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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的四下张望,站起来又坐下,走过去又折回来。看见书书便马上飞奔过来,书书用翻译器告诉他,已经办妥了。阿加大喜,向前一步就要拥抱书书,她赶紧后退,用手挡在胸前叫他不要过来。对面的阿加一本正经地跟她说,“sue,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娶你的。”
梁书书此刻的心情犹如一万匹脱缰的野马在咆哮,她噼里啪啦的对着翻译器吼了一通,举着手机对着阿加,放到最大音量让他搞清楚,结婚是个乌龙事件,她压根就没想过。她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毕竟眼前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
她的眼神越过阿吉望向他背后,却突然征住了。那个人……是韦麟?
那个从酒吧出来,搂着一个漂亮当地姑娘往前走的人,是…韦麟。他左手搭在姑娘肩膀上,右手夹着烟,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发出耀眼光泽,脸上是满不在乎的冷漠和笑意。这个人,怎么能把冷漠和笑容同时组合在一张脸上呢。书书望着那张英俊迫人的脸,这个样子的他,既陌生又熟悉,粉丝见面会上她见到的就是这张脸。
书书收回视线,低下头去,阿加疑惑地往后看去,什么人也没有。
*
韦麟是在练琴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他的旧伤复发的越来越频繁。他的右手甚至不能用力,似有无数的细齿在啃噬他的神经,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感蔓延上来,无一不在提醒他极力忘却的过去,他黑暗不堪的想要隐藏埋葬的过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呢。”是一个女人尖叫的嗓音,伴随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韦麟觉得自己受够了,他起身砸了吉他。
“你过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永远喝醉酒的男人,永远醉熏熏的,含糊不清的说话,还有蹲在角落里的男孩,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又被关起来了呢。”
韦麟盯着墙角,那里似乎坐了个小男孩。那个孩子很久以前也喜欢这样沉默的坐着,任凭那醉醺醺的男人用酒瓶砸的他头破血流,现在他依旧这么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的盯着韦麟。
“够了。”韦麟大吼,一把掀掉桌子上所有的茶具。
角落里空无一人,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起身出门,酒精可以安抚他的神经。
他厌恶自己的过往,却最终和那男人一样,走上一模一样的道路,连酗酒都一样。这真他妈是个讽刺。
韦麟来到这座岛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他过得还不错,没有狗仔24小时贴身跟踪,没有那些不知道从哪弄来他号码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歌迷,每天睡到下午醒,去海边散步,去岛上的悬崖看日落,海岛日出是到勒加旅游时候的必看景点,据说相爱的人在一起会得到祝福,但他起不来这么早,所以只有落日可以看,也偶尔去海滩上喝廉价啤酒,他觉得这样子才算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一只生活在聚光灯下被人围观取乐的名贵宠物或者别的什么。可是他不知道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是朝九晚五,是清晨匆匆忙忙跳上挤得像沙丁鱼一样的地铁,是加班到临近午夜再奋力奔跑去赶末班地铁。
一直到手机响起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周过得还不错。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挂掉了这个被标记为“chris”的来电。
手机执着地在一分钟后继续响起,韦麟的手机铃音是乐队出道的第一只单曲,此刻这首歌正以超强的存在感昭显出对方的顽强。韦麟又看了一眼电话,原来自己的歌听多了也会烦。
接通的时候,对面是一个清晰爽朗的声音,“韦?”
“hi,chris,有事?”
“我看了新闻,呃,你最近一切正常吗?”
