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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凤远道:“姐夫灰心会试,远遁他乡,只记得关心已出门的亲妹子,对于岳父母一句也不问,何其心狠?我姐姐是光着身子入刘家的么?姐夫显达,周济先头岳父母一二,尽尽孝道,又有何不可?要是姐夫得了新人,不愿意再认高家这门亲,只管告去,什么罪责我都认了。”
见他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刘万山连辩白都懒得辩白,站起身来,看着高凤远道:“既是我尽了孝道,那刘高两家就再无往来的必要!”
高家与外九房同为他的姻亲,可两家怎么能相比?高家日子富裕,高凤远兄弟数人,子孙繁茂;王家外九房贫寒,人口伶仃。
自己哪里是对岳父母不闻不问,是二老一只对他这个女婿不待见。他发妻都丧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去给二老添堵。
十数年的功夫,高父高母早已相继故去,高凤远口中的所谓“孝道”,不过是笑话。
被扣下银两,刘万山心中并无太大怨恨。财帛动人心,只能说小舅子没做君子,而自己又太轻信了;他恨的,是小舅子没有将自己的下落告知刘氏,隔绝两家音信十数年。
若是刘氏知晓她还有个哥哥可以依靠,还会不会郁郁而终?若是大郎晓得亲舅父已经出仕,能帮衬外九房一二,还会不会朝夕必争、呕血苦读?
没有如果。
要是他当年没有仓促出京,要是他这些年仔细些发现高凤远的异常,一切都会不同。
现下说这个,已经晚了。
抱着悔恨愧疚的心情,刘万山登上外九房大门。
早在听闻外九房过继嗣子时,他是心里不自在的,毕竟不是胞妹所出,算是便宜外甥。可是回到安陆这两日,仔细调查了外九房这两年的事情后,他对于道痴只剩下满心感激。
今日当年见到道痴时,他心中也多了亲近,少了疏离。
道痴面上客气有礼,将客人引至南厅看茶,眼角余光在打量刘万山。刘万山身上穿着镶了裘皮的大氅,加上踏着官靴,虽不知品级,可也能瞧出是官身。
刘万山也在打量道痴,半新不旧的细布澜衫,头上是儒巾,是个眉眼清秀的儒雅少年。面容虽稚嫩,可言行之间气度不俗。
刘万山即便是官身与长辈,可是怀着愧疚而来,不愿在道痴跟前摆架子,和声细语地问了顺娘在京的详情,还有外九房这两年的近况。
道痴都一一答了。
听闻顺娘已经生下一子,外甥女婿也拜得名师,科举有望,刘万山不免唏嘘。
对于高家的事情,他原本想要隐瞒下来,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自己但凡多用心些,也不会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见到道痴后,刘万山十分喜欢,思量一番后,决定还是如实告知。
省的对方以为自己是个狠心的舅舅,两家因此生嫌隙,反而不美。
听了这段乌龙往事,道痴真是愣住。
寻常人家,几两银子能过一年。五百两银子,高价买地,也有五十亩,一年收益几十两银子。要是外九房真得了这份贴补,顺娘打小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不过那样的话,外九房也就不会这样冷僻,被族人嫌弃,迟迟定不下嗣子人选,让自己捡了空子。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最难受的怕是刘万山,本是个心疼妹子的好兄长,却是半点力都没助上。多年后回乡,物是人非。
只是自己是晚辈,劝慰的话也不好说。进内宅请王宁氏时,道痴便三言两语转述了刘万山的话。
王宁氏显然信任刘万山的人品,立时就信了,叹气道:“怪不得这些年不知音讯,原来是这个缘故。就是你母亲生前,也以为你大舅人没了,才会断了音讯。屡试不第、妻儿具亡,一般人哪里能挨得住这打击。”
对于那阴错阳差没得到五百两银子,王宁氏虽没见着,可还是对道痴道:“虽说银子高家得了去,可归根结底是你大舅舅想要贴补咱们家才失了财,这份人情得领。刘家舅爷不仅是你舅舅,还是你父亲的同门学长,早年对你父亲也多有照拂。”
道痴口中应着,扶着王宁氏出了二门,进了南厅。
刘万山听到动静,已经起身,见了王宁氏,立时屈膝拜了下去:“侄儿万山给您见礼。”
看着刘万山,王宁氏也是一阵恍惚。
刘万山当年进京前,曾来王家拜别,彼此刘万山弱冠年纪,自家儿子与刘氏正新婚燕尔。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昔日弱冠青年已经双鬓染霜,自己儿子、媳妇早已是黄土一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