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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平傃当时躲到图书馆看书去了,没见到影子,也没听到声音而已。据说,经他的手侦破了许多著名的凶杀或恶性大要案。
传说中的他是个足智多谋、沉默寡言、威震通海的侦查英雄。那天的报告会,就让他特别出采。
之后,平傃的警官大学里,就有一个女生,开始了追星似的狂热。
后来,听说他还真回过一封信,告知:他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妻子是大学教授,还有两个双胞胎儿子。这也未必就能打消狂热女子的爱心呢。
活在当下的新一代女大学生,个个都是极力标榜自我个性的“天之骄子”。
要说也是,在这个世界上,哪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是以道德来规范的?如果是诚挚的爱情,也走进了传统的范畴里,还叫做真爱吗?
女大学生当然就要肆意张扬自我个性的。
平傃理解却不苟同这种理念。
后来,平傃就毕业了,一段爱情故事是否尚有后续,也就并不知晓了。
当然,还有一点,平傃很内疚,那就是:今夜,王子乐副大队一定会彻夜不眠的啦。面对如此妖冶的美女,恐怕任何英雄也难过得了这一关吧?
平傃有点自嘲,拧亮台灯,伸手拿过一面圆镜子,瞧着镜中女子说:你——不漂亮,但还算是个耐看又文静的女孩子,魅力还是有的嘛,学校里那些男生们不是私下里都说你是个特别喜欢微笑的书卷气浓厚的气质女孩吗?人称蛋白质女孩也不算太差喽。
平傃想起父亲突然车祸去世的时候,她不得不随了他的心愿,上了警官大学。
之后,特别是大一那一年有段时间,她常常对着镜子学习微笑,练习微笑,不然同学们都说她是“秀僵尸”。
——本来嘛,十六岁女孩突然没了慈祥的父亲,几乎便是成了孤家寡人,叫谁还能天天开心快乐?“秀僵尸”就“秀僵尸”呗。
直到有一天,午饭时刻,一个男孩子在她面前端着菜碗和饭碗,一个“后倒”动作仰面朝天跌落在地,她也随着大伙一笑,男孩子立刻也不哎呦疼痛啦,一翻身跳到她的跟前,惊诧说天啊,你还真会笑?
平傃才明白,原来她必须有所改变面容表情了。
对啊,她还很青春靓丽嘛,于是就学习怎样微笑,练习微笑,她想叫自己的微笑变成最好看的!她发现,笑时,嘴千万不要张得太大,要使脸上的两个小小的酒涡儿,显得笑意盎然;再让下唇盖住上面的牙尖,并总使自己的下唇正中窝处,恰恰可以放下一个食指,这样的笑,微微地,很甜蜜、很清纯、很淑女;当然,还要切忌微笑得时间太长,笑的次数也要适当;最重要的,是要微笑得温柔、细腻,让一双眼如若弯弯的月牙。
还有那些个等待分配的寂静夜晚,月光从窗外斑驳的树影缝稀里漏泄进来,在地上构成各种诡异的图案。
她也是孤独一人倾听微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幻想自己会不会飒爽英姿地震慑住那些作恶多端的歹徒,常常觉得自己的脊背是僵硬而紧张的,还有丝丝冰冷的凄凉的气流涌动在她的血脉里,让她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后来直到大二后期,平傃才从痛失父亲的哀怨和对数学家的憧憬里走出来,做起了律师梦。却又不得不好似要冲锋陷阵般地一样,闯入一个并非战争年代的硝烟依然弥漫的刑事案件战场上,那时的平傃难过地以为:我的用武之地就确定在一帮刑警天地里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平傃记得她最辉煌、最灿烂的活力四溢的青春年华,在最应该展示她的年代里,都流逝在封闭的读书学习和参与的擒拿格斗训练之中了。
也许冥冥中,本来只是她用来强身健体、保卫自我的擒拿格斗训练,此时就显得很有预见性了,她的体能素质坚韧强硬得一帮刑警小伙子都羡慕佩服。
要说大学时代,最让她欣慰的是:她是学校图书馆的学生管理员。可以天天躲在图书世界里博览群书,真叫一个爽歪歪。所以平傃的眼底世界里,清晰地知道了这个世界,是阳光明媚和肮脏沉闷交加的,始终充溢着一种焦躁或者腐朽的气息,也总有一份灿烂阳光,始终照耀着人类、自然、动植物。
也许,这是因为平傃经常性的喜欢静寂的一个人走在校园青草地里,任凭秋意之细雨静悄悄地斜飘着,只有一点点淅淅沥沥的声音相伴左右吧。细雨,像银灰色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深秋的世界。这样一个靓丽、清纯的女孩子,当然十分厌烦和那些粗暴的男警们打成一片的。
大二暑假实习——按照公安部要求,凡警校大学生都要在寒暑假里去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基层实习时,平傃就曾在一个分局刑警队呆过,十分艰难地度过了两个月时间。
之后,她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进警队了。因为那次实习,她靠分析、判断、推理,再调查、审讯、落实,将一个以过失伤害致人死亡案由提交给她来预审的刑事案件,历时三天,查证了凶手是个有预谋、有策划、有准备的故意杀人犯,那一刀就捅死了一个人的匕首,从购置、藏匿、随身携带、出手使用,都包含了一份主动地积极地谋划和实施。刚接手此案的时候,平傃告诉刑警们她的主张和怀疑,得到的却是一片不信任的讥笑声,好像是诉说着她的可笑、幼稚和无知。她很气恼,也很羞愤,但她依然坚持以故意杀人罪将案件报呈了检察院批捕科。
一周后,检察机关就以故意杀人罪逮捕了那个杀人犯。
再一个月后,法院一审判处了他的死刑,立即执行。
那个杀人犯并未再上诉。
这时候,她才被那些趾高气扬的粗陋不堪的男刑警们另眼相看,在她面前的风风火火大嗓吼叫、野蛮霸道和粗俗傲慢才有所收敛。
平傃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走星移,继续思索着自己到底何处能和刑警挂上勾?
