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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瞬也不瞬盯着她,那眼里带着滔天的炙热和隐隐期待,明明是稀松平常的面庞,却因着那一双眼变得生动,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流转。
卿黎不由失笑,“皓岳国皇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堪比妖孽的男人,倒是很难让人记不住。然而,言亦倾的出现,确实是让她震惊了。
先前一直处于御风关,又是一堆私事未了,未曾多加关注京都的事,回来后又被软禁于此,自然而然的,她并不知道言亦倾来访水墨,准备与凌思迩结订鸳盟。
见她一眼就认出来自己,言亦倾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狂喜席卷而来,干脆撕下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一张倾世妖颜便这么显露出来,宫女的装扮在他身上非但未觉奇怪,反而更添妖异。
他唇边带着笑,故意欺近卿黎的面庞,灼热的呼吸几乎喷洒在她脸上,“很简单,想你了,自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说得好似调侃,然而那双狭长的眸子,却比夜空星子还要璀璨,泛着某种类似于真诚的光。
卿黎被他的目光盯得不适,微侧开脸,“所以,你不远千里从皓岳而来,又易了容来这慈瑞宫,就是专门为了我?”
他笑得更开心,痞痞道:“怎样?是不是很感动?”
卿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我是傻子的话。”
言亦倾嘴角骄傲邪气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深深凝望着她。
情是真的,话也是真的,怎么就不信呢?
身边人久久不语,卿黎也旁若无人一般用起了膳食,直到那收了玩心的低沉声音响起:“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呆着?”
凌初将她囚禁在此,就是和她比拼耐性,而那个人明显不是她的对手,惹毛了他会怎样,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
卿黎手中一顿,这才转头看他,“依你看呢?”坐以待毙,这当然不是她会做的,只是她不明白,言亦倾和她说这个是何用意。
很直接地摇摇头,他随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修长白皙的手指转动着青瓷杯沿,挑眉笑道:“你当然是有计划,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实施,只能说明你在等。”
望进她波澜不惊的眸子,那样的沉静又一次令他几欲迷失,“卿黎,你能肯定在你计划实施之前,凌初不会有所动作?”
倒是说在了重点上……
卿黎坦然回道:“不能。”所以她只是在赌。
听言,言亦倾微恼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颀长的身子豁地站起来,“卿黎!你既然没有全然的把握,当初又何必把自己带进来!”
以她的聪颖,怎会不知,把那炸药做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为了凌逸辰,她都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吗?明明是一个性子寡淡的,又为何这么重感情?
言亦倾心里酸地厉害,又是憋了一把火,语气自然冲了,似乎还因此惊扰了门外守着护卫,低声询问起来。
他眸子一眯,飞快答了一句无事,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深吸两口气,言亦倾低低一笑,“卿黎,我有办法保你全身而退,可要试试?”
“条件?”这人绝不是无事殷勤之徒,谁知道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言亦倾双手捂住了胸口,一副受伤表情,“你怎么这么想我?忘了我曾经答应过你一个条件了?就当还你呗。”
卿黎这才忆起,当初在卿府,她用曼珠沙华换了言亦倾一个条件,当时也并不经心,她早已没去在意,何况,那本就是言亦倾和凌千墨的把戏,又如何做得了数?
怎么,他居然还当真了……
卿黎的沉默让言亦倾不快,难道,他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之人?
