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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问:“这不是你装蒲公英的瓶子,说送给九月的礼物吗?怎么还在这里?”
“还没做好呢!”卓然急赤白脸地辩解。
九月一听礼物,连忙惊喜地伸手索要:“快给我!”
卓然抱着瓶子的手往回缩了缩,小声道:“还没做好。”
“我就要,现在就要。”她伸手一摸,触到瓶子,就抢了过来,喜滋滋地抱在了怀里,“装满了蒲公英是吗?一定很好看!怪不得你准备了这么久!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吧?卓然,你真好!”
卓然脸色微微一窘,干涩地笑了笑。
卓医生被两个孩子逗笑了:“还是做小孩子好啊!”说完,又叮嘱卓然好好照顾九月,然后闭门出去了。
这一晚,九月终于坐到了传说中的手掌沙发,吃到了卓然特意为她留的酒心巧克力,累了,就爬上卓然的小床,而他坐在旁边给她读一本格林童话,童话里的公主,最后都嫁给了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暂时忘记了爷爷离去的悲伤,在曲折美妙的故事里,抱着那个迟到的礼物,睡得好香甜。
卓医生望着儿子小屋里的灯光,听着孩子们的呢喃絮语,却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他抿了一口茶,叹道:“这孩子真命苦,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卓然妈妈走过来,冷冷地瞥他一眼,说:“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自然有政府管了,大不了送孤儿院嘛!”
他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在众人的操持下,严老汉草草下葬。九月懵懵懂懂地跟着下跪,磕头,流眼泪。卓然一直拉着她的手陪着她。
下午的时候卓然说回家帮她拿吃的,她就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等他。
黄昏悄悄地笼罩了这个热闹而苍凉的小镇。
云涤镇的黄昏里,一辆锃亮崭新的黑色轿车里,走下来一个穿着烟灰色羊绒大衣的女人。她烫着波浪卷发,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城里的女人。孩子们跟在她身后,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亲戚。
九月深潜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她笑容甜美,怀抱香甜,有一双弯弯的爱笑的眼睛。从九月记事起,她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让九月管她叫小姨。九月记得,五岁那年,她就是被小姨送到爷爷家的,小姨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没时间照顾她,要九月乖乖听爷爷的话。小姨走的时候,九月哭闹了一会儿,后来,时间长了,就渐渐忘了小姨长什么样子。
那阵熟悉的香味向她飘来,那个漂亮的女人走向坐在门墩上的九月,在她眼前站定,蹲下来,迟疑地伸出手,又缩回,反复几次,忽然失控地将九月揽在怀中。女人声音哽咽:“月月,我的小九月,是你吗?都怪小姨不好,走,小姨带你回家。”
九月抗拒地从那个怀抱中挣脱,站起来往屋内跑,她一边跑一边喊道:“你是谁啊?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爷爷。”因为看不见,又跑得太急,她摔倒了。
女人焦急又心痛地上前扶起她:“我是小姨啊!九月,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姨!小时候,是小姨给你冲奶,给你买棒棒糖,带你坐摇摇车,你都忘了?”
九月安静下来,深潜的记忆如同雪层下的种子渐渐复苏,她想起来了,却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求证:“你真的是小姨?我小姨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
女人眼里噙着泪水,又哭又笑:“是,我是小姨,小姨去很远的地方工作,现在回来了。你看看我,还认不认识我?”
女人拢住九月,将自己的脸庞凑到九月的眼前,九月朝前方眨巴了一下眼睛,怯怯地说:“我看不见。”
“怎么会看不见?”女人惊讶地将手在九月眼前摆了摆。
身旁有看热闹的小孩插嘴道:“九月瞎了,看病吃错药,变瞎子了。”
女人不可置信地听着孩子们的起哄,回头死死地盯着九月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澄澈如初,却少了灵动,多了空茫。她再次将九月狠狠揽入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九月任由女人将她搂在怀中,小姨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渐渐开启了她紧锁的记忆引擎,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终于,将自己的小手拢上小姨的脖子,也嘤嘤地哭起来,小声而畏怯地叫着:“小姨,你真的是小姨?”
小姨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处理严老汉案件以及九月监护权的工作人员,他们例行公事般安慰了这对久别重逢的亲人,然后,带她们回所里办相关手续。
九月被小姨抱上了那辆车,一路上小姨都将她搂在怀里,仿佛怕一松手就会丢掉。
离开的时候,九月什么也没带,只带走了手中一直抱着的瓶子。她沉浸在和小姨重逢的喜悦和悲恸中,整个人脑袋有些发懵。她以为只是锁上门出去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就像每个人年少的时候,离开某个地方时漫不经心,总以为还会回来,却不知,有些地方,离开了就回不去了。所以,每一次离开,我们都应该认真告别。
车子离开镇子的时候,卓然正在街角的理发店被妈妈押着理他那总是长得太快的头发。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惦记着坐在门墩上的九月,所以头总是转来转去不老实,害得理发师不停地喊:“别动,别动!”
就在他将头转向门外那一刹那,他忽然看到了缓缓驶过的车子,看到了半开的车窗里的九月。他就那样围着理发店的白色围帘跑了出来,跟在车子后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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