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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有半句虚言,家中有卧病在床的母亲,虽然只有他一个儿子,可无田又无经济来源,每日只能靠牛山打些零工赚几个铜钱糊口。阮筠婷得知此事之后,不再怀疑他是黑衣人的同伙。与陶掌柜商议之后,就让牛山到归云阁后厨做了个长工,他们家里四处漏风的破宅子锁了,让牛山的母亲孙氏搬到归云阁的后院住下,牛山上工时候方看他娘亲,吃饭也不用另起炉灶,反正归云阁里不差他们两口人的饭吃。
阮筠婷此举陶掌柜颇为赞同,就连归云阁的许多店小二都暗地里夸赞素未谋面的东家是菩萨心肠,对牛山也颇为照顾。
“姑娘,归云阁到了。”跟车的婆子为阮筠婷摆好脚蹬。扶着她下车。
“你们在外头稍等片刻,我一会就来。”
“姑娘客气了,奴婢在这儿候着就是。”
阮筠婷颔首,迈上归云阁台阶。才一进门,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姑娘您几位?”
“陶掌柜在吗?”
“陶掌柜会客呢。您有事?”
“我要一个雅间,再上一壶好茶,然后告诉你们陶掌柜,就说阮姑娘找。”
“好嘞,楼上雅间儿一位,您楼上请!”
阮筠婷随着店小二到了雅间,不多时就有适应上了茶点。午饭早就吃过。也临近晚饭时间,阮筠婷早就饿了,所以不客气的一口点心一口茶,正吃的不亦乐乎,格子木门就被轻扣了两下。
“阮姑娘?”
“陶掌柜?请进。”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陶掌柜穿了身土黄色的交领直缀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浅灰色褂子头戴黑色纱帽人。
关好房门,陶掌柜行礼道:“姑娘。”
阮筠婷忙还礼:“掌柜的还是如此客气,请坐。”
“请。”
两人相对入座,阮筠婷执壶为陶掌柜斟了一杯茶,又去了青瓷茶杯倒了一杯,斜睨着一直站在门口的蒙面人,“你若是喜欢站着看我们吃茶。就站着好了。”
那人无奈,摘下了纱帽,苦笑道:“我伪装的如此不成功?你怎么认出我的?”
阮筠婷想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又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对,便没多言,只将茶杯递给他。
君兰舟坐在阮筠婷右侧。接过茶杯啜饮了一口。
“哈哈!”陶掌柜哈哈大笑:“才刚我们在外头还与君公子说,姑娘慧眼,君公子的身形她必然一下子认得出,君公子还不信。这不,可不是被我说中了。”
“是啊,婷儿好眼力。”君兰舟放下茶杯,一个月不见,她气色好多了。
上一次的郁结,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化为思念,君兰舟发觉自己对她好象多了些什么情绪,这些情绪或许从前就有,只是因为阮筠婷一次的不在意而激发出来。这段时间,他异常挂念他,比从前随师父在外云游的时候还要挂念。他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既然挂念,那就挂着吧,反正他并不是要强求她如何,他的这个身世,或许她知道之后会唾弃,若真的发展了情情爱爱,在被她唾弃了,他岂不是难过?
阮筠婷与陶掌柜讨论归云阁经营的事时,君兰舟一直在一旁安静聆听,只是适时的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一切说完,阮筠婷问:“牛山在这里过的还好吧?”
说起牛山,陶掌柜笑容满面:“牛山这孩子年纪虽不大,但是勤快的很,每日里没命的做活,还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姑娘,他要亲自跟您道谢呢。对了,我告诉牛山一定不要将您的身份泄露出去,他应下了并且发了毒誓。姑娘,要不您去看看他?”
见陶掌柜对牛山喜欢的很,阮筠婷不免有些好奇,点头道:“也好,看过了牛山我就回去了。”
下楼时,君兰舟低声问:“牛山是谁?”
阮筠婷挑眉看他:“这一次你确定萧大哥没告诉你实情,不是你们串通好了要逗我?”
君兰舟苦笑:“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如此记仇的,上一次我们也并非是串通好……”君兰舟叹息着没有往下说,因为继续说,就会提起萧北舒故意试探阮筠婷的事了。
阮筠婷也了解他所想,不在难为他,将牛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所以我就留下了牛山,兰舟,你觉得……兰舟?”阮筠婷回头询问,却发现君兰舟早已经停住了脚步蹙眉沉思。
阮筠婷走到他跟前,低声询问:“怎么了?”
