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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都给否了,这还叫那些就靠揣摩文字过活,借口当情当景挑刺的评论家们怎么活。
更为过分的是,王冲竟还连带着动摇了知先行后论,至少是真知论被否了,这家伙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棒槌?专门砸场子的啊!
张浚吐了几口长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郁气,不顾王昂连扯他的衣袖,再道:“还要请教,这知行到底作何论!?”
张浚也看出来了,王冲这家伙于破坏一道非常擅长,就是个喷子,纯的。你既破坏了知先行后,那就建一个新的啊,光破坏没建设,也算不得有学问。
知行到底有何论?
知行合一呗……
想到自己差点叫王守仁,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咬咬舌尖,把持住了心神,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丢个概念就让人五体投地,做梦!
这一世所记的经文里,似乎就有“知行合一”这话。这四字更重在具体的立论,而不是单单四个字就完了。听者要问,到底怎么个合一法,不是随便两句话就能糊弄得住的。王冲对“知行合一”就只懂点皮毛,根本经不住辩难。
你要说个先知后行,边知边行,到最后知也是新的,行也被知修正了,这就是知行合一,那立马就要被张浚扇得脸肿。你以为伊川先生说的知先行后,就是全知道了再去做吗?你以为知就是脑子有了想法?行就是做事?你这民科……不,民哲!
你要说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听者要问,知行不是在说寻常做事是怎么回事,而是讨论人心内外之差,人心所思与人之所为的差别,这是关乎性命道德的文章,你这知行合一,与性命道德是什么关系?那王冲也只有傻眼的份。
要推托也容易,王冲呵呵一笑:“若王冲此时便论得,怕不是遭匾额砸,而是天降陨石了。”
张浚怔住,再自失一笑,的确,王冲不过十五岁,真能就知行立论,那根本就是妖孽,老天爷都要来收他。
见这家伙没一点感恩之心,还满脸“刚才之事,就当你这毛孩调皮”的神色,王冲又不爽了,再道:“不过……”
品着张浚、王昂以及其他人再度呆住的神色,王冲满足地道:“王冲也有所思量,这知行,为何不能是一般东西呢?”
不仅张浚和王昂陷入深思,连主位众人都沉吟起来,这思量……深不见底。
“王冲,勿要狂言妄语!”
赵梓一声喝,总算给了王冲一个台阶,王冲环揖谢罪,顺坡下驴,而此时众人看他的颜色,已尽皆深沉无比。
这是个神童吗?不,离妖孽不远了……都已摸到了立论的门槛,未来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人物。
回桌时,宇文柏、鲜于萌两人呆呆望着王冲,王冲搅了这么一下,他们哪还有心气继续作诗,想必在场众人也已没有咏诗的兴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用”的呢?
不过他们却没一丝不满,王冲这番露脸,诗才没立起来,学问却立起来了,跟在王冲后面,与有荣焉。两人第一次觉得,原本玩笑般轻飘飘的“华阳四神童”名号,开始变得有些重了。
范小石看着王冲的眼神再不像以前那般冷漠,多了一丝同道中人的赞赏。而原本对王冲颇为不服的唐玮,在一侧亭阁的考场中痴痴看着王冲,眼里全是星星点点。手上的毛笔墨已滴干,纸上积着大滩墨渍也犹自不觉。没人提醒他,左右都是一般模样。
邵伯温将王冲唤了过去,开口让王冲也愣了:“给你十年,能否立起新论?”
不能,因为我没兴趣……
王冲心里嘀咕着,他可没做学术的想法,这不是就为了反踩张浚才逼出来的吗?
嘴上却不敢怠慢:“小子尽力而为。”
邵伯温就是个温厚长者,也没细究王冲脸上那瞬息变幻的微表情,欣慰地点头道:“那就从根源开始,比如说……数学。”
数学?
一边赵梓道:“邵公学问承自康节先生,数易之学天下无双,若能学得一星半点,那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哦,对了,这个时代,真正的数学叫作算学,而易学的一支叫作数学……
听赵梓这么说,王冲自是大喜,再抱条大腿,不亦乐乎?
“不过,伊川先生曾言,学通数学,非二十年不能成。当年先考要传明道和伊川两位先生数学,他们都吓退了,你有这般耐心吗?”
邵伯温再笑眯眯地道,王冲脸上浮起的喜色顿时僵住,二十年!?
“好险……差点被拐走了。”
应付过了不知是真想收徒还是调侃他的邵伯温,以及拉着他训了一顿,告诫他不要张扬过甚的赵梓,王冲半背是汗地躲在了一边,这是晒书会吗?是晒他王冲啊。
“张浚谢过守正回护……”
张浚找了过来,一脸纠结地致谢。王冲没有落井下石,还帮着他转回话题,足证人品过关,因此即便他依旧不服王冲这个喷子,也不得不来表表友善之态。
“德远兄多礼了,都是伊川同门,怎会坐视德远兄受难。”
王冲已经在张浚身上刷足了成就感,即便这家伙依旧傲气十足,也是一脸笑意,还主动攀关系。
张浚真的很意外:“哦?守正也是先生门下!?”
那是活见鬼了,程颐七年前就故去了,那时王冲才多少岁?
王冲道:“家父曾在涪州从学于伊川先生。”
张浚微微笑了,原本就挺得很直的腰杆更直了,看住王冲的眼神又朝“你这皮猴”的味道转化。
“张浚曾随家人至嵩山,就学于谯夫子门下,谯夫子是伊川先生学友,这么算起来……”
谯定亲传!?王冲暗道不好,却听张浚嘿嘿笑道:“守正还是我的师侄啊。”
师侄……王冲真想啐张浚一脸唾沫,辩不赢我,就用辈份来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