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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动地掏笔的手都在抖,这类老干部随身都爱带钢笔跟纸。我也是预计到这点才会提出来的,他给我撑着伞,我抹干手,将纸拍在掌心写了一份羊皮纸转让的契约给他。
屠远洋脸上的喜悦再也藏不住全部露了出来,我不禁暗笑,他要是知道羊皮纸早就不见了会做何感想。
“咱们边走边说,你家住在哪?”这老头已经迫不及待想拿羊皮纸了。
“在带湖路上,你先把故事说给我听啊。”我连忙催促他。
“事情有点远,是民国时期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三八年,也就是我八岁那年的事。”屠远洋这杆子打到了五十多年前,我屏住呼吸听着他讲述那个年代的故事。
(为了减少魏西里跟屠远洋的对话,以第三人称写这个短故事。)
这是关于易子相食的故事。
什么叫易子相食?老年间赶上饥荒,太平光景只能混个温饱的老百姓实在因为没有吃食过不下去,只好吃人肉,吃谁呢?先吃死的,再吃小的,那时人孝顺,父母如果还活着即使年老体弱也不敢吃,只好吃自己孩子,可亲生骨肉血脉怎么下得去手?有耐不住饥的就跟人交换着吃。
事情发生在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中旬也就是公元一九三八年。那年屠远洋八岁,他的父亲姓屠名满谷,光绪二十年生人,那年正好三十三岁,是河南中牟人。有熟读历史的朋友看到这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年河南安徽江苏三省受黄河水灾人口一千多万,其中饿死的有三百多万。是活活饿死!!!这两个数字印入眼帘,心软的怕是已经哭了出来。有人可能会说,老天爷不开眼,为难我们苦难的祖辈,这样想的朋友你就错了。
这是人祸,英明神武的蒋委员长为了堵截日军侵华的步伐在赵口决了黄河堤。一时间涛涛黄水,铺天盖地。飞流千里,无数耕地房屋被毁,淹死的百姓不计其数,黄泛区十室九空户户有冤魂,家家有枉死鬼
屠满谷是个篾匠,就是箍桶编篓的手艺人。第一次国军开堤是在六月的一天晚上,刚吃过饭的满谷带着两个儿子在箍地主家的大水桶,他的媳妇在洗碗。突然满眼全是黄色,这大水不是普通洪灾一样慢吞吞的侵蚀过来。
被牢牢围观的黄河被放开后狰狞地像个野兽,它的来势既汹也急。铺天盖地,整个世界都是它的声音。哄的一声响所有的房屋稻田树木顷刻全被吞噬,千里之内几难生还,中牟是赵口边上挨着黄河肆虐的第一波浪潮,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还好满谷是个手巧的匠人,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两个儿子父子三人坐进了箍好的大桶。因此逃过了一节
大灾当前,人命如草芥。被这波黄河大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屠满谷抱着两个孩子将身子锁在桶里,随着水流飘荡,他也没了多少活下去的念想,家没了媳妇父母也被大水淹死了,满目泽国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多活一天便是上苍的怜悯,命运之舟将他们摇到哪儿便是哪吧。
天地之威,不可言状,洪水至处,见山山开见桥桥塌,也是父子三人命大,也是屠满谷手艺好,大水桶在洪荒里像只小船一样随着波浪一路飘荡,每日里有些飘来的动物死尸也顾不得许多,张开口就着浑浊的洪水便生咬几口。
一般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肆虐不了多久,可这场天大的灾祸持续了一个月才慢慢不甘心的褪去。起初几日洪灾最为高峰的时候,他们由如身处汪洋大海一般举目望去除了水还是水,大约半个月后水流渐渐变弱,父子三人离开了大水桶下地步行,连日的洪水浸的他们父子七荤八素。
大儿子屠远洋二儿子屠大陆,两人性格相反,大的呢像爹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二儿子是个猴精投胎。两孩子起初哭闹娘没了爷没了奶也没了。穷人家的孩子也刚强,没两天了解到父子的处境也渐渐安分了下来。他们一路来到了安徽境内。
衣衫褴褛的难民逐渐多了起来,面黄肌瘦的灾民们全都目露着饥饿的绿光,仿佛吃人的饿狼。安徽也是黄乏区,沿途的食物本来就不多,现在连野菜野草树皮都成了难民争相出手以命相搏的稀有食材。
曼谷力大,起初草还富裕的时候,到能勉强周济父子三人,只是每日拉不出屎,或者拉出绿油油的一堆。这日父子三人到了安徽毫县,这里已经有难民过境了,境内连点绿色都难以寻觅。
已经开始有难民把目光对准了路边的浮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