“小道消息也能信?我最近好的不得了,正在渡假中,一切正常。”他把电话拿开半米,“现在请不要打扰我和美女约会,这样可是会折寿的。”不给对方回复的机会,他就挂掉电话。
他懒得去想对方到底是看了什么新闻,可能不是吸hris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韦麟并不喜欢他,这和他本人是否专业无关,其实以职业技能而言,他无疑是优秀的,但本质上韦麟讨厌所有的心理医生。
一阵海风拂过,吹起落地窗帘前的白纱,韦麟住在最高一层的海景套房,窗外天空澄澈如洗,淡金色的海面上波光凌凌,韦麟盯着水上的点点金光,在阳台上喝掉手中的薰衣草红茶,随手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昂贵的白璧骨瓷杯具就此从桌上滚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夏季早已过去,却不知天气仍然溽热的让人心生烦躁。
他起身去练琴。在他随身携带的必不可少的物件当中,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吉他。
媒体喜欢叫他花花公子,他确实有过那么几个女朋友,两三个或者四五个或者更多,也有过一些露水情缘,他笃定自己会对所爱之人忠诚,但是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他不知道对谁保持忠诚,于是开始了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放飞。八卦小报夸大了这一事实,如果他自我放纵的程度只是一艘普通的客座飞行船,那么无聊小报把它放大到了泰坦战舰的地步。媒体并不关心他的音乐,也不关心他每天花多少时间练琴,大众的乐趣在于窥探**。
是在调音的时候发觉手腕不对劲的,稍有动作便会有阵阵的疼痛感沿着神经直达心脏,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手腕里的那块钢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竭力想忘记的过去。
那种长期挂在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在此刻从他脸上敛去,这是一张极其严肃又极其好看的脸,眉头紧皱,他沉默地坐在温柔和煦的海风里,脚下是骨瓷杯的碎片和断了一根弦的吉他。
*
梁书书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宝石喷泉。
十公里的路程一共花掉她两小时二十五分钟,她回到酒店后,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报了警,前来调查的警察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做完记录之后面带着标准的笑容告诉她:“梁小姐,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我们会找到你的相机的。”
书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应该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相机么。可真是魔幻啊,她心说,同时又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心中因为不能去艾尔岛的隐约失落感,也在此时被对未知的探索和好奇心所代替。
警察走后,她还没见到同伴,又不愿一个人无聊地呆在酒店里,就顺着内岛的方向走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那种变态的走路爱好者。
于是此刻她正坐在岛上最豪华的酒店广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宝石喷泉。按照海岛形状等比例缩小的大理石喷泉,每两分钟将1100加仑的水喷向200英尺的空中,落下的时候水珠五色琳琅,令人目炫,因此得名宝石喷泉。不知为何,她想到鲛人织水为绡,落泪成珠的说法。
在此往东大约十里,就是这座岛上的贫民窟,混乱暴力,而这里,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详和。
有兜售鲜花的本地少女向她走来,少女身量瘦弱手脚细长,小麦色皮肤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夜里也亮如流星,少女纤细的手腕捧着一束花问梁书书要不要,书书冲着她微笑,轻轻摇头。
那少女却不放弃,执着地把花递给她,微笑着用英语夸她漂亮,那是一捧矢车菊,蓝宝石一样耀眼美丽的颜色盛放在少女手中。
书书仍然摇头,深夜里遇见的卖花少女,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她今日才被偷了相机,又丢了租来的自行车,租车的押金是没办法要回来了,她还没工作,而且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半月。
少女作罢,走向下一个客人。
韦麟刚从酒店大堂出来,迎面就有少女捧花而来。他再次出现时,脸上又挂着那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像刚才那个沉默阴戾的人从没存在过一样。
韦麟买下了少女所有剩余的花。他出手大方,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接过少女蓝宝石样的矢车菊,少女忍不住用眼神打量他,在韦麟和她说谢谢时暗自脸红。他身形高大,五官既锋利又俊朗,就算他不是摇滚明星,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是一个非常有本钱的人,韦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梁书书正巧在这个时候回头,这一看,却看见了下午那个小男孩,正在像身边的行人展示他手中的相机,大概是在销账。书书起身,直接奔跑过去,“小鬼,你不要跑。”
她没能追上那个臭小贼,因为跑得太急,她在台阶上撞上了刚才卖花的少女,还连带着她旁边那个年轻人。
在韦麟的视线里,一道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身影,直接朝他撞过来,然后那个人自己摔下去了。
书书揉着膝盖爬起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偷相机的小贼又跑得无影无踪了,她跨过台阶时原本站在一边的人突然走过来了,直接害她摔跤。她抬起头,有一秒钟的失神,一双讥诮的眼睛,冰冷又漠不关心的笑容。
“是你?”
