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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着上面的字体,缓缓说道:“学卫夫人楷书的,天下人极多,为何觉得这信便是你的?”

    黄梓瑕低声说道:“因为……我每个‘页’字,自小便将中间两横少写,虽然自己知道,但每次下笔都改不过来,只能再补充一横,所以,总有添笔的迹象……”

    那上面的三个“页”字,一个“顾”,两个“願”(愿),都是如此。

    “可,我的字迹,我的作为,可我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黄梓瑕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取干净了。她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地坐下,茫然说道。

    “这是你,在案发之后,送给我的第二封信。”禹宣静静地说,“在义父母去世、你逃离成都府之后,我某一日从齐腾家回来,却发现它放在书房的桌上。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你如何送给我的,但我想,这是你自承罪行,要与世诀别的意思。”

    李舒白仔细推敲着信上的内容,淡淡说:“看这封信的措辞,是有与世诀别的意思,但自承罪行我可没发现。”

    禹宣沉默,而黄梓瑕则用喑哑的声音问:“手上淋漓鲜血,难道不算?”

    “此信疑点甚多,待我们推敲一下,再下结论吧。”李舒白神情平静地将信笺原样折好,放回信封之中,声音比表情更波澜不惊。

    禹宣不声不响,只望着面前的黄梓瑕,声音喑哑道:“这信,我藏在此处半年多,未曾示人。今日交予你,若你真的认定自……认定黄梓瑕无辜,请你继续查下去,给我,也给自己一个解释。”

    黄梓瑕怀揣着那封信,跟着李舒白回到成都府衙。

    刚到衙门,周子秦早已坐在里面,一手捏包子,一手捏着那个双鱼镯子看着,满面生辉。

    黄梓瑕感觉到那封信的折角仿佛在刺着她的肌肤,让她觉得又窘迫,又无奈。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看了黄梓瑕一眼,黄梓瑕正在出神之中,他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说,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比较好?”

    黄梓瑕听出他话中戏谑的意味,那压在胸口的大石,在他的调侃面前,似乎也隐约放下了一点,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嘴道:“下辈子!”

    “什么下辈子?”周子秦耳朵尖,已经听到了。他站了起来,向他们走来,“哎,你们太慢了,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李舒白扫了他手中的镯子一眼,问:“什么事等我们?”

    “傅辛阮那个仆妇汤珠娘,她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几个相熟的人也都从龙州找过来了,我们赶紧去查一查呀!”

    周子秦一手玉镯一手包子,边吃边往外走。厨子探头看见,赶紧喊他:“捕头,捕头!这边还有米糕,你再拿个?”

    “哦,米糕我喜欢!”周子秦心花怒放,赶紧把镯子往怀里一塞,接过那个米糕拿着。

    “子秦,好早啊。”旁边有人笑道。

    周子秦转头一看,原来是齐腾,他手中一叠文书,显然是来府中商议事务的。他忙把剩下的包子往口中一塞,拱手道:“齐大哥!”

    “你这什么习惯,这么脏的手还吃米糕。”齐腾嘲笑道,抬手就拿走了周子秦手中的米糕,却又不吃,只看着周子秦的手,说,“全都是米糊糊,你就这样去查案?”

    “哦……”周子秦眨眨眼,还看着他手中的米糕,齐腾却随手将米糕丢到了旁边污水沟之中,然后到旁边舀了一勺水,说:“来,洗手。”

    周子秦顿觉丢脸极了,赶紧说:“我……我自己来……”

    “好啦,你都快是我大舅子了。”他说着,不由分说两三勺水泼下去,直把周子秦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才放过了他,将水瓢一丢,说,“子秦,女人用的东西多肮脏你可知道?上面全是你看不见的头油脂垢!我就有个朋友,时常拿着个相好的手环睹物思人,结果有一次没洗手就吃果子,上吐下泻差点没要了命。后来才知道这手环是相好的在当铺收的,是那些无良该杀的从浮尸上脱下来的,你说这种东西还放贴身,还拿着边看边吃,能不出事?”