嘴边微微勾起,言亦倾将碟子碗筷一样一样收起来,淡淡说道:“卿黎,这个时候,你只能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帮助……”
一切收拾妥当,他低笑道:“明天再见。”
丢下一句话,那人便大步离去,倒是没有问她的答案。
而事实上,言亦倾确实不需要她的任何答案,因为她考不考虑是一回事,他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当天晚上,固若金汤的慈瑞宫燃起熊熊大火,而外面守着的层层护卫却在火光燃起时纷纷沉睡,直到火势无法挽回,惊动了宫中的人,慈瑞宫也已经被被火焰吞噬。
凌初近乎呆滞地站在慈瑞宫的门口,感受着这冬季里灼热的温度,一言不发。
直到火势被扑灭,在那宫中找出了两具焦尸,被鉴定了正是太后和卿黎时,凌初还是静静站着,没有反应。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对那无法从火中幸免于难的太后伤心难过,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当时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等有意识了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该如何承受凌逸辰的怒火……
早在前几日,边关捷报传来。
荣亲王死于凌逸辰剑下,西川朝中各大臣见大势已去,只得交上降书并进一步与水墨和谈。
西川已经正式签署了条约,同意与水墨和平共处百年,而具体详尽事宜,赔偿割地尔尔,则有专人洽谈。
凌逸辰得到了卿黎进京的消息,立刻丢下事物直奔而来。
这次战争,他本就是最大功臣,何况他行事素来不羁,剩下的琐碎事宜完全不用他操心,便是急于归京亦无不可。
凌初本就想着,如何在这几天让卿黎松口,毕竟那小子若是回来,凭他那横劲,自己并不能保证一定应付下来,卿黎若是有个好歹,绝对会让他刀剑相向。
可是,偏偏在这个当口上,卿黎就丧生火海,这件事,无疑能够逼疯了他……
凌初虽然不明白这场火究竟如何发生的,但卿黎本就是奉了圣命来京,也是在宫中丢了性命,谁知凌逸辰会不会因此迁怒?
让朝中手握重兵的将领记恨,结果会怎样?历史的演练中,早已经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而今之计,恐怕只有虚与委蛇,见招拆招,顺便将这大火往他人身上推去。
那场大火之后一日,言亦倾忽然接到西川来报,朝中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尽快回去解决。
他先是对太后之死表示万分惋惜,又表示了会将凌思迩迎去皓岳,等一切安定下来,便立她为后。
本是白事之期,不该有婚嫁事宜,可事出突然,而凌初对此女早已无爱,且他得处理这以后一系列事宜,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将他送去,同行的还有凌思迩。
凌初本在纠结该如何向即将回京的凌逸辰交代,谁知凌瑞却先出现求见。
这人为了让他宽心,早已有近十年未曾踏步皇宫一步,甚至见太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如今贸然来访,着实令他心惊不已。
他倒是不知,原来卿黎的位份如此之重,连他那皇兄也给惊动了……
凌瑞不动声色进了御书房,这一处,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经常会来,如今再算算,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给凌初行了礼,他便直接了当问道:“母后和黎儿的死,与你有无关系?”那语气,绝不是一个王爷该对帝王说的,但却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询问。
凌初眯了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凌瑞。
有数年未见了,比起从前病弱的模样,凌瑞的身体好像好了许多,而自己的身体却在每况愈下。
他心中不悦,却是勾了唇,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之上,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蔑视地瞧着他,“皇兄,注意你的身份……”
这是在与他谈君臣之礼。
凌瑞讥讽一笑。在他眼里犹如草芥的皇位,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看得如此之重!
他垂下头,躬下身,低下了姿态,又一次问道:“皇上,不知,母后和臣那儿媳之死,可是与皇上有关?”
他知道凌初想看到什么?无非便是他俯首称臣的模样。
无妨,只要得一句真话,他并不介意。
被凌瑞那姿态取悦,凌初冷哼一声,“朕不屑于此!”他要留着那丫头的命还来不及,又怎的会杀了她!何况,还搭上母后一条命……
凌瑞点了点头,抬起头直视着他,抿紧了双唇,“好,皇上记住今日所言,臣,告退!”
