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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了,帐篷支在沙丘边,淡白冰凉的光从帐篷小门透进去,落在汉仪冰凉的眉眼上。她呼吸微弱,仅剩下一口气缓缓吐出。
“阿九……”倾华摇摇她,小声说:“王来了。”
帐篷外的人群分开,焱殇大步走进帐篷旆。
“她还能救活吗?”青鸢转头看焱殇,双眸赤红。
“嗯……”焱殇弯腰看了看汉仪,眉头轻锁,她模样苍白,只怕天无力。
青鸢扭头看向外面,小声说:“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
焱殇转过头看她,欲言又止。
“焱殇,你能平天下,平不了他们?”青鸢突然就笑了。
这话说得挺重的,焱殇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青鸢其实也明白,平天下只需武力和智慧,那些人是他的仇人。但外面那些人是和他同甘共苦,替他冲锋陷阵的人,怎么能一样呢窠?
“对不起。”她走过去,搂住他的腰,额头在他胸前轻蹭。
焱殇抱了她一下,拉着她出去。
“王,不能再拖了,得出发了,天黑之前赶到幽州。一个天烬王妃,弄得人心惶惶,简直笑话。”许镇南花白的胡子一翘,挥手让大家散开。
青鸢抬起红眸看他,讥笑道:“老爷子,昨晚上没抓到我逃走的证据,我也没被狼吃掉,是不是太失望了?”
“王妃这是何意?知道马惊了,我可是立马带着人去追赶……王……”
许镇南堆满褶皱的脸顿时气得腮帮子直鼓,气咻咻地瞪她。
“好了,老爷子,把那只韶华玉笳拿来吧。”焱殇打断他的话,缓缓地说。
“什么?”许镇南眼睛猛地一瞪,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
“朕已让人去寻了,找到后再还给老爷子。”焱殇
“不行。”老爷子断然拒绝。
焱殇眸色微沉,淡淡地说:“老爷子是想朕亲自去取吗?”
“老爷子,赶紧把韶华玉笳拿来吧,我去给你弄两枝过来。”焱昆过来,轻轻拍了一下老爷子的手臂。
老爷子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盯了焱昆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围在一边的人窃窃低语,都对青鸢投去不满的目光。
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辈份最高的人物,带着他们苦熬过了二十多年,在百姓中的威风自不用细说。青鸢让老爷子和焱殇反目,这可不是小事情!
“王为了王妃,还真是什么都舍得。”许贞怡盯了青鸢一眼,扭腰就走。
焱昆双手挥挥,大声说:“赶紧出发,不得再耽搁。”
人群这才散开。
青鸢转身抱紧焱殇,轻叹道:“好了,他们更不喜欢我了,我以后还是用布把嘴巴塞紧了再出来见人吧。”
“憋死了怎么办?”焱殇抚抚她的头发,拉着她回去。
“老爷子去取韶华紫笳了。”冷柔快步过来,附到焱殇耳边轻声说。
青鸢一怔,许镇南真把东西让出来?
不过,这东西只有一个了,惜夫人还等着救命呢。
她犹豫了半晌,小声问焱殇,“你要是给汉仪了,惜夫人怎么办?”
“你还管别人吗?巴不得……”焱殇好笑地问,后面的话很识趣地吞回去。
“去,我是那么狠心的人吗?不过惜夫人还能等等,汉仪等不得了,能保着小命,再想办法医治吧。”
青鸢扭头看小帐篷,汉仪才十五,若就这样没了,太可怜了。
“你不要吗?我其实想给你。”焱殇沉吟一下,手指她的心脏。
“它现在挺好的啊,你看……”
青鸢一听有韶华紫笳,一时激动,握起小拳就捶胸,结果用力过猛,打得丰软一阵剧痛……滋……她弯下腰,倒吸凉气。
“你这小蠢物。”
焱殇哭笑不得!
“给我揉揉,不然我好不了……我内力太过深厚,一拳震断了心脉,我要死了……”
青鸢抬眸挺胸,一脸痛苦样子。
“回马车去。”
焱殇用披风包住她,脸上居然有些发烫。他是大元的王啊,他的王妃为何如此二百五?
“奸商,我知道是谁动手脚的。”青鸢躲在他的披风里,清脆地说:“明儿晚上之前,我就要把那人揪出来……”
“谁啊?”焱殇低头往前走,随口问她。
“你猜白天谁给我主动送了火盆?”青鸢声音尖细,愤怒里带着火苗儿。
“你又瞎说。”他拧眉,小声责备。
青鸢明媚的眼睛往人群里瞟,脆生生地说:“我会找到证据的。”
那些人正在看她,年轻女子眼中有羡慕也有嫉妒,年纪大点的有平静,也有嫌恶,嫌她太狐媚。芸桃就在人群里,拿帕子掩着唇,一双妖气纵生的眼睛左顾右盼,视线停在了冷啸的身上,顿时眉开眼笑,扭着腰往冷啸身边跑,娇滴滴地一声唤,“啸统领……”
“她总这样吗?”青鸢一个激灵,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谁?”焱殇顺着她的视线看,许雪樱站在人群里,静静地、落暮地看着他。
“别乱来。”焱殇拧拧眉,收回了视线。
青鸢也看到了许雪樱,小声说:“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你这小蠢物,兴奋起来,嘴巴堵不上!”他把她一把抱起来,大步往前走去,“回马车上,给你好好疗伤。”
青鸢一手捧他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严肃地说:“本妃,准了,再恩赐你堵我的嘴巴。”
“也只有我……”焱殇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喜欢你这么放肆。”
青鸢红唇一扬,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晒恩爱,偏偏活得久,任你们去嫉妒嫌恶吧。
倾华抱着青鸢的披风,拖着烧坏的裙角,远远地跟着二人,看焱殇的眼神隐隐闪着恨意。
“别这么明显。”许承毅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面前一带,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说:“你怎么谢我?”
