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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表看来,却已经如同六十老耋,垂垂老矣。
韩安一见到他,却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睛晶亮,如今秦国对韩国虎视耽耽,也怪当初桓惠王听信小人馋言,做出那样的事,以致如今韩国半点好处没沾到,却又惹下这样的烂摊子。出使秦国,势在必行,韩国没有与秦国抗争的勇气,亦没有那个实力,如今之计,纵然与楚魏等国同气连枝,亦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为令之计,只有令人出使秦国,劝服秦王息怒一途。韩安心中苦笑连连,照理来说,韩非为人虽有才,但此人连话都说不清,又如何能使秦王听信他,打消攻打韩国的念头?
但此时除了韩非,亦无人敢凑上前来,平日嘴舌伶俐的,这会儿早不知躲了多远,韩安平日看韩国人才济济,但此危难关头,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来。他叹息了一声,令人给韩非置了案几与绣团,与自己的案桌并在一起,这才愁眉苦脸道:“王叔,如今寡人情况危矣,先王在世之时,令郑国出使秦国,如今事情败露,秦王大怒,欲攻吾韩,寡人身边无可用之人,如今竟只得王频叔一人前来,寡人心中,实在不胜感激!”韩安心中对这样的情况是十分的郁闷,更为令他郁闷的,是唯一一个雪中送炭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口齿不伶俐的,这无异于让他心中更添愁绪。
“大王,勿,忧。臣,愿为大,王分忧。”
韩非今日,为的就是此事而来,此时听韩安提起,当即便主动开口请缨。他也知自己情况,但今日过来,韩非自然是信心满满,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开口道:“臣,听闻,秦王爱惜,人才,又礼贤下士,臣愿,出使秦……”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听得韩安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心中实在是怀疑韩非此话,虽说秦王政的美名传遍天下,可人家礼遇的是人才,又非口舌打结之人,韩非这样,是不是太给自己有个贴金了?
不过韩非前来,也是一片好意,韩安心中也就将自己的不信任按奈了下去,更何况若是韩非此时出使秦国,至少也给韩国争取一定时间,纵然韩非最后失败,可他若是撑上一段时日,自己也好再从国内找出那善于口才之人,再派往秦国,也好解此时韩国之机。
心中打定主意,韩安顿时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来,握紧韩非的双手,打断了他吃力的话:“王叔大恩,寡人无以为报,韩国上下,定会记得王叔大恩!”
韩非知道韩安心中想法,不由啼笑皆非,他刚刚所说是肺腑之言,可韩安心中却只是一味将他当成踏脚的石头,韩非暗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情况也并不罕见,他索性懒得争辩,心中对于出使秦国这一趟,更添信心,顺着韩安的话,也就点了点头。
一见他模样,韩安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当既眉间的愁意消了个干净,心情舒畅的令人送了美酒佳肴,要与韩非痛饮,韩非心中虽觉得韩王此举颇有一种猪彘等六畜临死时被主人好吃好喝喂饱一顿上路的寓意,但他也并未开口说什么,他对于前去秦国发展,心中很是存了一番希望,更何况纵然秦王政并非传说一般爱惜人才,他在韩国处处受人白眼,被人小瞧不上的日子过了如此多年,也不愿意再苟且偷生下去,不如拼上这一回,若是成了,自然是能一展他胸中报负,纵然不成,这样的日子他也过够了,就算是死,亦是无悔!如此一来,君臣倒是畅快痛饮一番,第二日韩安令人给韩非打点收拾,迫不及待将人送上了去秦的路途。
嬴政此时早知韩国打算,一心等着韩非送上门来。李斯此时已被魏辙拐走,韩非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他即将再得一人才,心中兴致也不免高涨,纵然是练习剑术,也比平日多习了一个时辰,赵高捧着衣裳与剑鞘恭敬立于一旁,看嬴政脸上淌着的汗珠,纵然站得双腿发麻,亦不敢喊出一声苦来。
“韩国的来使,可在路途了?”嬴政将手中长剑挽了朵青色剑花,头也不回,手中长剑直直朝赵高掷了过来,分毫不差的‘铛’一声滑入剑鞘之内,赵高双手被这股余力震得发麻,咬着牙身子退后了几步,后背堪堪抵住身后的木柱,这才勉强稳住身子,额头却是沁出汗珠来,脸色略白,纵然嬴政每回练剑都会如此将长剑回鞘,但不论多少年过去,他总是仍对此心生惧意,好似嬴政一不小心,这长剑就会贯穿他胸口,将他钉在身后木柱之中般,一条性命就此罢休。他忍住双臂的麻痛,听嬴政问话,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就回道:
“回大王,依奴之见,此时韩国若是得到消息,定当派遣来使觐见大王……”赵高当初也是赵国旁室子弟,也曾以赵使身份出使过秦国,最后因与赵姬厮混,才惹来这等弥天大祸,对于韩国做法,自然能揣摩一二,他仔细又仔细,又小心斟酌着开口,深怕用词不当令嬴政心生不满,这些年来每一日他都如此过,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回嬴政问话,他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话在心里回转许多次,才敢说出口,谁料纵然是如此的谨慎,依旧令嬴政扬了扬眉头,表情似笑非笑:
“依你之见?政不记得何时给过你说意见的权力!”
