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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中,眉妩一袭大红衣裙,头绾珠钗,眼梢薄粉,那模样,赫然是新娘子的打扮。
她好像是正在试穿喜服,听禀此事后,匆匆出来。
隔得老远,八音都听到她在厉声说,“快,灭火,给我浇灭了!”
火势映红半个王城,更是将摄政王府照的透亮,她看到眉妩脸上的怒色和恨意,在颜西祠出来之时,飞快转化为委屈哀怨。
她扑进颜西祠怀里,我见犹怜地哭了起来。
颜西祠面无表情地看着焰火,双手背负身后,寒目幽深的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王爷,这些定然是万劫谷的余孽干的,”眉妩挽着颜西祠的臂膀,低声细语,“他们想坏我和王爷的婚事。”
颜西祠微微抬头,他自然已经看到大街上悬挂的白纱白灯笼,出奇的他竟然平波无澜的道,“差人换回来就是。”
说完这话,他旋身就回了府。
独留眉妩咬牙切齿地捏着裙摆,她目光从白灯笼上扫过,脸上露出阴狠来,“来人,给我去查,查万劫谷的藏身之地,我要他们此次都死在王城!”
这番动静,金聿和八音都听到了。
金聿不屑地撇嘴,“走了,回去复命。”
八音没动静,她道,“我还有点事,稍后回来。”
金聿耸肩,一个闪身,就消失在黑暗中。
八音却是一直站那,直至那堆大火将所有的喜绸烧成灰烬,然后熄灭,她才迈脚转身。
她没去别的地方,只是去找桃花酿喝。
然,她才一进门,黑瞳骤然一缩,跟着整个人飞快后退。
但有人更快,一道石青色人影冲地出来,直直朝她出手。
琴弦在身前一绞,发出铿锵声响,八音站定,她目刺前方,嘴角缓缓勾出了个冷笑。
“她在哪?”金石碰撞的声音冷凛而起,颜西祠整个人都站在阴影之中,冷冷地盯着八音。
八音指尖转着琴弦,在这里看到颜西祠,她并不意外,毕竟这地方,他也是来过的。
“吾再问你,她在哪?”颜西祠面容冷肃如冰,一双寒目鹰隼般锁着八音。
八音无声笑了,嘶哑的声音带出讥诮,“关你何事?”
颜西祠不语,他视线猛烈,仿佛想看进八音内心深处,挖出她的秘密。
他道,“她说过,吾若娶别的女人,定要叫吾府中血流成河,断子绝孙。”
他朝八音走近一步,几乎一字一顿的道,“吾不信,她没来王城。”
八音忽的笑了,瞳光滟潋,眉目生辉,整个人身上浮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睥睨。
“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八音声音很轻,但其中意味十分深长,“该死的就一定会死!”
颜西祠定定看着她,“你若不说,吾自有法子让你说出来。”
话音未落,他衣袖一卷,人迅疾如风地杀了过去。
八音丝毫不惧,手中琴弦气势如虹,嗖嗖飞射出去,带起璀璨流光。
“铿”琴弦与夜剑相击的声音。
颜西祠剑一竖,盯着剑身上的琴弦,浑身阴寒,“吾最后问你一次,她在哪?”
八音哈哈大笑,她五指一拉琴弦,面容素白透明,以致于脸上的嘲弄和恨意铭心刻骨,“死了,早十年就死了!”
闻言,颜西祠身体一震,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
八音冷笑,这番的作态真真叫她恶心。
“我亲眼看着她的尸骨慢慢腐烂,最后成一堆骨头架子!”她黑眸妖异,微有谲光。
颜西祠紧紧握着手上的夜剑,“她怎么能死呢?她不能就那么死了,你骗吾!”
