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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家姑娘这儿,她只要将自己说的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可怜,姑娘必然会听。
前儿姑娘病了,那药苦的让人闻着都想把胆汁吐出来,她熬药时不留神烫了手,姑娘看到她手上的水泡,当真眼也不眨的将药都喝净了,还拉着她的手默不作声的给她上药。婵娟便知道,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主子,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主子的样儿,可她却将每一个下人都当成人来看待,而不是像大多数的主子,拿下人当牲畜。
红豆进了门,见婵娟的表情,便知道她又“计谋得逞”了,笑着将衣橱打开,将昨日才刚送来的书院大学部月白色的袄裙取了出来。
“姑娘就知道宠着婵娟,都将她宠的没样儿了。”
阮筠婷就笑:“我哪里是宠她,我是怕了她了。唠唠叨叨的比韩妈妈还啰嗦。”
韩斌家的正好进门,听见这话假声抱怨道:“老奴怎么啰嗦喽,我啰嗦啊,也只是跟姑娘这儿。”到了床榻前。探探阮筠婷的额头,“还好已经不发热了。才刚老太太还问起姑娘呢。哎,可怜见儿的。为了评优考试,也不能连自个儿身子都不顾啊?”
阮筠婷闻言只是笑。她两个月来可谓是头悬梁锥刺骨,六月中旬参加了奉贤书院的评优考试,之后等候消息心里头也一直绷着一根弦,这个月初,评优的红榜发了下来,还同时来了绣剑山庄的师傅为她量身。她便知道考试是通过了,一直绷紧的弦放松下来,就病了一场。
不过好在她考试是通过了。红榜下来那日,老太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三房的姑娘们脸上更是开了染色铺。谁能想到不学无术的人。不但顺利的考上奉贤书院,今年又通过了严格的评优考试?要知道大学部评优考试可是极其严格的,这次小学部参与考评的近百人,通过考试的也只有九人,其中女子,除了她就是戴雪菲了。
徐凝霞和徐凝芳都没通过,徐承硕和徐承珍连入学试都没过,偏她过了,三太太这会子已经快气疯了。
最可惜的是。岚哥儿没有通过评优考试,受了打击不轻的人这会子正发奋苦读呢。
“姑娘,您今日应当上学去了。要不要老奴回老太太,再给您告假两日?”
“不用了。”阮筠婷笑着下地,婵娟忙此后她穿鞋,“上学是喜事。我开怀的很,一开怀,什么病都好了。”
韩斌家的闻言就笑,阮筠婷在她眼里,就跟自己的孙女一样看待,她又是这样优秀出众的人物,老太太都疼到心坎里去了,她也是疼惜的。
伺候她去净室洗漱妥当,便换上了大学部的常服。交领广袖的月白绫袄,外罩月白缎交领收腰短比甲,下着月白缎的马面裙。从鲜亮的桃红色改为素淡的月白色,修饰出的气质便不同了。活力的桃红色烘托出少女的活泼,而如今的装扮则娇俏中透着娴雅,显得阮筠婷肌肤如白瓷一般光洁剔透。
韩斌家的给阮筠婷梳了双平髻,打开妆奁匣子让阮筠婷挑选头面,阮筠婷只选了对白玉的耳坠子戴了。
婵娟笑吟吟的拿了茉莉花脂膏:“姑娘今日仍旧素颜吗?”
“是啊,我是去上学的,花枝招展的不成样子。”挖了一小坨脂膏匀面。
婵娟便笑着打趣:“要我说,姑娘就是素颜也是极美的,更何论今日姑娘穿了这身衣裳,那可是彰显身份的衣裳啊,多少人想穿都没得穿呢,而且绣剑山庄的裁剪和刺绣都是一流的,您穿了这身……”
“好啦,”阮筠婷站起身拉着韩斌家的:“瞧她那张嘴,一张口就说个没完,都不知道疲倦,妈妈是不是给她补了什么好东西才给她养成伶牙俐齿的,回头也给我吃上一份儿?”