他躬身退下,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凌初怔愣无言,转动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又过了两日,早先就得到了消息的凌逸辰夜以继日赶了回来,轻尘累得几乎虚脱,他甚至骑死了三匹上等良驹,红着眼就直奔王府。
门楣之上都挂起了白绸,那满府的肃穆沉寂,令得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设立的灵堂前,安宁和兰溪以及许多人都哭得肝肠寸断,他却一滴泪都没流,但那一瞬,已经忘了呼吸是什么滋味。
烧得面目全非的人早已入殓,剩下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灵位。
凌逸辰只是上前一把抱住,不言不语。
嘴角渗出鲜红血液,他再也忍不住地“哇”一口吐出,连续吐了好几口,便神志不清昏厥过去,可手中还是抱着那灵位死不放手。
……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颊边轻轻摩挲,那样陌生的触感让睡梦中的人不觉皱起了眉。
卿黎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很难受,倏地就睁开了双眼。
大约没料到那熟睡的人陡然醒来,言亦倾像是愣了愣,又随即开怀笑了,“你醒了?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而卿黎还处于脑袋迷蒙之中,只是见他穿着龙袍束着玉冠,那惑世妖颜令他高高在上地仿若神祇。
她不是在慈瑞宫,这而个地方高床软枕,绫罗锦被,高贵华丽,却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脑中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日夜晚,突然的大火让她从睡梦中惊醒,然而未曾有所反应,又是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那个味道她知道,是一种奇特的迷香,只要吸入一点点,便能使人昏睡。
她一不留神中了招,就此昏迷过去,期间昏昏沉沉,她只记得有人不断用迷香使他陷入沉睡,直到现在……
卿黎美目瞪圆,“你究竟做了什么!”话才出口,那喉间的干涩便令她不适地皱起眉。
言亦倾适时递上一杯茶水,笑道:“偷天换日,移花接木,我既然说了要帮你摆脱,自然付诸实际。”
卿黎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结果他递来的杯子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所以,你是把我偷出来了?”她半眯起眼,不动声色打量眼前。
能够让他肆无忌惮穿上龙袍的地方,大概只有皓岳皇宫了……
他居然不曾过问她,就把她带到皇宫来!
那个“偷”字说得好,言亦倾不禁笑了,“你说的对,如今的卿黎,在世人眼里,不过是个死人了,被大火生生烧死在了水墨皇宫……”
好个死人!
卿黎微恼,冷笑道:“你这么大费周章把我弄到皓岳来,为了什么?我既然已经是个死人,还能给你带来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掌忽然抚上脸颊,卿黎下意识便逃避,而那人却好像意料到她的动作一般,两手将她的头固定住,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很熟悉,她是经常看到凌逸辰这么看她的……
背心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寒意,她竟不知,言亦倾对她动了那样的心思……
凉薄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卿黎的脸颊,那样细滑绵软的触感,让他几乎疯狂着迷,那是任意一个女人不曾带给他的……
“你明白了,不是吗?”他笑得低沉、喑哑,这个时候,妖孽般俊逸的脸在她眼里,竟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卿黎伸手就要推开他,但奈何身上绵软无力,全然使不上劲,反而身子软到下去。
言亦倾顺势压倒在她身上,笑得很是快意,“卿黎,你这是在邀请我吗?”他忽的低下头埋到她颈间,竭力吸取她身上特有的清香,细碎的轻吻落在耳廓鬓角,不断摩挲。
那样温热的气息,让她很是反感,卿黎冷冷说道:“言亦倾,起来!”
冷清的话让身上的人一僵,下一刻便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上,清澈的眼里只有一片沉寂,完全不见其他,正如在这个女人的眼里、心里,从未曾有过他的位置一般。
言亦倾心中不甘,更紧地贴向她的身体,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瓣上,眯着眼道:“卿黎,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吻上那令他思慕已久的红唇,可是触觉的冰凉却让他心突地一跳,下意识就去看她的眼。
没有任何情感,犹如失了灵魂的傀儡,一片灰暗。
身下人鼻息似乎都弱了许多,言亦倾即刻翻身而起,慌乱地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叫道:“卿黎!卿黎!”
没有任何回应,那人半睁着双眼,好像忽然间沉睡了一般,犹如活死人一个……
活死人……
言亦倾急得跳起来,“太医!太医!”
