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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却顾不得擦脸,扔下弯刀,左手一叠绷带用力按在腹部伤口的动脉上,不要命似的往外流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手里厚厚的布巾。意料之中阿依并不慌张,右手一翻,四根细针银光微闪,手腕一旋,毫针便快狠准地分别刺在了伤口周围能够止血的穴道上。
过了一会儿,血流的速度终于渐渐缓慢下来,阿依将手里的布巾拿开,在此处重新下了一枚毫针,用于压制动脉的血流速度。紧接着用烈酒将伤口擦拭干净,这个步骤看起来听起来做起来都很容易,然而想要忍耐住那股子已经超出了可承受范围的剧痛却是极不容易的。昏迷中的小乙被烈酒一杀,身体本能地剧烈缩紧,血又一次涌了出来。
小乙差一点被蛰醒,阿依却再次用了点药让他重新昏睡过去,惹得石冉青狠狠地瞅了她一眼。
阿依压根没发现他在瞪眼,快速挑去小乙伤口里的沙子、木屑等细小的异物,清理完毕之后,再次用酒抹了一遍,紧接着从衣领上取下一根已经穿了棉线的细针,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将小乙的伤口自最里面的皮层开始,一层一层有条不紊地缝合。因为小乙的伤口很深,里层为了防止感染她不敢用棉线,用的是蚕丝,直到缝到外皮层时她才用了棉线。
她缝合的手法极快,就像女子在做女工刺绣一般从容自在,仿佛她现在不是在缝合皮肤,而是在缝衣服,飞针走线,坦然自若,沉着镇定,不慌不忙。韩辰一会儿望望她的脸,一会儿望望她手里的针线,眨眨眼,只觉得相当崇拜。
以前他从来没这种感觉,但看了阿依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原来是大夫,可以泰然淡定满眼冷漠地将烈酒抹在别人的伤口上,用针线将别人的伤口一点一点地缝合上,中途没有半点犹豫半点手软,当真是又黑又狠辣。
约莫一刻钟后,阿依的鼻尖上已经沁出了汗珠,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断了线头,又在疤疤癞癞的蜈蚣线处抹了一层酒防止感染溃烂。
若是平常一般会涂由她特制的药膏,但因为这里是军营,药材有限,她退而求其次选用了酒。
最后才将金创药敷在伤口上,用绷带缠好。
若是平常,之后也会开预防感染高热的汤药,但因为这里是军营,连热水都没有,所以这个步骤也就免了。
“抬走吧,若是今晚发热,用凉水擦身降温,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好好养着,别让伤口裂开,十日后过来找我拆线。”阿依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说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却因为缝针中跪坐的时间太久,导致腿酸脚麻,刚要站起来却因为小腿一软,差点又摔坐回地上。
幸好一左一右韩辰和小甲同时伸手扶了她一把,阿依皱了皱眉,使劲跺了跺脚。韩辰明白她肯定是脚麻了,刚刚那一场行云流水一般的缝针让他这会儿了还在心潮澎湃,相当热心地弯下腰去:
“阿依兄弟,你腿麻了吧,来,我帮你捏捏。”说着就要去抓她的小腿。
阿依满头黑线,慌忙躲开,努力扬了扬唇角表和善,礼貌地拒绝道:
“不用了,我活动一下就好了。”
“依大夫,多谢你救了小乙一条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依大夫你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小甲握着拳头,激动又感激地说。
阿依却没有看他,而是争分夺秒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走到高都头躺着的床边,查看着伤势,淡声道:
“没法子也就罢了,若是你有法子,尽量多给他喝些热水。”
毕竟她说话脸没冲着他,小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见她虽然面上冷冷的言语中却对他们这样的小卒子如此关怀,堂堂七尺男儿竟感动得红了眼眶,笑着答应了一声,跟着担架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高都头因为顶头长官邱鹤的到来,连疼都不敢再喊,在阿依给小乙缝针之时竟然生生地疼晕了过去,倒省去了麻药。胡大等人在见识过她的缝合技术后张口结舌,再也不敢存着怠慢之心,四个人全都双眼灼灼地看着她,好像她的脸上忽然长出了盛世莲花似的。
阿依对无关紧要的人的心理活动通常都不太在意,将手里的细针在火上燎了一燎,穿了蚕丝,弯下腰,才要开始缝合。就在这时,医帐的帘子再一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一大批人,为首的两个正是护国候墨虎与作为监军的三皇子景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