“这个牛山,你不该留下。”君兰舟将纱帽带戴上,低声道:“我虽说不清楚缘由,可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其中有些不对。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不要留下牛山,你可以个他一些银子。还有,那玉佩到底是什么宝物,怎么还有人来抢。更令人不明白的,是那些人为何要殴打北哥儿?难道他们不是要你的玉佩?”
阮筠婷伸手入怀,掏出蝠纹玉佩递给君兰舟:“喏,就是这个。其实具体的来头我也说不清,这是当时文渊给我做归云阁信物的。我便手下了。”玉佩的来路她本就弄不清楚,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说也不可全信。所以她并没给君兰舟讲。
君兰舟翻来覆去看了看,将玉佩换给阮筠婷:“你自己收好,不要再丢了。若是还有人继续来找你,你不如将玉佩换给世子爷,左右现在归云阁上了轨道,几位掌柜的也都承认你是东家。”
阮筠婷点头,知道君兰舟是为了她好。但是玉佩后面隐藏的那个未知的力量。她是又期待又惧怕,很是复杂,一瞬间也无法决定到底要不要还给韩肃。
迟疑间,两人到了后院,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壮硕少年,穿了身灰色的短褐,正挥舞着柴刀劈柴。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额头晶莹的汗珠。一旁一个面色腊黄的瘦弱妇人用袖子为他擦汗。
“山子,歇会儿吧。啊。”
“娘,我不累。”牛山笑着道:“你快进去歇会儿,我真不累。”
“哎,都是娘不中用,这病拖着。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反倒将你累成这样,娘生了你一场,可不是让你来受苦的啊。”
“只要娘好好的,我就一点都不哭。东家对我有大恩啊,给咱们吃,给咱们住,还请大夫给您瞧病,最要紧的是做活也不似在外头那么辛苦,更不会动辄打骂,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例钱,这么好的东家,明摆着是在帮咱们,我若是干活还藏私,对不起良心了。”
孙氏叹了口气,可也认同儿子的说法,但她并不回屋里去,反而是在一旁帮着牛山码放柴火,认牛山如何劝说都不停下来。
阮筠婷和君兰舟一直远远站着没有靠近。
看着那对母子,她突然觉得很羡慕。那种亲情,只有在现代的家里曾经感受过。前生今世,她经历过丈夫的背叛,母亲的算计和杀害,还有亲族的手足相残,倒是如此平淡的幸福,让她羡慕。
“若是能这样活着,也挺好。”
“你说什么?”
阮筠婷倏然回神,笑道:“没什么。咱们走吧,我也该回府了。”
“你不见牛山了?”
“不见了,他们母子也不容易,我若去了,他们又要下跪又要磕头的,这不是折腾人么。”
“哎,那你也不预备送他们走了?”
阮筠婷抬头看他:“你看出他们可疑了吗?”
“并没有,只是觉得其中有蹊跷。”
阮筠婷突然觉得在古代生存怎么这样困难,烦躁的道:“活着怎么就这么难,人和人之间,难道不能简单一些么。”
君兰舟放缓脚步,半晌才道:“是啊,若能生存的简单一些,就如他们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有多好。”
话题有一些沉重,两人到了外头都一路无言,眼看着阮筠婷要上车了,君兰舟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对了,婷儿留步。”
阮筠婷疑惑回身:“什么事?”
“安吉拉的父母是传教士,她自幼跟着他们到了西武国,那个时候,因为他们是异族,且所传教派还不被西武国皇室认可,日子过的异常艰苦,她五岁时,父亲在饥寒交迫下病逝了。她母亲将她拉扯到了十四岁,乔舒亚找到她时,她母亲刚刚去世。”
君兰舟隔着纱帽吹落的黑纱望着阮筠婷,幽幽道:“婷儿,我原本就是个异类,知道我身世的人,或许都恨不得我死,恨不得这世界上从来不要存在我这样的人,安吉拉也是一样,她那个样貌,在西武蛮子哪里从五岁到十四岁,是如何挣扎着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要受多少的白眼和闲气?我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就觉得心疼,所以才对她疼宠一些。至于小丫头乱说的话,你不要相信。”
时隔一个月,君兰舟终于将一直犹豫的解释说了出来。其实他本不想说的,因为阮筠婷一个月都没有找他,他觉得她根本不在乎他和谁好,可今日,他理清了一些心思,有些话,既然想说,就要直言不讳,怕往后没有机会。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