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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也道:“正是,咱们将这厮留在此处,以这些乌合之众的秉性,拓跋雄一众怎会尽心尽力来救?如此,分割绞杀,岂不更省力气?”
平阳抬戟止住众将相劝,道:“去岁京西雨水丰润,蛾贼获收甚丰,加之契丹所赠,一年半载他也与我僵持得下去。长此以往,若不趁此番辽国混乱取南汉北燕,何时得偿?不必多言,管奉将领便是了。”
左右只好依从,一时大纛摇动,老罴营急速停步不前,他等并不留恋战场,那鲜血滴答的陌刀垂下,缓步退出了战场,将已凌乱的敌阵让给了后方。当时潘美护住中军,杨业引左卫,使重骑前往突破,这重骑一身甲具,连同背上骑军负重不下三百,短途冲击敌阵那是无可抵挡的,只若敢教轻骑逐而勾之,那是甚么也解救不了了。
如今联军阵型已乱,虽他有钩挠手,急切出不得,只三千重骑杀入敌阵,将这联军的中军,当时也冲地晃荡,那高字大旗,眼见也挡不住溃军,一步步往后头退了北去。
而后,左卫中军步卒紧随重骑突将进去。
最后头,杨业持金刀,将战场里情势瞧地明白,重骑再破联军,正见那高字大旗往后连退,将金刀前指,不必令旗动,左卫整军一涌而出,踩着遍地的残肢断臂,遍地的血水泥土,破入敌军,突入敌军,他不死,便该撤,只不肯教在眼前站着。
乱军里高继嗣不见有慌乱,亲卫扯着马头只拽着他走,他心中只想:“天策府大军,果然精锐!有呼杨在两翼,又有老罴营三卫在,恐怕若非趁地理的便,此番不能成功。”
凝目视唐军中军,紫色飞凤纛迎风而舞,不必细看,他便能知在那纛下,那百战不败的女郎是怎样的骄傲荣耀。
只不过,纵你能瞧明了这战局,又如何?
小小十数万联军自不在你平阳公主的眼下,可这天下你欲图,那便是一张巨大的网,在这张网络里,我有轻巧的便利,你能及么?
若以钢针刺穿这网,那是不费甚么力气,可若以你那金戟带入了这一张大网,何其之难?况且,若能安心一寸一寸地图往外割那倒罢了,左右在你那重重的护卫之中,谁也奈何你不得?可如今的契丹变故动了你安分的心,急切之间,纵你能看透时局,那又如何?
一败而已,伤些人手,虽蛾贼人手也甚寡,那也无妨。
你来图我,我何尝不在图你?
渐渐往后遂溃军走处,后探哨飞马来禀:“大帅,呼延赞率原州大军主力已绕过后山,正在山外切断咱们的退路,前头一时突破不出去,该当如何是好?”
左右大将边走边献策,纷纷都道:“此番大战,本是三家出力的时候。不如暂且在此处扎住阵脚,使人往沙坡头左右去取拓跋两部,合三家之力,定能守得些日子——骨里设不是说过么,待李微澜入沙坡头,辽军便能北下,咱们人手本便是如今天下诸国中最为弱小的,战死一个,便少却一人哪。”
高继嗣哼道:“我何尝不知,你等竟都将盼头托付在契丹人身上么?比有一例,若我等此时举手归降,唐廷尚能容我等有安身之地,若教契丹得中华之地,哼,哼,我等必为牛马,求苟延残喘而不得。各位,莫忘了当年鲜卑匈奴南下之后,上邦故土竟十无一户活人,祖先曾为两脚羊,莫非咱们也要沦落至此么?”
麾下愕然,莫非真有归降的意图?
高继嗣喝道:“与唐廷,乃是他为官为将的逼迫着咱们作反的,而这胡奴贼寇,乃是咱们汉人世世代代的仇寇,我可用他,可合他,决不可有一日有与贼交心的时候。”
教亲随大将拽住马头,催促连声道:“大帅好打算,也该到了周全地带再分说,唐军打将来也,再不走,须不及了。”
高继嗣冷笑,不与这些大将分说,蛾贼已非昨日的义军,堕落至此,与草寇何异?
平阳公主要图的是大事,怎会只盯准小小的蛾贼大帅脱手天下的图谋?高继嗣虽自忖也是个人物,然他始终不曾想过真是平阳公主的大敌。
他所求的,不过是教唐廷知晓匹夫一怒的后果,纵在沙坡头有区处,高继嗣也从不曾如拓跋两部那样自信能真将这一路唐军断送在那里。
若能果真教唐廷将蛾贼作正眼看,高继嗣便觉足够了。
唐营中军里,平阳凝目望联军动向,忽而难见地俏皮一笑,抿抿唇心中这样想:“若这人知晓我将做此事,他会意外么?”
