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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眼见这些陷害康氏母女之人,先安奈不住怒气,红了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人。苏霏漠对着那人做了一个口型,默念了一句话:“谋仙家,真巧数,纵使能得千锦机,算尽连环……”
苏霏漠遥遥的对着卢氏默念了半段谶言,她所说的这话,并不是气糊涂的撒气之语,内里自有玄机。
隔着轻纱幔帐苏霏漠看着卢氏张脸,很是有几分感慨。她原来对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以往来苏老太君屋里请安,她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崔氏母女身上。因为那俩人是一直针对她的人,而卢氏对着她总是含笑无语,以至于她差不多没有留意过这个人的长相。
弯眉细口,纤巧的鼻子,五官单个拎出来看,都算不的出色,玲珑小巧的搭配在一起,衬得这张脸极其秀气耐看。这么一副柔怯的面貌,在大周朝喜绚丽华贵的风尚中,虽不能十分引人注目。却还有一处格外巧妙之处,因她额间有一枚艳红的朱砂痣,使这么一副安静的长相,一下生动起来。
苏霏漠刚才默念的那句偈语,便因了这人额间的一点朱砂痣而起。
苏霏漠以往的性子很是随了康氏几分,洒脱中带了几分散漫不羁,对不喜欢的人和事便不大走心。苏府的人和事,对以往的苏霏漠来讲,自然是不大喜欢的。所以,现在让她回忆苏府里的人事儿,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但要在这龙潭虎穴里挣扎出命来,还要将你祸害她母女的人揪出来惩治一番,自然是要煞费一番苦心的,好在还有个沈妪相助,往后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苏霏漠刚刚默念的那半句话,是句残缺的偈语。这种神秘的谶言在事后,总是会被附会成天机预言,只是事发前这样的话,却让人破费思量。苏霏漠默念那的半截话,她自己也无法勘破此间藏着的奥秘。
而这句谶言,并不是得自那本失灵的《重生册》的提示,这事还要从至善大师说起。
当初至善大师前来,两人一番谈论下来,至善从袖袋内拿出两包物事给她,慈和的道:“……与我有缘之人需要这两样物事,小施主打开来看看,此物是否是施主想要之物。”
她这才知道至善大师前来有其自己的因由,待她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物事后,也惊讶不已,因为那包内之物,这正是她需要的东西。
那包磷粉助她在马道长眼皮子底下变了一回戏法,震慑了他,才得了他此后的相助。震天雷助她在密林里破了敌人的埋伏,才能在回京之途中化险为夷,最后平安到达李庄。苏霏漠因得了《重生册》的助力,对诡谲之事自是不会觉得有多奇异,只是在心底感叹一回,世事确实玄妙难言罢了。
却不想苏霏漠笃定的表情,落在至善大师眼里,便成就了一番机缘。因为世上玄妙之事何其多,各种巧合也总是会遇到。至善初拿了那两包物事出来,并不十分肯定苏霏漠便是澄观师叔嘴里说的有缘人,直到他仔细观察苏霏漠见到那两包物事后的神情,方才最终确定。
而苏霏漠刚才对着卢氏默念的那句话,便是至善临走是对她说过的一句谶纬。
至善的原话,是让她仔细眉间有长有一颗朱砂痣的人,说那人和她必有一段羁绊,随后念了半句似是而非的谶纬。苏霏漠当日被五日后的危局所困,自是没有心思猜想,以后可能会和自己发生瓜葛的人,何况那时也没有一个眉间长有朱砂痣的人出现,和谶纬有关的话自然不了了之了。
今日一见对面那人,苏霏漠一下想起至善大师昔日所言,这卢氏更是入了她的心。
苏霏漠眼盯着那人眉间的朱砂痣,脑海里回忆当初册子上记录之事:前世卢氏在康氏死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苏府主母的位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她坐上那个位置,是因为她平时柔顺低调,在苏子推心里占有别样的地位。还是因为她筹谋得宜,将崔氏推出去做了替死鬼,才谋来了那个位置?同样的结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原因。苏霏漠不能因为册子上记载了,前世这人替代了康氏的位置,便就此判断,此人是害了她母女二人的凶手。
苏霏漠仔细回忆册子上曾经载录过的信息。虽则册子上也有提及,前世卢氏管家之后,便给她身边安排了几个贴身侍婢,日夜不离其左右,从此她再不得自由。但是万一真的只是那人的一片好心,只是依照惯例,把侍候苏霏漠的人员配齐呢?所以不能说,卢氏在前世分配了侍婢在她身边,就是居心叵测的。
苏霏漠回忆着和卢氏有关的人和事,再次确定此人不可小觑。
先有《重生册》的暗示,再有至善大师的提醒,这人几乎可以判定为,是她妥妥的宿世仇敌。苏霏漠却不会如此草率行事,她不能因为至善大师的一句话,就判定一个人有罪。因为万一她只是碰巧长了,这么一颗和宿世仇敌相似的朱砂痣呢?