    周子秦干笑,隔着衣服摸了摸那个镯子:“齐大哥,我这镯子……可新了,保证不是浮尸上来的……”

    “总之要多加小心!我下午空了,带你去明月山沐善法师那边弄一桶净水,给你这镯子好好净化一下!”

    说着,他重又抄起那叠文书,往衙门内去了。

    周子秦朝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低声嘟囔:“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又是一个洁癖呀……”

    黄梓瑕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丢到污水沟中的米糕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与李舒白目光正相接。

    黄梓瑕知道这种事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只好苦着一张脸,点了一下头。

    三个人往外走时,黄梓瑕忽然“哎呀”一声甩着脚,郁闷地说:“踩到狗屎了。”

    周子秦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幸好是干的,我去水沟边蹭一蹭。”

    说着,她跑到污水沟边去了。周子秦在后面喊:“快点,我等你。”

    “别等了,我们先去马厩吧。”李舒白径自往前走。

    周子秦往后看了看,也只好跟着他走掉了。

    黄梓瑕走到污水沟旁,站在那边假装蹭鞋底,打量着四下无人之时,抓起地上一根树枝,扎住那个米糕,将它举了起来。幸好这米糕掉到了一块石头上,还没有被水融化掉。

    她到旁边撕了片白菜叶子,将那个米糕包住,捏在手中晃到马厩,和李舒白、周子秦会合。

    涤恶还在养膘中,洋洋得意地吃着豆子欺负着其他马。那拂沙在它旁边养伤,卧在草堆中,一双大眼睛四下张望着。

    李舒白和黄梓瑕虽已易容,但怕被涤恶闻出气味来,故意走到对面马厩,挑了两匹劣马。

    他们骑着马经过街道时,一条凶恶的瘦狗从巷子中冲出来,向着他们狂吠。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黄梓瑕立即将那个米糕连白菜丢了出去。那只狗闻了闻,几口就连着外面的白菜一起吃了下去。

    周子秦说:“这种恶狗,我才不给它喂东西吃呢!”

    黄梓瑕说:“我正差条狗,准备逮着它有用。”

    “什么用啊?”

    “狗的嗅觉十分灵敏,训好了能帮助查案。我看这条狗的模样,应该是最好的细犬。”

    周子秦立即转头吩咐身后人:“阿卓,赶紧给我逮住它!”

    所以,等他们来到义庄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四个人,一条狗。

    看守义庄的老头儿一看这条脏兮兮的瘦狗,顿时笑了:“少捕头,要养狗您跟我说呀!我家里的狗刚下了几条,比这东西可好看多了!”

    “你不懂了吧?一看这种狗的模样,就是最好的细犬!”周子秦拽了拽狗绳,将它系在了门口。

    老头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蹲在门口和这只狗大眼瞪小眼许久,才喃喃自语:“这东西还细犬?绝对的土狗一只嘛!”

    周子秦几步跨进义庄,看见屋内停着一具被白布蒙住的尸体,几个捕快正在谈天说地,旁边站着几个满脸晦气的中年男女,应该就是汤珠娘的亲朋了。

    “来来,快点都来见过周少捕头!”捕快们吆喝着,给周子秦一一介绍,谁是邻居,谁是子侄。

    周子秦先将自己的那个工具箱打开,戴上薄皮手套,查看汤珠娘的伤势。她确系坠崖而亡,摔得手足折断,脑袋血肉模糊。那张脸也是稀烂,只有耳后那个痦子,准确地揭示了她的身份。

    “这是她坠崖后,身上所携带的东西。”捕快们又递上一个包裹。

    周子秦随手翻了翻,见包裹内只有几件换洗衣服,一堆散钱,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把东西一丢,说:“看来,确实是在行路时不小心,坠崖而亡了。”

    黄梓瑕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日上午,大约是……卯时左右吧。”

    卯时。黄梓瑕立即想到了昨日卯时,在路边被那匹急马撞下山崖的张行英。

    “对了,子秦,我听说近日因夔王遇刺,所以成都府到汉州的山道都有西川军把守着,百姓进出甚为麻烦?”