遂教潘美:“打起大纛,自东绕出往北上去。”
潘美大吃一惊,老罴营方战罢,此处维护中军的只豹韬一卫三万余人,若此军出东山往北去,那是战地自不必说,离契丹也愈发近了,若教契丹轻骑侦哨探知平阳竟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孤军往北来,如何是好?
不待他劝,平阳笑道:“潘将军不必担忧,我听说契丹有个不世出的女子,以此人行事,有她在,耶律王室与萧氏一族便不能真讧乱起来,恐怕做出这一番姿态,所图的正是沙坡头那一张大网里歼我这一军,为此稳妥算计,他怎肯在不明我这孤军动向之前出卖行踪?安心便是,我倒要瞧瞧,这区区数十天工夫这些人能将沙坡头布置成甚么个模样,竟敢自信吞我军十数万人马。”
潘美无法奈何只好从令,大纛动处,女郎却狡黠地一转眼,笑吟吟又教传令校尉:“命轻兵营随主军北图,教寅火率卫央随在中军纛下听令。”
却教身后阿蛮轻声道:“殿下,月神回来了。”
平阳一喜:“凤凰只将月神留在了这里,这几日往北去探见敌情,看来,等杨延玉呼延必兴归来,咱们已知沙坡头处境况了。”
阿蛮笑道:“月神虽通灵,但怎能比得上那两位少将军?大概咱们能知,这具体的么,我倒是想啊,待两位少将军归来,咱们不如先不召来询问,待卫率正问过后,再将这狡猾的卫百将叫来,且听听他有甚么高见。”
“甚么高见,哼!”平阳撇撇嘴,眼眸一转叫住了传令校尉,“不必传令了,主军且不动,潘将军,豹韬卫轻骑远哨有几何?”
听到她不再去以身犯险,潘美心中直叫侥幸,花白的长须颤抖几下,心中无奈道:“公主的脾性是越来越古怪了,若往常那样倒且罢了,咱们只须好生奉令便是,近来愈发像个明情的女郎,这女子的心思千万猜测不得,往后怎生麾下听令?”
闻声答道:“远哨早已发付出去,殿下作甚么用么?”
平阳唇儿一抿,登时两抹梨涡浅浅,她笑吟吟往轻兵营处瞧了一眼,哼道:“教卫央引主军轻骑八百,绕出东山往北一路直去,出须不少于百里,这是军令,若不从,我,便说我自原州取柴女郎来说他。”
此时的卫央,却将目投在联军溃去后自后头涌上出去的民夫营处,自马前过时,他怎瞧着里头有个身影甚是眼熟,只是,这民夫营里怎会有他熟悉的人?
传令校尉到处,军令已下,郑子恩将偃月刀倒提在手,这一场没头没脑恍如胡闹的战事,教他瞧来只是个饮酒正醺的事情。如今军令既下,正合是他突过那些个主军,与那大名鼎鼎的凤翼卫争功的时候。
卫央叹了口气正要回寅火率,传令校尉伸手拦住,笑道:“卫率正且住,中军有令,请往中军纛下听令,寅火率么,只看卫率正安排。”
孙四海心中先咯噔一下,张张口本想叮嘱卫央几句,转念已见郑子恩拍马飞奔出阵,便又摇了摇头。这个卫央,胆大包天更在郑子恩之上,纵是自己叮嘱他,莫非这人心中无有主见么?
但随他去,自己降服不住的人,只盼那一面紫色的飞凤大纛能教他安分些罢。
卫央自知这定是平阳的军令,此处已违逆不得,便只好问这校尉:“大将成千上百,找我小小一个率正作甚么去?”
那校尉也是个妙人,笑吟吟道:“此番战,不过遂高继嗣心意而已的小打小闹,以卫率正的本领,当知这不过如同盛饮之时的微醺状态,此去,必有卫率正的好处。”
有个鸟的好处,这狡诈的平阳公主,不知道又想到哪一出了想往死了压榨自己的劳动力,这不行,到了大纛之下,必定得先要到足够的好处再说。
就算她不给,那也能试探出她到底要教自己行甚么图谋的打算。
这校尉说的不错,不过,纵只是微醺,那也当是老罴营的感受,观战的轻兵营甚么也没有捞倒,能有甚么微醺的感觉?
既答允要帮她,此时,也当出些力气了,何况,这没头没脑的一战,只能教已经开始的京西决战愈发混沌,在这战场之中,没有绝对周全的地方,唯有出力,方是正途。
只是,她要将自己用在甚么地方?探查沙坡头么?当不止于此——莫非是契丹?
卫央紧了紧手中大枪,是该与契丹人见见面了!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