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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城寨边,用高亢的声音,开始了自己的谈判:
“天朝大军已经到了,你们已经没有出路,太师(指李成梁)有令,若杀掉阿台者,就是此地之主!”
这是一个谎言。所谓封官许愿,是尼堪外兰的创造,因为李成梁虽不守信用,但一个小小的营寨,打了就打了,还犯不着许愿开支票。但事实证明,人穷志短,空头支票,也是很有号召力的。应该说,游牧民族是比较实诚的,喊完话后,没有思想斗争,没有激烈讨论,就有人操家伙奔阿台去了。谁先砍的第一刀无人知晓,反正砍他的人是争先恐后、络绎不绝,最后被乱刀砍死,连觉昌安也未能幸免。虽然城外的李成梁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该干什么,趁乱带兵杀了进去。因为他不知道尼堪外兰的那个合同(估计知道了也没用),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办事也绝了点儿——城内共计两千三百人,无一生还。和觉昌安一起进城的,还有他的儿子塔克世,同样死在城里。不过对于李成梁而言,这实在无关紧要,多死个把人无所谓。在他的战斗生涯中,这只是次微不足道的战斗,打扫战场,捡完人头报功,回家睡觉。尼堪外兰倒是高兴,虽然觉昌安是惨了点儿,毕竟讨好了李成梁,也算大功告成。
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已经点燃了火种,燎原冲天的烈焰,终将由此而起。他是觉昌安的孙子,他是塔克世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做努尔哈赤。
万世之罪首
努尔哈赤很气愤——他应该气愤,他的祖父、父亲死了,而且死得很冤枉。看起来,李成梁害死了他的两位亲人,实际上,是五个。
如果你还记得,觉昌安之所以入城,是为了阿台的妻子,自己的孙女,当然,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堂姐,她也死在乱军之中,这是第三个。
而阿台,自然就是努尔哈赤的堂姐夫,他是第四个。然而,他和努尔哈赤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
嘉靖三十八年(1559),努尔哈赤生于赫图阿拉,他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都是女真世袭贵族,曾任建州左卫指挥使。
滑稽的是,虽说家里成分很高,努尔哈赤的生活档次却很低。家里五兄弟,他排行老大,却很像小弟,从小就要帮着干活,要啥没啥。
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女真部落,大都穷得掉渣。所谓女真贵族,虽说是不掉渣,但也很穷。所以为了生计,小时候的努尔哈赤曾到他的外祖父家暂住。
他的外祖父,就是我们的老朋友,王杲。
现在,先洗把脸,整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努尔哈赤的母亲是王杲的女儿,也就是说,阿台是努尔哈赤的舅舅,但是阿台又娶了努尔哈赤的堂姐,所以他又是努尔哈赤的堂姐夫。这还好,要换到努尔哈赤他爹塔克世这辈,就更乱了,因为阿台既是他的侄女婿,又是他的小舅子。
乱是乱了点儿,考虑到当时女真族的生存状态,反正都是亲戚,也算将就了。你应该能理解努尔哈赤有多悲痛了,在李成梁的屠刀之下,他失去了祖父觉昌安、外祖父王杲、父亲塔克世、堂姐××(对不起,没查到)以及舅舅阿台(兼堂姐夫)。
悲痛的努尔哈赤找到了明朝的官员,愤怒地质问道:“我的祖父、父亲何故被害,给我一个说法!”明朝的官员倒还比较客气,给了个说法:“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的,误会!”
很明显,这个说法不太有说服力,所以明朝官员还准备了一份礼物,以安抚努尔哈赤受伤的心灵。
这份礼物是三十份敕书、三十匹马、一份都督的任免状。马和任免状大家都知道,我解释一下这敕书是个什么玩意儿。所谓敕书,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贸易许可证。当时的女真部落,住在深山老林,除了狗熊,啥都缺,过日子是过不下去了,要动粗,抢劫的经验又比不上蒙古。明朝不愿开放互市,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这个折中的方式,一道敕书,就能做一笔生意。三十份敕书,就是三十笔生意。
明朝的意思很明白,人死了,给点儿补偿费,你走人吧。
客观地讲,这笔补偿费实在有点儿低,似乎无法平息努尔哈赤的愤怒。然而,他接受了。
他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然后,他召集了族人,杀死了一头牛,举行了祭天仪式,拿出了祖上流传下来的十三副铠甲,宣布起兵。收了赔偿金再起兵,和收了钱不办事,似乎是异曲同工。但无论如何,努尔哈赤向着自己的未来迈出了第一步。这一年,他二十五岁。按照许多史料书籍的说法,下面将是努尔哈赤同志的光荣创业史:先起兵杀死尼堪外兰,然后统一建州女真,打败海西女真最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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