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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多难的年代,一生在流离中度过,没有安稳的家园,只有梦里的故乡。”苍颜白发的老人,在一页宣纸上用毛笔写下了一行字。
沐书琛,这位沐氏集团的董事长到访扬城,为扬城抗战博物馆落成举行揭幕仪式。
八十年代初,刚刚恢复秩序的大陆开放旅游,书琛携带子孙随即辗转从美国回到大陆。
从洛杉矶到上海虹桥,也不过一夜一日,而他离开上海的时候,乘船一个月。
近四十年光阴一晃而过。他已经从那个青涩少年成为了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当年,同船离开的家人,多已辞世。无人不感慨岁月的仓促无情,留下了遗憾重重。书琛不由得感叹不已。刚刚站在那片土地上的时候,书琛已经是泪流满面。当日,书琛自上海返回扬城。
阳光正好,在当地政府安排下,书琛为抗战博物馆揭幕,同日,政府宣布,已经拿到了国家主管部门的批文,抗战博物馆前的那条路恢复以沐凌晨的名字命名。
这条路原名英武路,在国民政府时期为纪念凌晨,以他的名字命名,经历了混乱的年代被更名,现在终于又恢复。
抗战博物馆的选址是当年沐家的旧宅,那块寸土寸金的地段,由沐家自愿捐赠出来的。
博物馆内,陈设着当年扬城抗战的物品,盒子枪,砍刀;墙上写着许多当年扬城抗战发生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还有扬城籍将士牺牲在全国抗战战场上的烈士。第一个名字,是沐凌晨,配图的照片,是凌晨在第四集团军的戎装照片。当时刚刚授衔,一身挺括的戎装,腰挎军刀,长靴锃亮,甚是英武。这张照片,书琛看过好多次,是三叔告诉他,父亲拍完这张照片,就由南京去往了徐州战场。
在这里,重看到父亲的名字,看到父亲的照片,书琛再度热泪盈眶。
“Daddy,Isheyourgrandfather?He'sverymighty!”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照片,拉着身边中年男子的手,问道。这是书琛的孙子恺恺。
“是的。”沐荣成回答着。他的祖父,只活在故事里,活在历史书里,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恺恺,我跟你说了,在这里,要说中文……”
荣成俯身对孩子低声说道。
“爹爹……您的爷爷好威武啊……”恺恺又感叹了一句。
“父亲……”书琛喃喃着,难以抑制的情绪。他的父亲已经离开他五十余年了,在他只如恺恺一般的年纪,死于抗日的硝烟战场。
那些名字,密密麻麻,数千甚至数万,但是书琛知道,当年在战场上战死的人是更多的。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
离开抗战博物馆,书琛探访了扬城师范大学。扬城师范大学目前的校区是二叔筹建的,当时的名字是扬城师范学校。书琛以沐家的名义捐款,设立奖学金。
之后,又去了沿河公园,时值盛夏,草木葱茏。滨公园也有很多人傍晚散步,阵阵凉风,很是惬意。
“据说,滨河公园最初还是您父亲做扬城省主席时候修建的?沐将军是为我们扬城省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的。”
陪同的有台办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很是热络。开辟探亲游,招商引资,是台办第一大要务。何况眼前的人,既是扬城近代史第一名人抗战名将沐凌晨的长子;又是沐氏集团的董事长,很显然,在他的眼里扬城是故土,他们的招待自然是事无巨细。
“是吗……谢谢,我不清楚。”书琛笑吟吟的回答着,表示着感激。
书琛自回到扬城之后一直在奔波。他精神矍铄,声音朗朗,笑容温和,对周围人都很是客气,对周围事物都很是有兴趣。他友善的与人谈话,诚意的做事儿,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很舒服。
当日,书琛一家人住在扬城的锦城酒店。
“这家酒店始建于本世纪初年,自建成就是扬城第一大酒店,经历过战乱的轰炸,动dong乱的焚毁,去年重建,依旧是我们扬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我三叔告诉我说,我满月酒就是在锦城饭店办的……”书琛笑笑说道。
台办人员附和笑声连连。
酒店客房里,书琛伏案写字。
及至老年,他依旧是保持着练字的习惯。时间允许,他总是会写上几笔。他的书法,被很多人认为是有着一流书法家的水准的,可是他都是很谦虚,极少示人,就只是说自己写写而已。
“爷爷,我也来写个字儿……”小孙子恺恺下巴枕着桌子,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书琛笑吟吟的应了,把笔递给了孙子。然而,小孩子显然是没有拿过毛笔的,试了几次,都还没有掌握握笔的方式,写了几个汉字,写的七扭八歪,弄了手上和桌子上很多的墨,甚至浸染了爷爷刚刚写的字。
“Kevin,OK,你别闹了……爸爸,抱歉……”儿子荣成略是歉意的说道。
“没事儿的,就是写来练练笔……”书琛依旧笑着。
“您的大字写的这么好,可是我偏是没有学到。Kevin汉字都写的很少了……”荣成叹道。
“你们会说汉语就很难得了,毕竟黄皮肤黑头发,血脉还是源于炎黄啊。不过,你们到底还是生在美国,哈哈,恺恺是外国人……”
书琛笑得很爽朗,笑着自己的儿孙还外国人。
“爷爷是外国人……”恺恺不示弱。
入关时候,填写身份。书琛没有入籍,身份信息是台胞,而儿孙已经是出生在美国的美国人了。恺恺随即就知道了,爷爷是“外国人”。
这话怎么说都对,书琛亦笑得很开心。
“是华人,是炎黄子孙,恺恺,你的根也是在这里的……”书琛摸着恺恺的头,看着孙子瞪大眼睛,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理解。兴许,他长大了终于是理解的,他的根还是在华夏土地,是血浓于水的渊源;也许,他会是一个纯粹的香蕉人,毕竟,美国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他的教育文化都来自那里。
这些都不重要吧,书琛自己一瞬间的疑问,旋即释然。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于人曰……”
恺恺摇头晃脑的背着父亲教的诗,一时间又背不出。
书琛的泪水终于浮上了眼睛。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书琛的声音略是有些苍老,朦胧的泪眼中,他仿佛看到当年在重庆,在火光冲天,炮声轰炸的山城,父亲执笔,教他写字的情形。
当年,他也是恺恺的年纪,那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爷爷,爷爷,您怎么哭了?”恺恺仰着头问:“您伤心了吗?”
书琛抚摸着孙子的头:
“爷爷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会儿,爷爷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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