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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先帝驾崩前的那个晚上吗?你跟朕在这里,你送了一个荷包给朕.。”男人忽然开口,其声幽幽。
夜离眼帘一颤。
弯了弯唇,她笑道:“当然记得,皇上接过去以后,直接从这上面扔了下去。歧”
“你怪朕吗?”男人忽然侧首,看向她骜。
晚风吹起他的发丝轻刷在脸上,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怪吗?
夜离问自己。
彼时彼刻,似乎是怪的。
毕竟那是她的第一份美好又懵懂的心情,他可以不接受它,却不应该践踏它。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到他将荷包丢掉时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将她丢下去了一样,整个人空空的、飘乎乎的。
然而,走至今时今日,她似乎已经不怪了。
并不是因为后来知道他又下去将荷包捡回来了,而是,真的不怪了。
或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吧,可以将落在人心头的任何痕迹抹去。
大概是见她许久未回答,陌千羽又道:“其实后来,朕下去……”
“不怪!”夜离蓦地出声,将他的话打断。
陌千羽一怔,看着她,看着她又重复了一句:“不怪皇上!”
原本他应该感到欣慰的,她不怪他,可是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底深处透出来,很快便夺了他的呼吸。
胸腔震荡,他忽然开口:“不,夜离,你其实是怪的,你怪朕,朕理解,但是,也希望你能理解朕,当时,朕有朕的不得已,朕……”
“都是陈年旧事了,皇上无需再提。”
夜离声音淡然。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往事如风,已然逝去。
而且,他心中有人,他那样做,也算是君子之为。
至少,没有骗她在那份无望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所以,当时她不需要他的解释。
现在,更不需要。
陌千羽凝眸看着她,眉心微拢。
这是第二次,今日第二次她将他的话打断。
现在她吝啬得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微微弯了弯唇,他缓缓移开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看向远处天边西落的日头,不再出声。
两人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不知站了多久,日头彻底西沉,天色渐渐暗下来,陌千羽才转身。
“走吧!”
然后又带头走在了前面。
************
再次见到凤影墨是在翌日的早朝。
因为是随侍太监,所以陌千羽到哪里,她跟霍安就跟到哪里,包括上朝,他们也要随侍左右。
站于高高的龙座之后,整个朝堂俯瞰在眼底。
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被暗红色的朝服衬的,凤影墨的脸色略显苍白。
虽然没有看他,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一直盘旋而来的目光。
夜离低垂着眉目,眼观鼻,鼻观心。
朝堂上,有人提出那夜钟家后人逃脱之事。
又有人提出女窃贼夺取南火草之事。
于是,便有人大胆猜测,说,他们怀疑夺取南火草的窃贼就是钟家后人。
并提出多种捉拿方案。
夜离只静静听着,太监服下面的小手紧紧攥握成拳。
各种激烈的讨论以后,帝王说:“既然诸位爱卿有此怀疑,那便从钟家着手查起吧。”
夜离便又笑了。
怀疑夺南火草的人是钟家后人,为什么就要从钟家查起呢?
为什么就不能从夺南火草的
人查起呢?
因为夺南火草的人不能查是吗?
她还真是庆幸,当年她将陌千羽错认成三爷的时候,陌千羽否认了。
因为他的否认,她以为他有苦衷,便也没再提当时钟家灭门时,他出手救她之事。
若是提了…….
若是提了,他知道她是钟家后人,他会怎么做?