帝王的寝宫陷入了一阵混乱,动静不小,以至于其他宫所都有所耳闻。
已是冷妃的冷香站在窗口,静静凝望着外头一片灰暗的天空,听着身边的嬷嬷禀报着。
听说皇上去了趟水墨,不仅迎了个公主,更是带了个美人。
那公主未来就是皓岳国的皇后,可皇上自从将她带回,便只是让她住在行宫之中,并未涉足一步,反而是那个病美人,直接带回来自己的寝宫,不离不弃地照顾着……
皇上回来这么些天了,还未踏足过她宫里半步,只是陪着那个病美人……
“娘娘,听说那女人突然得了怪病,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就像个活死人一样,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去了,一个个都看不出名堂……”
冷香面无表情,只是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那个嬷嬷一愣,眼珠飞快地转着,又睃她一眼,见到冷冷的目光瞟过来,只好如实回答:“皇上急疯了,要将太医院众太医都处斩……”
话音一落,便听得冷香哼了声,“到底是哪个狐媚子,竟能够将皇上迷成这般!”那话里带着浓浓的妒意,甚至还有一丝决然。
看惯了主子脸色行事的嬷嬷,连忙上前两步,低声询问:“娘娘,要如何做?”
冷香睨了眼,抿唇笑道:“不急,先看看,那病美人究竟病得有多厉害!”
该是她的,就都是她的,没有人能够抢走,那个公主是这样,皇上寝宫里那个女人也是这样!
……
凌逸辰躺了几日,不吃不喝仿若丢了魂一般,所有大夫太医来见过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已无求生之欲,没得救了……
凌瑞为这儿子难过不已。
当初陆盈夏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的,但好歹,那个时候还有凌逸辰这个孩子能够稍稍给他宽慰,可如今,卿黎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留下,他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这个儿子重拾生念。
王府冷沉了数日,可是忽然,世子好像想通了,不仅开始吃饭,甚至重新打起了精神,竟比从前还要神采奕奕。
有不少人以为那是回光返照,正忧心忡忡的时候,世子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众人,他是真的好了,健朗强壮,身强力健。
凌逸辰去太子东宫拜访了凌千羽,自从凌千墨被处决之后,凌千羽的地位已经是相当稳固,除了忧心两个幼子之外,实在顺风顺水。
见到突然到来的凌逸辰,凌千羽不由怔愣。
卿黎的猝逝还让许华云哭了好几天,他是知道这个堂弟对那人有多看重的,可是如今,居然这么快走出来,这一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说他用情不深,那是不可能的,而若是说他故作坚强,好像也不像,不过无论如何,凌千羽还是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只是聊了几句,凌逸辰就掏出了一些东西给凌千羽,后者看过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那信笺,强撑在桌上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他看着凌逸辰淡漠的眉眼,哑声问道:“这是真的?”那话尾音都带了颤抖,此刻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凌逸辰给他看的不是其他,正是端木瞳的真正身世。
太子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那个接生的稳婆现在还在,太子皇兄不信可以召见过来,宫中知道此事的人虽然全部灭口,但苏安公公常年跟在皇上身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太子皇兄只要拿了把柄去问他,定能让他说真话。”凌逸辰轻敲着桌面,语气无波无澜。
凌千羽的脸色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他扶着桌子,近乎哽咽的问道:“那,父皇知道吗?”
凌逸辰不答,神色如常。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两人心中早就有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明明知道,还是默许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女儿,默认这种有违伦常之事!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
作为储君的凌千羽,又怎会不知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父皇对于皇位的看重,竟是比对亲情看重还要更甚!
呵,不对,帝王之家,焉有亲情可言?
哪个人能说自己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是踩着累累白骨和血肉模糊而来,登上这个位子,有多不容易?怎么容许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
凌千羽从前至少对这位父皇还有一丝孺慕之情,但这一刻,已经化作灰飞烟灭了……
“太子皇兄,皇上已经没有多长时日了,这江山早晚是你的,为何,不将这日子提前几天?”
凌逸辰低沉的声音飘在耳里,让凌千羽霎时回神,深深望着他,“辰皇弟,你……”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逼宫这种事虽然他也曾想过,可是,怎么连辰皇弟也……
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他想起卿黎是死在了宫中,而失火的原因最终却是归结为屋中人不慎打翻了灯烛,这种明显敷衍的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就算这事不是父皇一手策划,但卿黎正是因为进宫了才有的这场无妄之灾,试问,以辰皇弟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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