夜剑乌光大涨,带着呼啸风声,猛地刺过来。
八音撤回琴弦格挡,她人身如轻风,飞快遁入夜色中,并不与颜西祠纠缠。
出奇的,颜西祠竟也没追,他在那院中站了一会,愣愣地视线落不到空处,良久,他转身回到酒肆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这是桃花酿,她最爱的桃花酿。
他喝着喝着,就仿佛看到红色衣衫的人影坐在他对面,面容艳冠,绝色天下。
“你怎么可能就死了呢?”他低声呢喃,“你说过要恨吾的,恨着吾,又岂会就不在了。”
颜西祠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是默默低语,将心头所有想说的话,悉数说了出来——
“吾要大婚,你怎能不来看看?你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要让吾的王府血流成河,要让吾断子绝孙……”
“你还说过什么?对了,你还说,生生世世,要与吾不死不休,即便是下地狱,也要拉着吾一起……”
“这样也好,恨也好,爱也罢,你总是将吾记得如此深刻……”
“所以,你不能死。”
低言浅语,和着夜风,一起被吹散,竟是没人听到。
身边长随找过来的时候,颜西祠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人被送回王府后,眉妩端着醒酒汤匆匆而来。
“王爷,来,喝了醒酒汤就不难受了。”她亲自服侍颜西祠喝下,末了,又用染着红蔻丹的手摸着他胸口顺气。
颜西祠偏头看着她,清贵疏朗的脸沿线条,在氤氲烛光下,越发动人清俊。
“王爷?”眉妩指尖一颤。
颜西祠嘴角轻轻勾起个笑,他伸手摸着她脸,寒目绽春,暖人心扉,“温热的,没死。”
眉妩失笑,她动手解颜西祠的衣裳,“王爷醉了,早些休息。”
颜西祠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一带,就滚进了水蓝色的床褥里,纱幔层层垂落,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是粘稠的。
“王爷?”眉妩眸光水润,眉眼如丝地喊了声。
颜西祠眼眸半阖,覆上她的唇,汹涌暴虐的力度,横扫过她的口舌,几乎是要将她悉数拆吃。
她仰起下颌,露出脖颈优美曲线去迎合。
颜西祠一手掌着她后脑勺,以一种像是要压碎她头骨的力气,灼热而剧烈地吻着她。
那种肆意的占有,竟是像带着决绝的疯狂,以及透入骨髓的绝望。
纵情深浓之时,他折着她腿,用尽全身力气的去捣她。
眉妩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他贯穿,捣弄死在床上,她心起丝丝甜蜜与柔情,一双玉臂攀着他脖子,指尖渗入发丛,夜莺呦呦的喊着,“王爷……”
他俯下身,掐着她腰,回应她,“嗯,七弦……”
这名字一落,眉妩如遭雷击,她什么感觉都没了,只觉得冷,从头到脚的冷,心口还有一种恨毒了的痛。
她眉目扭曲,眼底迸发出淬了蜜的毒。
她翻身,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这个男人,清贵端方,龙章凤姿,便是此刻动情之时,那也是带着让人疯狂的俊色。
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用倾尽一生的力气去爱。
然而,此刻他却喊了别人的名字,还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时隔十年,风水轮流转,眉妩总算是感受到了当年琴七弦洞房花烛夜被自己破坏的心情。
“七弦,七弦……”颜西祠还在低声喊着,他视线迷蒙地伸手摸着她脸,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他才猛的将人拥进怀里,丝丝禁锢着。
眉妩低声笑了起来,她笑的妩媚多情,骨子里的风流挥洒,宛如采阳补阴的惑人女妖,她低头,啃咬上他的唇。
一夜无话。
隔日,八音收到个大箱子,浮黎一脚踹了那箱子一下,尔后懒懒的说,“给摄政王府的贺礼,去包上白纱,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今个一早,整个王城喜绸被换成白纱的事,震惊了所有人,还有写着奠字的白灯笼,让人心下骇然。
甚至于,已经有人在私下里,悄声议论,只说是摄政王府此次嫁娶不吉利,约莫是前摄政王妃的鬼魂回来了。
毕竟当前,琴七弦说,只要颜西祠胆敢大婚,她就让他府上血流成河。此事,京城大多数的人都知道。
所以,前摄政王妃报仇来了,将喜绸换成死人才用的白纱,这只是才开始。
浮黎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此事,他上下打量了八音,一会皱眉,一会摇头。
八音不解。
就听浮黎说,“后天便是了,既然琴七弦要摄政王府血流成河,本殿就当回好人。”
八音怔然,浮黎的心思多变难猜。
浮黎绕着她走了两圈,“那日,八音你穿红妆,绾个发髻,本殿带你去喝喜酒。”
闻言,八音低头,“殿主是让属下扮成琴七弦的模样?”
浮黎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是要还恩情?”
八音深吸了口气,“属下明白了。”
一两日的功夫一晃而逝,到了这日,难得浮黎起了个大早,一行人都在等八音,可半个时辰后,她还是没出现。
浮黎等的不耐,正要让木挽去催之际,八音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灼灼嚣媚的一袭大红色曳地长裙,水袖宽摆,腰姿紧束,踏步而出,风华娉婷,及腿长发,并未中规中矩的绾起,反而是披散着,只鬓边细发敛到脑后,扣上一枚海棠金簪,再是那张脸,白如瓷玉,黑瞳粲然。
再往下,就是薄薄红面纱,隐约朦胧,什么都看清,反而越发让人觉得她艳色倾城。
她怀抱七弦琴,犹犹半遮面地走出来。
那瞬间,所有的光影都聚到了她身上,连天地都黯然失色。
眼波流转,黑白分明的眼眸,白的纯然,黑的静默,那一瞥的刹那芳华,绝艳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