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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生不会行酒令。”
孙岳却不肯放过孙淡,轻笑道:“淡哥休要谦虚,谁不知道你是我孙家青年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才。”
“孙淡你也不要推辞,且对一个听听。”杨慎说。
孙淡苦笑着一摊手:“晚生真对不出来。”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将一杯酒全喝了下去。
心中已是一阵微微不快,这次晚宴,李先生只带孙岳一人前来,为的就是对付眼前这种情形。再说,孙岳来这里本就是为打响名气,自己的出现本就是多余。
在座众人就孙淡服输,小声议论起来,鄙视者有之,讥笑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孙乐得意地一声冷笑,又站起身来:“杨先生,学生不才,倒想出一对。”他有心将先前的失分找回来。
“哦,你且说来听听。”杨慎见孙淡不接招,心中也是惋惜。不过,他并不认为能写出《林冲夜奔》那样好戏文的孙淡对不上这个酒令,心中一寻思,有看到得意扬扬的孙岳,心中突然醒悟:孙淡是孙家的旁系子弟,要靠孙家吃饭的,自然不肯得罪孙岳这个少爷,欲成孙岳之美。
“哎,孙淡这小子,才华出众,更难得有一颗玲珑心窍。这样做人做事可不是正道,得找机会点醒他一下,他还年轻,若任由他这么投机唯诺下去,一个青年俊秀就要毁了。”杨慎心中这么想,口中对孙岳说:“且说了听听。”
孙岳却停了下来:“先生,若晚生对上了,又对得妙,却又有什么说法?”
杨慎一呆,噗嗤一声笑出来:“孙岳小哥,你可是要同我赌约吗?”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羊脂玉雕件放在桌上:“若对得合我心意,这个小玩意儿就给你。”
孙岳却摇了摇头:“禀杨学士,今科院试之后,李先生就要离开我孙家族学。李先生本是良师,无奈他去意已绝,家父也不好强留他,一面耽误了先生的前程。而孙岳一意以科举征途求上进,却苦无良师点拨指导。学生立即对这个句子,若先生觉得晚生尚可造就,请收孙岳入门,也好聆听学士的教诲。”
李梅亭原本是陕西一个偏僻小府的学官,加上为人狂悖,不为上官所喜,任期满后,就没有留任,被孙家请到山东来了。前一段时间,孙家二老爷有信过来,说为他在京城谋了个闲职,只等院试一结束就去京师就职。
本来,他也是迟早要走的。可没想到,人未走,茶已凉,孙岳这么快就在找新的老师了。
一听到这段话,李梅亭一张脸涨得通红,拿筷子的手都在发颤。
此话一出,满座都有些骚动。更换门庭本是做人的大忌,若李梅亭已经离开孙家,孙岳另拜小杨学士为师,也很正常。可当着他的面前拜在杨慎门下,却是过分了。
想来那孙岳的心思也实在太热切了,以他的学问,考秀才,甚至考个举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将来也是要做官的。若能抓住这个机会投在杨慎门下,日后为官,必然飞黄腾达。
开玩笑,杨慎乃正德六年殿试第一,如假包换的状元公,现在又是翰林院学士,父亲乃内阁首辅杨廷和。将来一旦杨廷和退下来,杨慎入阁为相在情理之中。甚至父自同朝为相,来一个老阁老小阁老共侍一君也是有可能的。
杨慎心中大为不喜,他没想到孙岳这人竟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本就性如烈火,见不得这等人物。但是,孙岳的父亲乃户部一科郎中,理财能手,是父亲一系的骨干能人。如今天子亲征在外,朝廷日常开销军费支出还要大力仰仗孙鹤年维持,不可因这事而坏了朝大事。
他面上只青气一闪,瞬即恢复正常,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对吧。”
孙岳一脸得意,用蔑视的目光扫了孙淡一眼,朗声道:“蛀屑落地无声,抬头见孔子,孔子问颜回:因何不种梅?颜回曰:前村风雪里,昨夜一枝开。”
虽然对孙岳的为人很是不满,但众人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句好对。已经有人喝彩:“好一句因何不种梅,梅花自有颜色,可对上酒令中雪花落地无声,更难得含而不露。孙家子弟,何多才邪!”
这句一出,李梅亭面色一阵发白。
孙淡看得心中不忍,伸手过去扶住他的肩,关切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看到孙淡的目光,李先生眼睛微微一红:“醉了。”
孙淡诚挚地说:“先生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李梅亭手一颤,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朝孙淡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即去京师,我在那里有处院子。你若有本事,能进京城参加会试,不妨来看看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