    “是啊,那条路商旅不绝,如今西川军禁止任何人骑马或者坐马车出入,步行进出的人还要搜身,百姓正怨声载道呢。”周子秦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来,说,“不知道张二哥到汉州了没有。唉,张二哥真可怜,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找滴翠何其难啊!”

    黄梓瑕蹲下去查看着汤珠娘的伤口,见她连后脑都跌破了,真是惨不忍睹。她站起转身问周子秦:“想知道张二哥如今身在何处吗?要不要我告诉你呀?”

    “我才不信呢!”周子秦不相信,哼了一声:“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能知道远在汉州的张二哥一举一动?”

    黄梓瑕对他一笑,说:“爱信不信。我不仅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而且还知道他右手脱臼,正在客栈熬药……”

    周子秦顿时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张二哥受伤了还在客栈熬药?”

    “别急呀,也不是替自己熬药,没那么严重。”她说着,又翻看着汤珠娘的包裹,细细地查看衣服的花纹样式。

    周子秦急得跳脚,只好转而拉住李舒白的衣袖恳求:“王兄,王兄,你就跟我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舒白望了黄梓瑕一眼,说道:“你中午跟着我们走,就知道了。”

    “你们你们……真是急死我啦!”

    看着周子秦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转,黄梓瑕不由得对李舒白一笑,给了个“干得好”的眼神。

    汤珠娘早年丧夫,如今被寻过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侄子,两三个邻居。

    一个邻居是收拾得挺整齐的瘦猴儿,手上还带了个金戒指,笑得一脸难看:“小人是松花里的里正。汤珠娘本来也是成都府的人,十七岁嫁到汉州去了。我婆娘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说她老公死得早,日子挺难的,隔三差五帮人家打短工赚点钱。后来那个傅娘子放出声来说要找人伺候,我就对我婆娘说,那娘子看起来人不错,应该好伺候的,月钱也多,事情也少,你问问汤珠娘,要是想去,我给介绍。”

    “这么说,汤珠娘是你介绍给傅辛阮的?”

    “正是呢。可没成想这才转过年来,怎么就出事了……唉,为了这事,我和我婆娘也是懊悔不迭。大家都说那宅子有问题,连死两个人不说,如今连汤珠娘也死在外头了,这可不邪门儿么!”

    黄梓瑕又看向他身后人,那女人矮胖富态,正耷拉着头扯着手中的手绢。“这是您家里人?”

    瘦子赶紧点头:“我婆娘,汤珠娘是她以前邻居。”

    黄梓瑕便问她:“汤珠娘在那边做仆妇,有对你们提起过什么吗?”

    那女人显然是刚刚被汤珠娘的尸身吓到了,用手绢抹着眼睛,声音也不顺畅了:“没有,逢年过节她倒是常有拿着东西过来看我们,说是多谢我们给介绍了这么个好地方。据说……据说那傅娘子性情脾气十分温和,吃穿用度都给汤珠娘也算一份,银钱也从不克扣,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是日常洒扫、一日三餐。”

    “她是否有提过,傅娘子的家中客人来往?”

    “没有……当时傅娘子托我们找人,就说必得嘴巴严实的,想必珠娘也是她训诫过的,所以从来不说这些。再说……再说她一个乐籍女子,家里来往什么人,我们又怎么好打听呢?”

    黄梓瑕将这夫妻二人打发走,又问下一个。

    这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系着青布围裙,头上绾了个髻,插着一支蒙尘的银簪子。她显然十分少见这样的场面,局促得手都不知放哪儿:“我……我是汉州田家巷的,住珠娘斜对门。她十七岁嫁到那边,我们年纪差不多,住得又近,算起来,我得叫珠娘嫂子。”

    “珠娘最近有回田家巷吗?对你说过什么?”