她不知道。
下完朝,众人还没散去,太后的随侍太监常喜来了。
常喜跟陌千羽说,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今春的第一拨,今日天气又好,太后请大家前去赏花。
陌千羽带着众臣前往。
夜离跟霍安自是也一同随行。
前去的路上,凤影墨几次跟她走在了一起。
因为人多比较拥挤,他们甚至还几次衣袂相擦,夜离都不动声色地避开,或加快了步子,或跟霍安换了位子。
太后早已盛装盛容地候在了御花园里。
春阳初升,桃花烂漫、粉粉簇簇,桃花林边还有一处碧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一片良辰美景。
“母后有心了,昨日朕从御花园路过,这些桃花还没开呢,最多就是些花骨朵,没想到一.夜之间竟是开得这般灿烂。”
一行人顺着花径缓缓往前走着。
陌千羽跟太后并排走在最前面。
“是啊,哀家就是看到这桃花开得喜人,才让常喜去请皇上的,皇上和各位大臣们成日为国事繁忙,是很容易错过一些人间美景的,这花儿啊,就跟女人一样,一定要在花开鼎盛的时候欣赏,明日再来看这些桃花,必定就没有今日之美了,所以,时机很重要。”
太后戴着细长玳瑁指套的手轻搭在常喜的袖襟上,在其虚扶下,雍容缓行,身后长长的凤袍袍角拖地轻曳。
边上陌千羽眸色深深,弯唇浅笑:“没想到母后还如此深谙花道,儿臣受教了。”
太后丹凤眼角轻轻一挑,瞥了他一眼,微微一叹,“哎,哀家哪里是深谙花道啊,哀家那是有感而发,这世上,再美的花儿也会凋谢,再年轻的容颜也会老去,譬如,就像哀家这样。”
说完又是一叹。
“在儿臣眼中,母后永远是当年的样子,一点也不老,永远那么光彩照人。”
太后低低笑,“皇上惯会哄哀家高兴,哀家心里明白。”
“儿臣实话实说而已。”
陌千羽一直微笑作陪。
“可是,不服老不行啊,你看,哀家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皇上,你们且先看着吧,常喜,扶哀家先去边上坐坐。”
“是!”常喜搀扶着太后顺着湖边往前走着。
人群中,不知道怎么走的,凤影墨又跟夜离撞到了一起。
“你还好吗?”这一次,在夜离刚想避开之前,男人先在她的耳畔出了声。
温热的气息入耳,还带着前夜的苍哑,夜离心头微微一颤。
想起那日蹴鞠比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见缝插针地跟她说过话。
一次,他说,“就知道你会出剪刀。”
一次,他说,“我们已经赢了一场,你不要那么拼命。”
只是前两次,他都没要她的答案,这一次,他等着。
然,夜离却没理他。
正想着加快脚下的步子,前面骤然传来太后的惊呼声:“啊,哀家的手链。”
本就没走远,大家都还在一会儿,陌千羽上前两步,“怎么了?”
“哀家的手链掉到湖里去了,那可是先帝当年送给哀家的信物,这可怎么办?”太后秀眉深蹙,一副着急得不行的样子。
“母后莫急!”陌千羽一边安抚她,一边看向太后身侧的常喜,沉声道:“还不快下去找!”
“是!”常喜一听,连忙纵身跃进湖里。
太后还是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回头一眼瞧见夜离,伸出戴着细长指
套的手指,朝夜离一指:“哀家的手链你也认识,快一起下去帮哀家找!”
夜离呼吸一滞。
她也下去?
她怎么能下去?
倒不是怕下水,而是春日衣着单薄,若全身浸湿,很容易让人发现她的女儿之身。
其实,呼吸一滞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陌千羽是,凤影墨亦是。
陌千羽凌厉目光一扫边上的霍安。
霍安会意,连忙上前,对着太后一鞠:“启禀太后娘娘,夜坊主…..夜离她身中剧毒刚刚才解,身子还未复原,就让奴才替她下水去给太后娘娘将手链找回。”
霍安说完,刚准备下水,就被太后一声轻喝给止住:“等等!你认识哀家的手链吗?你知道哀家的手链长什么样子吗?”
“这……”霍安一时语塞。
他的确不知。
霍安眼梢轻抬,快速掠了一眼陌千羽,见其紧紧抿着唇,一副面色冷峻的样子,他又连忙道:“不认识没关系,奴才只要找手链,无论手链长什么样子。”
太后脸色微微一白,转眸看向陌千羽:“哀家听说夜离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免去戒坊坊主一职,贬为太监的,哀家就想问问皇上,对于现在的夜离来说,到底是在受活罪,还是在养身体?”
