来越多,桑子矜,你要躲到哪一天?我干脆规定幼儿园不要开亲子会了好不好?”
她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厌倦再看她一眼,冷冷撇开眼神:“你不去没关系,我让静珊一起去。”
子矜僵在原地,假如此刻自己手中有水,或者别的东西,她一定毫不犹豫就砸过去了。她努力的深呼吸,最后还是忍住,一字一句,讽刺说:“啧啧,难忘旧爱?你想要做情圣我没意见,可惜你那时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她的声音顿住了——萧致远站了起来,目光又冷又利,像是薄薄的锋刃,只要她再说半个字,或许他真的会大步走过来,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
明明隔了大半个客厅,子矜的心脏竟也紧缩了一下,后退了半步。
空气中像是有细细的弦被绷紧了,不论是谁动一动,或许就会掀起巨幅风浪。
可他终究没有与她吵起来,又仿佛是无话可说,径直取了车钥匙,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