韩斌家的闻言笑了:“姑娘又打趣老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去给老祖宗请安,别误了时辰。”
“是,我这就去,韩妈妈也一同走吧。”阮筠婷每次去松龄堂都会主动带上韩斌家的。
离开静思园,两人说笑着走向松龄堂,路上的下人见了阮筠婷都比往常恭敬了许多。才刚跨进松龄堂的门槛,就瞧见老太太蹲在花圃边,用葫芦瓢给花浇水,四爷徐承茗则在后头跟着。
老太太专注的浇花,并不知道阮筠婷和韩斌家的来了,嘱咐道:“你阮妹妹今日第一次上大学部,你就与她一同乘车,也好多照应照应。”
“是,孙儿知道。”
阮筠婷闻言心中一暖,笑着到了跟前,行礼道:“老祖宗。四表哥。”
“哎呦。”老太太将葫芦瓢扔进木桶,回过身看着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开怀的拍着她的胳膊:“好,好婷儿,给外奶奶争气,上了大学部仍旧要好生学啊,虽说姑娘家到了奉贤书院就是为了镀层金,将来说亲的时候体面。可如今你已经定了门好亲事了。到了书院里就是长见识,结交人,学识也全凭你的爱好了。好,好。”
老太太连声称赞。都过去几日了,初初得到消息时候的喜悦还没散尽。
阮筠婷含笑应了,与徐承茗一同给老太太行礼。并肩离开了松龄堂徐承茗也想不到阮筠婷能通得过评优考试,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了。细细打量着不怎么相熟的表妹,论样貌,她的确是姑娘们中的翘楚,论学识,如今通得过评优考试也已经是对她的肯定。只可惜在她的身世。若她能有个体面的出身,将来前程必定不只是如此。
无论如何,都是自家人。徐承茗与阮筠婷上了马车,便主动讲解道:“如今大学部开设了时政、军事、礼乐、格物、女德这五个课程,初来大学部的时候要从中选择一个必学。一个选学,而且做好选择之后仍旧要有考评,若是考评不合格,先生是不会允许入门的,所以也有许多人通过了评优考试却不读奉贤书院的大学部,就是因为入门考试通不过。”
“这么难?”阮筠婷有些傻眼,随即问:“四表哥是学什么的?”
“礼乐和时政。”徐承茗笑着道:“其实大学部的精英学子们,俨然就是一个缩小了的朝堂,武将之后学军事。政客之后学时政。不过姑娘家的大多都是学了女德和礼乐。”
“书院规定女子不许选学时政和军事了?”
“那倒没有,其实各课程中也不乏女先生的存在。况且能来奉贤书院的大家小姐们,最主要的是为了将来议亲方便,到了大学部,已经无所谓选学什么了。全看你爱好便是。”
“也对。”阮筠婷笑了,反正镀金都已经镀了。也不在乎是选学什么。她只要选个喜好的。对自己有帮助的便是了。
与徐承茗一路笑谈,不多时就到了书院。登台阶到了山顶,穿过石砖铺就的广场,往西边去是她从前学习的沁芳斋,往东边穿过广场走到尽头,转了个弯,就瞧见了黑漆绿字的匾额,上书“大学”二字。
进了这扇门,满眼的颜色除了大红就是月白。徐承茗路上遇三两相识之人,皆颔首招呼,对于阮筠婷这个新面孔,众人也是眼含着打量。
徐承茗将阮筠婷送到了侧院,道:“你自个儿去吧,就是在这里选择课程。”
阮筠婷道谢之后进了门。
门廊下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桌案,山长端坐在桌案后头的圈椅上,面带笑容望着面前的几人。
桌案前,七名着大红直缀的小爷和一名与阮筠婷打扮相同的少女已经站定,并且人手拿着一张纸,在研究什么。
阮筠婷忙快步上前,给先生行了礼,也从桌上拿了一张纸,那上头写的,也就是刚才徐承茗在马车上给她讲过的东西。
戴雪菲笑吟吟拉着阮筠婷,道:“前儿我母亲听说你也通过评优考试了,欢喜的不行,又听说你病了,直唠叨你是累坏了身子,还要我今儿散学了说什么也要拉着你家去用饭。”
阮筠婷笑道:“我散学还要去莫大人府上伺候笔墨,要到戌时才得空,恐怕不成了。”
“不碍事,叫我哥哥接你去,家去让我母亲见见你她才安心。”戴雪菲拉着阮筠婷的手到桌案前,找了张干净白纸写了名字,然后写了必修“女德”,选学“礼乐”。写罢了吹干墨迹交给先生,才问阮筠婷:“你选学什么?”
阮筠婷也拿了张纸,笑道:“当然是什么有乐子就学什么了。”
说罢在白纸上写了名字,后写了“军事”二字。
阮筠婷如今不用考虑“就业”问题,如老太太和徐承茗所说,全凭兴趣做事即可,女红厨艺她仍旧会学,可没必要到了书院还天天抄写《女论语》吧,至于礼乐,回头多与萧北书学学便是了。
山长看了阮筠婷填写的,惊愕的看了她一眼。
“阮姑娘,你只填了一项。”
“是啊,我只填写了必学的课目。”
“那选学的课目?”
“既然称之为选学,那么也可以选‘不选’吧。”
山长一时间无言以对,深深的看了阮筠婷一眼,才将其与七人填写的分了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