韦麟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大概又是什么奇怪的歌迷。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歌迷偶遇或者制造偶遇,见到偶像欣喜若狂,求合影求签名或者更甚。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很冷静,于是他等着她起身,问他一句,“你是不是韦麟,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韦麟意想的事没有发生,他面前的这个女孩看起来毫无开口跟他搭话的意思,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是个长的相当不错的女人,微卷的浓黑秀发一直垂到手腕,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美好纤细的下颚骨,圆嘟嘟的樱花色泽的嘴唇,五官生的有明艳妩媚之感,却因为眼神里的平静淡然有些凛然端正的气质,整个人似一簇生长在修道院里的还未绽放的玫瑰。
那女孩身上似有神秘的吸引力,让韦麟不禁看了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韦麟尚在奇怪自己怎么会对陌生人这么上心,梁书书已经站起来。其实她对眼前这个摇滚巨星为什么在这里并不太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小贼已经跑掉了。
她起身对着韦麟道歉,脸上是一贯温婉的笑容,毕竟撞到人家了。
她笑起来的那个瞬间,韦麟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无数樱花从树上坠落的声音,有极细微的声响,坠落在他的心上,他的心就此裂开一道缝隙。可是他也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是那样的凛然端正。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他把刚才买下来的矢车菊,一大捧海水样的蓝宝石,全部递给梁书书,“这个给你。”他转身就走了,没有留给给梁书书开口的机会。他觉得这很正常,随手送花给路边认识的美女,又或者随手邀请酒吧里认识的美女喝一杯,他一贯如此。
梁书书捧着他的矢车菊,觉得这个海岛真是魔幻。
而矢车菊的花语是,纤细,优雅,遇见幸福。
安德里是语言人类学的博士,书书和一个本校的社会学系方向的研究生归在他的小组,这一群人之中,属梁书书学历最低,经验最少,在大家说起最新的项目进展时,她便专心听着,并动手记录关键点。
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好记录的,因为大家进展了了,不懂当地方言,没找到突破口,也没办法进行深入的访谈和观察,说是合作,实际上每个人的专业方向也都不一致。讨论结束的时候,安德利叫住书书,把她的相机递给她。
“怎么会在你这里,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梁书书意外非常,把她的惊喜夸大了两分表现出来。
“这里的每个人都被抢过东西,”安德利微笑,右手无意识地叩着桌子,看起来不以为然,“跟警察打交道我都有经验了。”
那跟土人打交道有经验么,梁书书疑惑地想着,难道你也不会说土话?安德利倚靠在小会议室的圆桌边,眼神之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从虚空之中碎裂直接杀进她的听觉神经,“小心啊。”然而她脸上全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对着安德利再三感谢,抱着相机和矢车菊回到自己房间去。
*
韦麟躺在海岛的悬崖上,二十丈高的悬崖下面是不断涌动翻滚的海浪,浪潮冲击岩石发出阵阵尖啸,海风猎猎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卷下去。韦麟一点都不在乎的躺在那里,他手边是在山脚的移动零售摊上的买的薰衣草红茶,也许是用廉价的茶叶配以香精煮制而成。他不喝咖啡,也不喝其他的碳酸饮料,会偶尔地喝一点酒,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茶叶,这听起来有点像个糟老头子的生活习惯吧。
他断绝了网络,所以也不知道此刻网上铺天盖地是他因为嗑|药过量被强制进了戒|毒治疗所的新闻,因此他久未露面。
这是他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刻。傍晚的时候散步来此,他一个人爬上海岛最高处,在海风和海浪组成的奏鸣曲中,慢慢喝完一杯红茶,有时候他会呆的晚一点,留下来看头顶上闪耀的亿万星辰,在这样幽深静谧的黑夜里,一些新的旋律被创造出来。
准备下山时,他看见自山脚下漫步上来的人影,天已经黑了又隔得太远,只能看见那是个模糊纤细的身影。山脚只有一条上山的路,插肩而过的瞬间,韦麟闻到一阵清新又凌冽的暗香,夹杂在海水微腥的湿润气息中,在这薄暮的晚风里,好似无数的樱花倏然飘落,下意识地他反映过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