这个问题从她走进刑警大队后,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也许还是她细致的洞察力、敏感的第六感和执着的倔强劲,有那么一点儿相通之处吧。
刚刚走进警队的时候,平纬整天板着脸,严肃沉闷有余,幽默热情不足。
刑警大队的小伙子们很敬畏,又绝对服从他。而他好似整日食宿在队里,坚持每天凑空打扫土院,无论头一天晚上工作到多晚。
渐渐地,只要院子里一阵“咚咚咚”地脚步声,刑警大队的年青小伙子们必定个个收敛放肆说笑;只要一个威严、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整个土院里几乎每个房间都被充斥得满当当的,让人无处逃遁……
威严,或许就是这样彰显的。
那时的平傃也是天天沉默寡言的,不得不在一群大喊大叫、忙忙碌碌的男人堆里当“保姆”,觉得日子不仅孤寂而且无望,惟一乐趣,就是夜晚一个人时候,可以鄙视一下这一天,那个平纬大队长又怎样叫他的黑脸添上了一层灰,叫他的粗俗更锦上添了一朵花。
特别是他那句口头禅——我说,我说——赫,难道这个世界只让你一个人说话!
当宣布平傃来做内勤时,她简直不能置信:堂堂正正的本科女大学生,竟然要给他们打杂?为什么不是大要案组里的女侦查员?
她愤愤不平,眼睛里面全是火焰,厉声宣告:“最好别让我干这等事,我——平傃不是来伺候人的,告诉你们,别叫我来做这么重要的活儿,我——在这儿,肯定是干不长的!”
当下,平傃就下定了决心:半年后,马上离开这里,不行的话,就辞职,去考研究生。不就是要逼人上梁山吗?怕什么?这个世界上,谁都拥有自由的,不是吗?就看你是否有胆量、有才华、有睿智啦!
只要你有知识、有技能、有资本,你就可以独闯天下。你就可以开辟一片天。
或许,绝地,才能生!
叫平傃想不到的是,听到平傃“叫真”的话语儿,平大队居然毫无反应,只是微微地顿了顿话头,一道始终定位在平傃脑后的视线,仅仅飘了飘,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但更显得空空洞洞的,并没有将视线移到平傃的脸上细致地考究一番,就又开始了他的全体刑警大会上的继续“训话”。
训话的内容也和平傃的叫嚣话语根本不着边。
真叫绝哈,似乎言外之意就是随便你闹去,冷漠不睬你,你又能如何?
平傃的直觉就是这句“叫真”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恐怕就连平傃这个人,也仿佛是不存在了似的。
一个女孩子,能夜夜都在男子汉堆里厮混吗?就是小瞧你了,又能怎么样我们?革命有分工,都要尽其所能,干些力所能及的能够胜任的工作才对嘛!
气嘟嘟傻呆呆的平傃仿佛闯入了平纬的心脏里面,将平纬的心理分析了个透透的。
哼——整个就是一种蔑视和鄙夷的心理状态嘛。就好像唐吉·珂德手持刀剑,面对巨大的风车一样,即使再抓狂不止,却也只能让人感觉到来自平傃的滑稽、可笑。
平傃倍感屈辱和愤怒。她想,你以为你是谁?如此不把他人的意愿放眼里,根本就是瞧不起文化人瞧不起女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瞧你个大队长平纬,和女人说话时,一双灰色细长眼的光线,都只是“胆敢”定位在女人的后脑勺上。不就是为了与女人拉开距离?不就是骨子里都瞧不起女人?
