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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都是下雨。
宿平并未因此闲着,自从孙犟头家中回来,他便更刻苦了。雨天不能晨起练跑,他便在屋里原地踩踏,俯卧撑也从八十加到了一百。
射箭之事更是新奇。他家房子自东往西有里屋、正厅、灶下三间,两两之间都有木门正对,笔直贯通。于是宿平便央着邱禁带回来几个稻靶子,悬于灶台墙壁之上,打开灶下至正厅、正厅至里屋的木门。少年站于里屋举弓,透过两扇敞门,正对灶台稻靶。虽不及二十步,倒也堪堪可以练箭,不至于因雨天停滞生疏了手感。所谓“拳不离手”,大抵即是如此了。却说一次宿树根冷不防从大门口闯了进来,刚巧碰到宿平一箭射出,差点飞了他的鼻子,气得他火冒三丈,撵着儿子追了几圈,倒也不敢真下手痛打。只是那以后,但凡雨天,根哥进门之前都落下了一个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的毛病。
“引体向上”最易解决,只需从房子的横梁上牵下两股麻绳,两麻绳中间系上一条横木杠便可。虽说这横杠如秋千一般,容易前后晃动,不适做那“引体向上”中的“灵猴抢桃”,却总了胜于无,“磨铁枪”和悬垂吊挂倒也没多大影响。只是这又叫根哥得了另一个毛病,就是但逢雨天,每晚都要望着头顶上吱哑吱哑的那两根麻绳上的横梁惴惴不安。
……
这日早晨,离厢军回营也只剩了六天的时间,却也迎来了雨后的第一个晴空。
邱禁真的告假一日,说要带着宿平上山打猎。
“邱叔叔,村西面就是大山了,这里我还从没来过。”宿平手里提着短棍,肩上负着竹弓,左腰系一个布袋,右腿挎一副箭囊,神情兴奋。
邱禁道:“这几日我让都里的弟兄在各家打探了,知道这西山小兽野禽颇多,且还有人说出几处隐泉。”
宿平问道:“那有没有老虎?”
“有!”
宿平吓得握紧弓身,一脸惴惴。他虽说前次与王小癞子打了架,胆气大了许多,只是真要遇到了那些凶兽,却不是伤筋动骨能够了结了的。
“哈哈!无妨,走罢!”邱禁在前头大笑道,“自我大赵立朝以来,各任衡州知府都曾派军剿过虎患,那些大虫都躲到深山里去了——咱们只在这衡山边上打猎,怕是还没那般好运气。”
宿平心头稍安,跟了上去。
“这大虫是照不到面了,只不过……若是碰上几头野猪、几条蛇,那也是稀松平常。”
“你就唬我吧。”宿平这回却不怕了,一拍腰间的布袋,微微传来一股呛鼻的气味。原来临行前,邱禁让宿平母亲准备了一些雄黄和许多捣碎的大蒜,放在里头。雄黄和大蒜气烈,蛇一嗅到,便会远远地躲开了。
“你倒是有恃无恐……”邱禁微微一笑,不再拿话吓他了。
向西走了约莫两刻钟,尽是些灌木矮林,也不见有什么新鲜事物,顶多有三两只癞蛤蟆从脚边逃过。见宿平有些兴致索然,邱禁轻轻一笑,也不开口,只是偶尔在沿路留下一些记号。
这西山入口之处,也有村民往来伐樵。再朝里走,便鲜有人去了。
一路山势渐陡,少年跟在邱叔叔身后左转右突,还好他这些日子勤练不怠,要是换了从前,这会该已气喘不已了。
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山坳之前,坳间有一条尺宽的小流淌了出来。
“过了这坳,前面该有一处平地。”邱禁抬头望了望东天,那日头有大半已露了出来,只听他叮嘱道,“呆会儿跟在我身后,不可轻易出声。”
宿平神色一凝,慎重地点了点头,握着短棍的那只手掌微微一紧。
邱禁将自己的短棍插到腰间,并排在那里还吊了一把包了鞘的小刃,也不知是匕首还是短刀,又把肩上的竹弓取了下来,弯腰挑过一根矮树杈,顺着那小流朝里面走去。
邱禁虽说得了些消息,却只知这里有一处山间的旷地,其它并无详情。如今看那水流,便明白来对了地头,是以接近时脚步放慢。宿平也跟着小心翼翼。
又一会儿,来到几株矮木遮蔽处,邱禁轻声叫了一个“停”,招手示意宿平到他旁边。少年蹑手蹑脚地踱了过去,站在邱禁的左侧,目光顺着那几片叶间的缝隙,望穿而去。
这世间之人自诩与天、地并列三才,却一味只知巧取豪夺,哪堪得半点造化之功?宿平自是年幼,心中也无太多想法,纯是为那眼前的美景所叹服:
初阳之光柔柔洒向树顶、钻过叶丛,透到这山涧中;雾气蒸腾,似仙烟缭绕;夏花点点,铺满岩间草地。山涧中心是一湾八丈多宽的清潭,显是前些日子蓄满了新水,轻波微漾,盈盈有余,溢出流淌。那潭边已有几头皮毛一色棕黄的小兽正引颈探头,在那里安静舔水,那小兽并不群居,一头头分散而立,除了四五只更小的黑毛幼兽,身被点点白斑,分成两伙围在各自母亲身边活泼跳跃。这些小兽沐在朝阳之辉当中,全身金光微泛。
宿平望着那些只有一腰来高的活兽,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登时想起了那画中的九色鹿,便轻声问道:“邱叔叔,这也是鹿吗?”
“这是香獐,也叫麝。”邱禁拍了拍宿平的肩膀,道,“——咱们这处位置有些远了,射力有所不逮,你且呆着不动,更不要出声,且看我如何捕猎。”
宿平看着他起了身子,悄悄地从一旁掩了过去,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无奈之下,只好蹲回了原位,一会儿盯着邱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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