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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中兴风作浪,以弹劾所谓的臣非以掩盖自己的种种罪行,实在是居心叵测掩耳盗铃!”
女皇陛下精神一振,问道:“这么说刺杀案有进展了?”
来俊臣匍匐在地上回道:“启奏陛下,那犯妇何氏原本嘴硬,后来经过微臣攻人攻心,她已经供人刺杀案乃是她幕后指使。在宫外为她所用的刺客乃是她幼时伙伴周张氏。周张氏之夫及兄弟皆为收买刺客的人。”
女皇陛下大为震惊:“阿草为何如此?朕待她不薄,她何以要置朕于死地?”顿了顿,她又问,“莫非真如你所说——”
来俊臣仰头道:“陛下,诚如陛下所想,犯妇何氏乃是庶人贤的女儿,未出生时其生母便由其父想方设法遣出,在外面生了她,其母为了隐藏身份,带着她改嫁何家村的何青,隐姓埋名抚养她,并要她为其父报仇雪恨。何氏自幼身负复仇使命,又假借母亲冤案来到洛阳,闯公主驾叫撞天屈以接近陛下,取得陛下信任后再图徐徐下手。”
隋唐以后,经济高度发达早就了发达的餐饮业,酒楼为了招揽生意,往往容留说书艺人说书。店家免费招待饮食不说,更有听得起劲的客人会付些铜板做为听资,说书人往往以此卫生。当时乱世刚刚平不久,历代皇帝开疆拓土战事频繁,英雄辈出,市井之间多有传奇故事流传。而来俊臣的这个故事,比任何市井传奇都要引人入胜千倍。皇家恩怨,母子恩仇,代孕出逃,忍辱抚孤,武侠江湖,没有一个要素不是提人心吊人胆的,是传奇中的传奇,志异中的志异。
我想公主在偏殿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女皇陛下提出了她的疑问:“既然阿草派人刺杀我,那么为什么刺客真来的时候,她却为朕挡了一箭,自己险些丧命?”
来俊臣不慌不忙地自圆其说:“陛下,因为陛下周边都是精卫防护,刺客们不能保证刺杀的成功,因此由阿草挡住这一箭以进一步获取陛下的宠信,然后才有机会在陛下放松警惕的时候私下下手,万无一失。”停了停,他又补充道,“陛下登基前后,总有那么些奸佞小人不自量力,妄图螳螂挡车,因为陛下英明神武,善于用人,调兵谴将,将之剿灭,是以这些刺客变得越来越狡猾,硬的走不通便走软的,虚与委蛇,谋而后动,望陛下明察!”
女皇陛下冷笑道:“这么说,阿草还是朕的亲孙女,这是在谋逆亲祖母。”
来俊臣道:“子且不孝,何况孙乎?”
“这阿草平日也不怎么出宫,如何能这样跟宫外沟通畅通无阻?”女皇陛下又发出疑问。
来俊臣直身高呼:“吾皇英明!微臣也是这么想,所以顺藤摸瓜,对犯妇何氏严加审问,犯妇终于指认宫中有指使之人。此人在犯妇入宫后不久便与她互认,犯妇所做之事,都有此人操控派遣,犯妇与宫外的交接,也都由此人牵线搭桥。”
越听越像那么回事,越听越似真的。太平公主后来承认,若来俊臣所指控的不是他们这些人,说的是宫中别的什么旧妃或者宫人,也许听了他这番话,也就信了。我不知道女皇陛下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彼时彼刻,她确实至少有五分相信。
处在高位上的人,而且是那个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高位,至少无上的高位,操控着所有的人的命运的高位,站在各位置上的人,没有几个是不多疑的。在历史的长河里,为了这一个金碧辉煌的宝座,多少人血流成河。隋朝的皇帝与大唐高祖,乃是两姨表兄弟;先帝的父亲太宗皇帝的双手,沾满了同母亲兄弟的斑斑血迹。因为他善待文人,所以这些文人昧着良心为他修改了历史,将这一幕浅浅带过,将他美化成贤明的千古一帝。
这些文人不肯美化女皇陛下,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是个女人,逼得她只能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利剑,左挥右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害得她的儿子跟她离心离德,害得她与自己的儿孙同室操戈。太宗皇帝屠兄杀弟被说成万不得已,她的儿子猝死,便被认为是她虎毒食子,六亲不认。
她只能比太宗皇帝更多疑。
“朕竟不知朕的身边如此凶险!来俊臣,那人是谁?”女皇陛下身子挺直了,问道。
来俊臣再一次匍匐在地,磕头道:“微臣不敢说。”
太平公主知道来俊臣想说什么。她坐在偏殿的一张榻上,双手握成拳头。因为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听到他假惺惺地作态“微臣不敢说”,心中更是恨意充盈。她将双手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肉里。
她是母皇最宠爱的孩子。因为她是女孩,一直乖巧地避开朝政的漩涡,二圣一直对她恩宠有加。可是,一旦她被指控操控朝政,甚至谋杀母亲,她的母亲还会信任她宠爱她吗?她的大哥太子弘当年何曾不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孩子,被寄予最殷切的希望,就是因为他自幼所受的教育便是男人为纲,女人为夫所纲,对母亲干涉朝政心怀异议,对母亲于政敌的苛刻心怀异议,导致最后母子离心,颇多猜疑。
大哥中途夭折,死因不明,至今宫廷内外流传着被母亲鸩杀的传说。
二哥比大哥更直率第反对母亲干政,更不为母亲所喜,被人直接逼死在巴州,舆论矛头所向,更是指向母亲。
没有人知道真相。
没有人敢问真相。
她会不会继大哥二哥之后成为第三个被牺牲性命的孩子?她不知道。想到这里,她对来俊臣的痛恨更是千倍百倍。她恨不得亲手将剑刺入他的胸膛,剖开肚腹把他的心肠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跟常人不一样——常人的心肠是红的,也许他的心肠是黑的,已经腐败发臭。
不然何以如此歹毒?
女皇陛下沉静地说:“但说无妨。言者无罪。”
来俊臣居然痛哭流涕:“微臣怕被人置于死无葬身之地。”
女皇陛下不耐烦地说:“朕说了,只要你所言是实,朕赦你无罪!”
“陛下,陛下,”来俊臣一边痛哭一边磕头如捣蒜,连连地说道,“陛下,微臣真的不敢啊!这人便是,便是倾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姓们都惧怕而避之不及的太平公主啊!”
除了谋逆,他还给公主加上欺压良民,惹得迫害人怨的罪名。太平公主在偏殿气得将茶杯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