    “她前月回来过,一派喜气洋洋,说她伺候的那个娘子要成亲了。我随口说那种人能嫁什么正经人,结果她却说是顶好的婚姻,对方虽然结过一次婚,但没儿没女的,人又年轻,家世又好,娘子能嫁给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她提到过对方的情况吗?”

    “没有……珠娘伺候的什么人,我,我又管她做什么?而且我们也没说几句,珠娘的娘家侄子就过来了,我赶着回家烧饭,没成想……这就是珠娘我和最后一面了……”

    见她慌里慌张话都说不顺畅,周子秦便示意她先下去,让汤珠娘的那个侄子过来。

    汤珠娘的侄子名叫汤升,年约二十出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那笑容跟颜面抽筋似的,怎么看怎么讨厌。

    “我那姑姑啊?没错儿,前月我是见过她,跟她说了我要成亲了,让她多给点钱。结果她就只给我摸了两千钱,啧……”汤升甩着手中荷包,一脸鄙夷,“去正经人家做仆妇尚且说起来不好听呢,现如今她还伺候个扬州的妓女,脸都丢大了!要不是看在她说要给我未过门的媳妇打一对银簪的份上,我都不想跟她见面。”

    黄梓瑕问:“打一对银簪是怎么回事?”

    “就昨天的事,她跟的那个妓女不是死了吗?她收拾好东西出门时,我正回家呢,刚好在巷子口遇见了——我家就在旁边双喜巷。”

    黄梓瑕点点头,知道就是汤珠娘的娘家。

    “她看见了我,就把我叫住了,在自己的包裹里掏东西,说是有东西要给我。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就站住了等着。结果她掏了半天,我都看见她拿出半个荷包了,又塞了回去,说,还是我先带到汉州去,给你未过门的媳妇打一对银簪吧。我还以为是真的,等回过头一想,这可不是诓我么?成都府的银匠铺子成百上千,她有钱干嘛到汉州去打,摆明了舍不得,哄我呢。”

    黄梓瑕停下笔,将自己记下的又看了一遍,问:“你姑姑汤珠娘当时说的是,‘还是我带到汉州去,给你未过门的媳妇打一对银簪’?”

    “对,没错。”汤升点头,“我回来后翻来覆去想了几百遍,一个字都没错!越嚼巴越觉得假。”

    黄梓瑕点头,又问:“你姑姑平时,和你们有说过什么吗?比如傅娘子交往的人,她日常的生活之类的?”

    “没有,她嫁出去都几十年了,回娘家也就是看看我祖母。如今我祖母老了,跟个泥塑木雕似的,说什么都听不见,她也就每月给祖母塞点小钱,除此之外,回家干啥?”

    汤珠娘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其他亲戚连尸体都不来认,侄子就马马虎虎看了几下尸体,然后说:“估计是了。哎,她夫家没人了吗?怎么要我们娘家收尸啊?”

    “她夫家要是有人,别的不说,房子早被收走了,还等得到现在?”周子秦说。

    汤升眼睛一亮,问:“房产没人收?”

    黄梓瑕面无表情地说:“无子无女者,子侄若替她办妥丧事,可继承房产。”

    汤升立即说道:“她是我姑母,我身为她的侄子,为她办一场丧事那是义不容辞!”

    “那好,你备齐棺椁,择好坟地。出殡下葬之后,到衙门来拿房契地契。”

    把汤升送出门之后,周子秦问黄梓瑕:“我朝有这样的律令?”

    “没有。”黄梓瑕摇头道,“但是你看到没有,一听说还有房产,‘我那姑姑’就变成‘姑母’了。”

    周子秦郁闷道:“想个法子让他鸡飞蛋打最好。”

    “得了,汉州小巷一间破房,去掉丧事花费之后,大约也就抵得过一对银簪子。”黄梓瑕说着,又将今日众人说的话看了一遍。

    周子秦已经急不可耐了,问:“这下你有空了吧?赶紧给我说说,张二哥怎么样了啊?”