陌千羽眸色又沉了几分,唇角却勾着一丝温润笑意:“当然是在受活罪。”
“可哀家听着方才霍安的话,怎么觉得夜离是在养身体呢?下水帮哀家找个先帝留下的手链而已,至于要拿身子还未痊愈说事吗?”
陌千羽面色一滞。
边上已有人出了声。
“太后娘娘教训得是,霍公公也是一片好心为奴才,不关霍公公的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下去帮娘娘寻手链。”
正是当事人夜离。
话落的同时,夜离纵身一跃。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闻“噗通”一声,水花溅起,夜离已然跳入湖中。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凤影墨薄削绝美的唇边紧紧抿起。
太后转回身去,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眸底阴笑尽凝。
严冬刚过,早春的湖水还是冰冷彻骨。
而夜离已然顾不了那么多,咬牙强忍着全身包裹的寒意,只想尽快找到手链。
所幸多年的习惯,她太监帽下的束发先盘了个公子髻。
这样就算帽子掉了,或者湿了,她的头发也不会散开。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身上。
衣服一湿透,包裹在身上,女子的曲线就出来了。
对于女扮男装的人来说,下水是大忌。
可是,形势所逼,她没有办法。
太后很明显的就是在针对她。
用意到底是在试探她的忠心,还是试探她的女儿身,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后者,就太可怕了。
湖边,气氛微凝。
“这湖水是流动的,恐时间久了,手链会被冲走,多派些人下去找吧!”
说话之人,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建议一出,当即得到帝王的肯定。
“对,你,你,还有你们,都下去!”帝王指着边上的一众宫女太监,吩咐道,末了,又转身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你们中会水的也都下去,下去尽快找到手链。”
众人得令,便一个一个从太后身边纷纷跳进水里。
现场一片混乱。
凤影墨袍袖下的大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脚边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纳入掌心。
然后他也经过太后的身边跳进水里。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跳进水里之前,袍袖下的手指轻轻一弹,掌心小石子无声飞出,正入太后身后一个准备下水的宫女的鞋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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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脚下一滑,陡然失去平衡的身子朝前扑撞而去。
而前面正是太后。
她根本没有防备,想要稳住都来不及,就这样被带着一起跌进水里。
“啊,太后娘娘落水了,快救太后娘娘!”
慌乱的众人又一窝蜂地往太后这边涌。
水底下,夜离屏住呼吸,在一堆水草和石头之间仔细找着。
这湖水还真深,也难怪宫里面那些人投水自尽都来这个湖。
骤然,头上一松。
当满头青丝如同水底的海藻一般飘散开来,她瞳孔一敛。
完了。
刚刚还庆幸自己盘了个公子髻呢。
也不知是水底的压力太大,还是发带遇水的缘故,竟然给断了。
眼见着断成两截的发带朝上飘去,她连忙脚一蹬水,伸手将发带囊入手中。
这个不能让浮到湖面上去。
可发带断了,已经不能用了。
她现在怎么办?
恐发丝浮上水面,她又让自己沉入湖底。
撩高身上的太监服,正准备从里面的兜衣上撕下一条布条做发带,身侧的水忽的一动。
她一惊,连忙将撩高的衣服拉下,抬眼,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也潜在水底,就在她咫尺的地方看着她。
想起自己刚刚的动作,夜离耳根一热。
所幸是在水下,可以很好地掩饰尴尬。
而且要闭气,也不用说话。
她正欲扭头游开先找太后的手链,却被他伸手一把拉住手臂。
她一愣,回头,他已将她的身子扳过面朝着自己。
在夜离疑惑地注视下,他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枚冠玉簪,然后将她整个人稍稍按低了下去,双手一点一点将她四散飘开的青丝拢起。
夜离当即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他在给她绾发。
心里面一下子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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