“什么?”倾华有些慌乱地说。
“我帮你杀了汉仪,只要你拖一拖,不让她吃到韶华紫笳,你杀人的事可就这样完了。”许承毅低头,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我听不懂……”倾华越加慌乱,瞪着一双兔子般的眼睛,紧张得直抖。
许承毅笑笑,折扇顺着她的额头往下,一直抵在她的心口上,慢吞吞地说:“小王猜,倾华这副娇弱的皮囊里,藏的是一颗石头心,迟早能成为别人都得跪下求你的人物。”
倾华打开他的扇子,眼神有些凶狠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承毅的头往前俯,缓缓吐出两字:“干|你。”
这样龌|龊、下||流的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震得倾华一阵发麻。
“我会告诉告诉阿九的!”她勉强说了一句。
“你敢吗?你不是也想汉仪死?所以每天去给她和君耀然送水的时候,都故意往水里放沙子,给他们送药的时候也要往药里丢点别的草根。”许承毅笑笑,声音微大了一些。
倾华瞪大眼睛,吓得一手掩住他的嘴,“不许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有人盯着你啊。”许承毅往她手心一吻,笑嘻嘻说。
倾华就像被烙铁给烫了,飞快地缩回手,掌心在衣裳上猛地擦了几下,惊慌失措地说:“我是帮、帮阿九……”
“王妃让你这样做的?那小王去问问。”许承毅作势要走。
“不要……”倾华急得要哭了,一把拽住他,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害人还分故意和不故意?”许承毅坏坏地低笑起来,用扇在她小腹上划滑,小声说:“我去找王妃要你过来……”
“不要。”倾华立刻摇头。
“那你就听我的话?”许承毅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倾华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说:“不行,我办不到。”
“你办得到的,顾倾华,你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楚,你自己迟早也会明白,快去办吧。”许承毅呵呵一笑,手指在她的脖子上轻掐。
倾华吓坏了,打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倾华姑娘,我找王妃要你过来?”许承毅故意大声喊她。
倾华双腿发软,往四周看,好多人正在看她。她捂着耳朵,埋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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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风和浮灯的棋局已僵持了两个时辰了,卫长风执白子,浮灯执黑子,都在凝神思索。
马车角落里传来轻轻鼾声,洛川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他可没耐心看他们下棋。他一翻身,一脚蹬在卫长风的腿上,再一翻身,一手打到短桌脚上,震得棋子挪了位。
二人看他一眼,各自把棋子推回原位。
他和浮灯,洛川被关在这辆马车里已经一天一夜了,不让他们踏出马车半步。浮灯是安静的人,在哪里也是坐着念经,卫长风有鸟儿传递消息,也不在乎缩在这里面,所以洛川最苦闷,一直在睡觉。
“浮灯主持,落子不许悔,你可要输了。”卫长风看着浮灯落下一棋,笑了起来。
这几天,他们二人各有胜负,但卫长风的棋艺还是略胜一筹。
浮灯转着佛珠,念起了佛号,“长风将军果然棋艺了得。”
“承让。”卫长风笑着把棋子收回来,让他再走。
马车外传来轻轻哭声,卫长风眉头紧锁,推开窗子看,只见倾华抱着披风,缩着肩膀,正哭着往前走。
“倾华公主,怎么了?”卫长风低声问。
倾华惶惶转头看他,眼泪流得更凶了,“卫术师……”
“阿九呢?”卫长风往她身后张望,心猛地一沉。
倾华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和王在一起。”
“那你哭什么?阿九出事了?”卫长风拧眉,不解地问。
“我想娘了。”倾华又摇头。
“你受伤了?”卫长风又看她的裙子,她还没回去换,裙角有血。
“遇上狼了。”倾华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受伤了?”洛川把卫长风推开,把脑袋从窗子里钻出来看了一眼,立刻大声说:“停下,让她上来。”
“不行。”赶车的侍卫断言拒绝。
“她是王妃的亲妹妹,让她上来又如何?能杀王妃去?”
洛川不满地抱怨,但是也没继续和侍卫纠缠,缩回马车里面后,向卫长风使了个眼色,揭开了地毯,抽开木板,身形灵巧地钻了出去。
隐术者,能从任何地方逃离,到一个地方之后先找的就是能逃的地方。
他到了马车下面,拍拍身上的土,冲着倾华笑。
倾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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