大多数的情况下,苏霏漠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相反她很有些深思熟虑的想法和作为。那么怎么才能证实卢氏是被冤屈的?苏霏漠为此照实费了不少心血……
不远处的那个人,像是感受到苏霏漠无形的目光,转头往这边看来。苏霏漠微笑着回望不远处的她,一个人清白与否,旁人的证词可以采信的终究有限,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那个人自己的言行。
接下来苏霏漠会制造许多机会,让卢氏好好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人之间暗地里的交锋,旁人都没有察觉。清风却似有所感,徐徐吹来掀动幔帐,也吹乱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
中门是一府内、外室之间尤为重要的门户,男女宾客在此处正式分开,去不同的饮宴招待的场所。此时外面来的人尚未分开,便见苏老太君带领着众女眷往门外走,众人都知道苏老太君匆忙赶来是为什么,却谁都会不说破。
因两拨人行到中门处便遇上了,这边苏子推引领着升平公主、宣王、韦相等一干朝臣内眷,后面还有许多市井闲散人员,由知客们引领着紧随其后。对面是苏老太君,她在众多苏府女眷的簇拥下正往这边赶,两方面乍然相逢,纷纷从车撵上下来见礼,一时间场面甚是混乱。苏霏漠心念转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便随同众人一道下来见礼。
苏子推抢在众人前头对妇人行礼道:“这暑气热的很,您怎么上前头来了,在廊下等着便好了,回头被暑气扑了,小心不自在。”
“我这把老骨头快发霉了,正好动弹动弹,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娇贵了。”
升平公主示意赶车的人停下,她缓步下了车和苏霏漠一起,扶着康氏迎着苏老太君一行,缓慢的走了过去。
康氏从车里出来时,待着幕离从头到脚遮的严丝合缝的,苏子推的目光贪婪的锁在她的身上。康氏去苏庄那日,他没法近前只远远的看了个背影,今日隔得距离虽近,身边却有太多的人阻隔在当中。苏子推不顾众人的眼光,只自顾自的把注意力放在康氏身上。
因苏霏漠在府门前的那番泣血控诉,照实让人惊心动魄,此时无论男、女,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往老太君的身边扫视。无论男女都是一个心思,要见识一下卢氏女的样貌,再针对此人的样貌查看一下自己身边,可有隐藏这样的美女蛇不曾。认识的人告之不认识的,哪个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卢氏女。
一见之下,众人都不禁自问这柔弱美人,真的便是行那大恶之事的人?
有的是暗自惊心,道人不可貌相,越是弱小的人,内里越隐藏着可怕的力量,聪明的便暗自给自己提了一个醒。有的自是难免疑惑,更有那糊涂的人,反倒对这美人怜惜起来。无论怎样,卢氏女今日拜托苏霏漠之功,一下出了名。她再想像以前一般,低调的绽放光华是不可能的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打量下,饶是卢氏在来的路上,已经给自己反复打气,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人前失仪。越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越是要显得淡定从容,方能昭示自己的无辜冤屈。不知是不是老天不打算不从人愿,在面对众人无遮无拦的目光,她仍有一种被剥光了当庭示众之感,手足无措起来。
苏老太君却是好涵养,不愧为当朝宰辅的娘亲,面对众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还是一派淡定温和的颔首示意,得体的招呼着往来宾客。
为首之人鬓发如雪,神态和煦,容貌端庄华贵,梳了簪花髻,浑身气势逼人。虽然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刻下印痕,但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容貌必是过人的,在苏子推的脸上,还有她年轻时的影子。
她身边围绕着若干个华服丽人和女娘子们。那几位均是珠环翠绕、妆容艳丽,投之过来的视线,也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目光肆意傲慢。这些人虽然匆忙而来,在她们每个人的身后,均站着两个摇扇的和一个仗伞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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