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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东递上一包东西。
子规颤抖着接过手来,她心中全是不详的预感,心都揪到嗓子眼了。
待到开时,见竟全是安怀阳与安儒荣,来往家信。
“这是最有力证据,有了这些,安怀阳再是巧言善辩,只怕也是回天乏力。”苏云东轻轻一句,将子规推入万丈深渊。
“是他给你的?”她低声问道。
苏云东看着她,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子规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原来安儒荣早将一切安排妥定。他将这些信交付给苏云东,就是怕子规心软,为了自己,不肯下决心,将一切旧债清偿。
楚家之事,乃命中注定之孽债,儒荣知道,自己母亲为还此债而亡,却依旧赎之不清,如今,正该轮到自己了。他不想将来儿子大了,还跟自己走同一条路,也不想以后日日夜夜,都无法抬头直面子规,楚青,那双抑郁而绝望的眼睛。
因此他替她做了这个决定,这是个礼物,送给子规,送给儿子,也送给自己,将一切,从旧日恶梦中解脱出来。
子规将这些信捧此心口,脸色如死灰般惨白,感觉自己骨头里都结出冰来。
“他如今人在哪里?”
“西南战事吃紧,安儒荣自家于皇帝面前请命,带兵出征。”
苏云东的话,将子规重重打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他是文官,如何会带兵打战?”
子规的问题,苏云东答不上来,他知道答案,可当了她的面,他就是答不上来。
安儒荣这一去,必是回不来了。
子规千般不舍,万斛愁肠,一时心如刀绞,五内俱焚。生活教会她冷口冷心,亦教会她绝情绝义,可总也不曾教会她麻木不觉,此刻为了安儒荣,这个仇家的儿子,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苏云东默默看她流泪,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说来也是无用,他对此再是心知肚明不过了。
按与安儒荣的协定,在西南战事进行之时,苏云东只是隐忍不发。待到捷报传来,苏云东便将所有书信,并芩如连人带物一齐呈上。
皇上自不必说,因接捷报,大喜之后,再见此事,又转狂怒。
铁证面前,安怀阳再难逃脱,他就有心,闵太师和太后也不答应,二下里夹应,安家复蹈楚家旧路。
安儒荣本人亦没逃过死运,只是他战死沙场,到底比父亲好了许多,原本他以为自己拼尽一死,希望可保父亲与家人性命,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闵太师上回失了一招,如今,正好扳回一城。
太后更不必说,只叫安怀阳与应王偿命就是。皇帝本看在安怀阳并安儒荣多年君臣份上,欲网开一面,免安怀阳一死,最后无法,还是按例处死。
楚明柏,楚家冤屈洗清,重获清名。
安家子嗣,本应全部斩除,因安儒荣前方督战有功,其家眷可免一死,却全部流放出京,且其子孙,永不得出仕。
据长岭回来说,儒荣临死前,目光注视之处,只是眼前一蓬碧色青草,他不明这是何意,子规听后,却于心中陡然透彻。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八年后。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春色明媚。乡间田埂上,一个妇人正挽着上竹篮,送饭过来,远远见有个半大小子正在田里疯跑,她就喊道:“念荣!小心脚下!”
苏云东身着布衣陋衫,从地里直起腰来,见了来者,便自笑了,又道:“你来了正好,念荣,我说着你只是不听,好了,你娘来了,看你怎么办!等着挨骂喽!”
子规将饭菜放下,拉过跑得一头是汗的小子来,手里替他擦着,口中教训道:“说着你还不听!直落得摔了哭了,才得好呢!”
念荣撇了撇嘴,不敢跟子规强,只好对苏云东道:“大伯,平日你总帮我的,怎么今儿不替荣儿说几句好话?看着我被娘骂咧!”
苏云东吐吐舌头:“我哪怕违背你娘?当我几个脑袋呢!”
三人一起笑了,子规搂过念荣,细看其眉眼,心想他越长越像他父亲了。苏云东见二人如此,一时作不得声,却将头偏去,只看远处山头,见林木蓊郁,芳菲丛生,细草葺葺,明翳甚浓,过后又将眼神飘向云端,见天上白云寥寥,萦萦绕绕,久久才方散去。
一岁荣枯一岁春,岁岁年年共此生。世间总有百样情,唯此关君难消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