听到这话,赵高顿时心中一凛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从这语气里头,也不知嬴政到底是生气了没有,他下意识的抱着长剑,‘噔’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伴君如伴虎,嬴政性情冷厉,手段狠辣,这些年来纵然明知他是害自己断了子嗣传承的仇人,赵高心中却是丝毫不敢生出报仇念头,纵然当年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几年下来,见过嬴政手段之后,心中一想到这个年轻俊美的帝王,就觉胆寒,哪里还敢有当初的想法?他此时只不过是想留着一条命,活下去罢了,纵然这条命也是残缺不全的!他心中生出一丝阴戾来,随即一股寒意直直的从脚底往上升,后背沁出冷汗,刚刚生出的一丝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只剩本能的惶恐道:
“大王恕罪,奴口舌笨拙。”
赵高身子抖得如风中落叶,半晌之后却只感觉到自己手中原本紧紧抱住的衣裳被人抽了开去,没有得到回应,赵高身子僵直,却是不敢抬头去看,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从眼角余光看到那双脚越离越远,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僵硬下来之后却连跪都跪得不稳当,只是嬴政临走之时却并未叫他起身,赵高眼睛中闪过阴冷,却又将头垂得更低。
给赵高又添了一回心理压力,但嬴政心中却清楚他料得不错,此时韩国派来的人应该快近咸阳,只是不知里头有韩非此人没有。此时通讯不发达,交通亦不如前世,韩国与秦国纵然相临,一路走来也最少得要半个多月时间,纵然自己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探听消息,恐怕也得要十来日左右才能得到消息,如此一来,不过是快上几日而已,根本通讯效果不佳。嬴政心中倒是生出一个念头来,可惜此时手边没得有用的人,暂时也只能将心中想要增加一些传递消息的法子按捺了下去。
嬴政所料不假,半月之后,韩使果然至咸阳,并且出使之人中,就有韩非。嬴政听到这消息之时,大喜,韩非一到咸阳,并未歇息,只是令人稍作安顿,就带着韩安为秦王嬴政准备的礼物,要求拜见嬴政。
对于此人嬴政早已是仰慕已久,现代之时韩非子大名他可是早就听说过,而来到战国之后,拜读过此人几篇著作,倒是知道这人确有满腹经纶,他手边能用之人不少,对于这等人才,自然是要设法留下来。嬴政性情虽然冷厉,但对人才,却是从不会摆架子,韩国一行递了玉简要求入宫觐见,他丝毫没有为难,甚至抽出翻阅竹简的时间,令人将韩人带进了宫来。
因章台宫平日作为帝王居所,虽在之前嫪毐之乱中多有损伤,但这一年下来,早已收拾齐整,兰池宫中虽然华美,但接见大臣多有不便,因此章台宫一旦修整完,嬴政便是又重新搬了回去,韩非一行人被侍人领着直接朝章台宫而去,越过秦国王宫前那巨大的殿前广场,四周站着满脸冷肃,面容若刀刻般,目中寒光闪烁的盔甲士兵,手中提着的长矛散发关凛冽的杀气,韩国众人顿时大气不敢出,还未见到秦王,便被这庄严的气势压得心头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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