他对她的这种冷漠和沉默,使平傃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你会刮目相看我的。
女孩嘛,虚荣心谁没有?辛辛苦苦所干的事都是如此琐碎和“无价值”,该表扬的地方,总也得不到欣赏,自然就被打击了积极性,尤其是大队长总是视而不见,平傃就很郁闷。
以至于后来刑警小伙子们都开始替她打抱不平了,她装出依然故我的姿态勤劳着,俨然她真是不在乎平大队的态度。
真的不在乎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平傃偷偷一笑,甚至觉得好像一开始她就特别在意平纬的视线和态度。
就好像她所干的这些辛辛苦苦的事情,其实都只是为他一个人做的似的。
可他一声诚挚的赞誉都没有,平傃一想起来就很郁闷和气结。
愤愤不平时,她就想,怎么沦落到家庭妇女的角色了;淡然静默时,又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至少能让这些他人眼睛里的侦探英雄似的男人们,文明和雅致了许多。
平傃相信今后的社会,是容不得龌龊、粗俗和无知的。
她故意张罗着给两个大龄的刑警小伙子当起了红娘,要知道他俩已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在人人皆知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的社会里,再赶上总是没有时间相伴人家女郎,不是优秀、善良、宽容的女性,谁会理睬当今世界的这帮男刑警们啊!
由此,她也就和刑警小伙子们打成了一片,彼此开起玩笑话来,也是十分诙谐有趣的。
有时,甚至特别过分,平傃也不再恼怒。因她知道,他们都不是恶意的。
只有平纬的眼神和沉默,总是让平傃茫然,始终琢磨不透,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对平傃持个怎样的态度。
平傃夜夜躺在床上和想象中的平纬争辩,当然这也完全是她一个人的臆想:女人怎么了?没有女人,小伙子干活就是沉闷呵,心也是不安的。何况这个世界也照样有女中豪杰啊!给我一介机会,或许我就是一个穆桂英呢!
当然,我平傃尽管不是一线女刑警,但我也不是没有出过恶性案件的现场呀,我怯过吗?如果没有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刑警相伴左右,有些涉及到女犯比如搜身之类的活儿,你们谁干的了呢?呵呵,就算你们想干也能干的了,法律上、程序上还不准许你们胡来呢。
平傃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了,所以,刚刚入队时候,她几乎是经常性的,在工作岗位上,下意识地与这帮男子汉们明里暗里地作着对,尤其是平大队。
一看到平大队的那副待理不理的模样,平傃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总是想要招惹招惹他。
招惹不上,也不能叫他好过。比如,平傃以为平大队的指示有误的时候,她从不和他争辩,而是我行我素,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一把手。常常气得平纬铁青着脸,站在屋门口,一声不响;她知道,也感觉得到,就是因了那句“我是干不长久的”话,因了平傃总是敢与之对着干,更因为平傃是个文弱小女人,他始终流露出的都是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屑和厌烦;刑警小伙子们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默默“对立”。
平傃装着不在乎,也没什么好去太在意的,反正每当平傃被委屈或被鄙睨时,她总是边抹眼泪边安慰自己: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反正我就要远离这班怪异人了……
她的心灵深处就会舒坦好多,也会愉悦很多。
说真的,像平大队似的清教徒和苦行僧,就不该有女人的。真奇怪,那位儒雅、美丽的女教授,怎么就愿意嫁给了他这样一个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和粗俗不堪的刑警呢?
到底怎么粗俗不堪了?平傃觉得一个小事件就可窥一斑:案件分析会上,他,一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十分钟训话儿,说——我说你们他妈的——在平傃——一个靓丽女人在场的情况下,竟然使用了13次“他妈的”之国粹!
平傃不说他是流氓队长,已经是高看他一眼了。
平傃心里当然要暗暗地为他高知型的夫人不值和遗憾啦。
在他的思维里,哪里有什么知识、文明和高雅?恐怕什么叫做情感、爱情和亲情都不知道吧?或许,战友情,还是有的。听说,他从小生活在一个部队指挥学院里,还曾是野战部队特种兵营的营长,自身武艺精强不说,还特别精明睿智,就连野战军盛传得满口秽语的霸气,也让他掌握住了其精髓,只是太叫平傃过于唾弃和厌烦了。
倒是那帮刑警小伙子们却全都吃他这一套粗俗、张扬和霸气的嘴脸,以为这就是男人的典范吧,哼——真是一丘之貉。
今夜,星光灿烂,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叫平傃失眠。
平傃看看手表,已是凌晨3点了。
她慌忙跑了一趟土厕,寒风瑟瑟,繁星似锦。
她又一路小跑转回来,快速地钻进被窝里,拧灭台灯,躺下身,闭上眼,定定神,才决心,也觉醒:“将来,我绝对不找像平大队似的刑警来做我的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