    “别急,直接带你去看你不就知道了?”黄梓瑕说着,将自己手中写好的档案收拾好,合上。

    李舒白却在此时伸手将它拿了过去,翻开来仔细看着她的字。

    是他熟悉的字,簪花小楷,清秀娟丽,却因为总是急于速度,在下笔行文时,有一种仓促的落笔与收笔。

    李舒白微微皱眉,目光扫过那些笔迹时,不由自主显露出一种冰冷的意味。

    黄梓瑕低声问:“怎么?”

    他将那档案册交给她,低声说:“关心则乱,牵扯到你的亲人,果然你就无法保持冷静了。”

    黄梓瑕皱眉,翻开自己的本子又看了看。

    而周子秦已经在那里问:“什么?这个案子牵扯到谁的亲人?不是那个汤升的吗?”

    李舒白点了一下头,随口说:“正是。”

    黄梓瑕则还在翻看着自己所写下的东西,强自压抑着自己的震惊,可目光中的不敢置信,终究还是泄露了出来。

    她脚步慢了下来。

    李舒白回头看她,停了一下,终究还是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到郡守府的时候,再对一对。”

    她勉强点点头,仿佛逃避般,将手中的册子合上了。

    几个人走出义庄,门口那只又脏又瘦的丑狗精神一振,跳起来就冲他们狂吠。

    黄梓瑕看了看天色,又看看狗,有点诧异。

    李舒白在她耳边低声说:“真没想到,你也有预料出错的时候。”

    黄梓瑕白了他一眼,说:“我说过了,我就是养条狗替我做帮手查案,仅此而已!”

    几个捕快骑着马,牵着一条丑狗招摇过市,令人侧目而视,有人看着那条狗,暗地窃笑,还有人对着周子秦大笑:“周少捕头,这条狗犯了什么错啦,要被你们一群捕快押着游街示众?”

    “切,捕头我养条细犬帮助破案,你们什么眼色?”

    “原来捕头的细犬长得跟土狗一模一样?”

    “哈哈哈……看这泥巴裹满全身的样子,你看得出真面目吗?说不定洗干净后真的是条细犬呢?”

    “这要是细犬,我把那整条狗给活吞了!”

    等到了街角处,那个二姑娘正在卖羊肉,一看见这条狗,就给丢了块小肋骨。那条丑狗乐不可支,直接狂奔过去,牵着它的周子秦差点没给它掀翻了,几个踉跄被它拖到羊肉案前,收脚不及,顿时咚的一声狠狠撞在肉案上,整个人跪了下去。

    二姑娘手提着大砍骨刀,好笑地看着他:“周少捕头,何须行此大礼呀?”

    周子秦捂着酸痛的鼻子,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二姑娘,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当街卖羊肉吗?好歹……好歹别离路中心这么近啊!”

    二姑娘面不改色,拉起独轮车往路边挪了两三尺,然后讥嘲地问:“就算我避到这边,难道你就不会拜倒在我面前吗?”

    周子秦苦着一张脸,说:“至少……不会在你的石榴裙下跪得这么情真意切。”

    二姑娘扯扯自己的破旧裙角,翻他一个白眼,抓起一块更大的骨头往前面一丢:“去!”

    丑狗顿时乐不可支,疯狂地往前急窜,原本就趴在地上的周子秦被它拖着,在街上直接脸朝下滑行了足有两丈远,才终于抱住了一棵树,将它狂奔的步伐给止住了。

    在满街人的嘲笑声中,周子秦气愤地把手中的狗绳解开,摸着自己磨破的手肘和膝盖,冲到二姑娘的面前,狠狠一拍肉案:“你!”

    二姑娘抄着砍骨刀,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我?”

    周子秦看看刀子,再看看二姑娘白净的肌肤清秀的面容,嘴巴张了张,然后讷讷地举起手,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就是想说,以后你卖羊肉,就摆在这里很好,不会挡住行人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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