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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上一两年,咱家的石炭买卖|比现如今还要好。就这样,咱们也能一年买得起一个汴梁城里的院子了,比这汴梁城里一般人家那是强了不知道多少,更别说跟杨柳镇的那些人比。官人,我觉着如今已经很好了,这会儿赚的钱,让咱们安居乐业,抚育孩子,照顾老小,都够了。我不想为了赚更多的钱而担上风险,万一,你跟陆二郎合作了,被他牵扯到官场上的事情里头,那就不只是做买卖亏钱那样简单了。轻则牢狱之灾,重则丢掉性命,要是你有个好歹,这一家子咋办?”
这大概是所有嫁为人妇的像谢二娘这样的小女人都会说出来的话。
谢二娘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爹娘又|宠|爱她,言传身教,教给她的就是他们两夫妻过的日子是幸福的小日子。大富大贵,他们不曾想过,也觉得不可能。与其如此,还不如踏踏实实勤勤恳恳过安稳的日子。这样的小民之家,尤其强调要安稳,不惹事生非,回避任何一种风险,让整个家庭一直保持一种安稳的状态,家人可以和睦度日。谢乙的做事原则便是不结交官吏,也不往来匪类,潜移默化的,谢二娘当然也认为一个家庭要安稳和睦就要像她爹那样做。
恰恰,这个提出要跟顺娘合作的陆二郎一下子两样都占全了。在谢二娘的心里,他就是个类似于匪类的坏人,原先在杨柳镇,他在包括陆家人心里就是个跟那些无赖泼皮混在一起的不|良少年,后来,进城去踢蹴鞠抱京城里权贵的大|腿,可是那给众人的印象也还是不好。主要是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有行事不着调的风格没有任何改变,让谢二娘记忆深刻的就是陆二郎纠|缠大嫂齐氏的事情。大嫂已经明确拒绝他了,可他还在胡搅蛮缠,谢二娘想,不怪大嫂看不上她,是个女人估计都不会看上这么个浪荡子。这都不说了,这一次回娘家,陆二郎上自己家去讹诈了爹娘五十贯,尽管她爹娘不承认,但是谢二娘却敢肯定,这让她对陆二郎的印象就更加不好了,在心里把陆二郎直接跟匪类挂了钩。
再有,陆全这一次帮着顺娘拓展的销售石炭的渠道都是跟京中权贵相关的,顺娘方才也说了,陆全现如今抱上了十三团练的大|腿,而这个濮王的第十三子以后既有可能会当上皇帝。要是真得濮王的十三子当上了皇帝,陆全就会因为是他的身边的亲信而飞黄腾达当上大官。顺娘要是跟他合作了,不是就会被牵扯进官场里面去了吗?陆全做了官,不出事还好,顺娘会因为跟他合作赚大钱,成为京城里面的顶级富豪,可要是陆全出事了,作为跟他合作的顺娘,不是也会跟着倒霉吗?
顺娘要是倒霉了,她这个爱顺娘的人不得伤心死么,还有,要是她们抱养了孩子,孩子们失去了顺娘这个名义上的爹,他们又该怎么办?另外的喜家人,还有算是个老人的婆婆,以及守寡的大嫂,还有大嫂的两个孩子。这一家妇孺,能够承受得住顺娘出事的打击吗?说起钱财,谁不爱,可是要是这大的财富会有让喜家这条平稳行驶的小船翻覆的危险,说什么谢二娘也是不愿意的。
跟陆全合作这件事简直违背了谢二娘一直以来认同的谢家处事的原则,她坚决反对也就是情理中事了。
顺娘听了谢二娘的话之后,摸了摸鼻子,道:“娘子说得有理,可是你可曾想过我对你说的另一层担心,那就是即便咱们谨小慎微的做买卖,可这汴梁城里还是有人会为难咱们,咱们没权没势的又该怎么跟人家斗呢?毕竟这里不是杨柳镇,厉害的角色多了去了。若是跟陆全合作有可能被牵连到风波里面的话,那不跟陆全合作似乎也有另一种可能遭遇危险,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有可能让咱们喜家失去安稳富足的日子。除非,咱们退一步回到杨柳镇去,又或者再退一步回到喜家庄去。昨日我跟陆全相见之后,也想了许多,这会儿听你说这许多后,我想问你,也是问我,人一辈子是不是就该一退再退呢?一直退无可退?还有啊,你可曾想过,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即便你退到深山老林里面,为了生存也得跟财狼虎豹,也得跟雨雪酷暑相争?”
“……”听了顺娘的话之后,谢二娘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了,她只觉顺娘方才问自己的那些话,她根本想不出理由来反驳。而且她还觉得要是反对不了顺娘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意味着顺娘想要跟陆全合作的可能比较大呢。
但是,陆全这个人太不靠谱了,她从心里讨厌他,总觉得他会给喜家带来危险,远比他给喜家带来富贵更多,再加上她根本就不稀罕大富贵,只想要小富即安。
她扑进了顺娘的怀里,紧紧抱着顺娘,恳求顺娘别跟陆全合作,她说自己觉得陆全不可靠,她说自己不想要大富贵,就算顺娘有朝一日回庄子上种地,她也不怕吃苦,愿意跟顺娘一起。
顺娘心下感动,轻抚着她的背,沉吟道:“咱们再好好想一想,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来,好不好?”
谢二娘听出了顺娘的犹豫,越发将她抱紧了,轻声说好。
……
吃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顺娘同样把昨天陆全来找自己说合作的事情对老娘和嫂子说了,她同样提及了陆全现在服侍的那位主子将来贵不可言,以及陆全将来有可能飞黄腾达做大官。
刘氏听了,连饭也不吃了,扯着顺娘的衣袖问她,是不是以后陆全的官比那个曹侍郎还大。
顺娘点头:“极有可能。”
刘氏瞬间睁大了眼,接着转脸看向齐氏,大声道:“你听听,陆二郎以后要做比曹侍郎还大的官哩!你若是改嫁了,嫁给他,可是要做诰命的。你就舍得不做这诰命夫人,在喜家守寡?要真是这样,也是傻到家了。”
齐氏咬唇低下头,捧着碗,僵住了。
顺娘看出了齐氏的尴尬和忐忑,便对老娘说:“娘,我问你跟不跟陆二郎合作,你怎么扯到嫂嫂身上去了。嫂嫂不是早说过,不愿意嫁人,要在喜家守着的么?还有,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婆婆要上赶着把家里守寡的媳妇嫁出去的吧?”
刘氏便说自己这是为了齐氏好,自己可是天底下最开明的婆婆,不会拘着守寡的媳妇不嫁人的,更何况嫁给陆二郎那么个前途大好的男子。齐氏嫁了去,可成以后也是官家的衙内呢,这身份贵重,以后可成不管是做官还是娶媳妇,都容易些。
她这样一说,顺娘抚额,觉得自己这个老娘真是会想,居然想到了嫂嫂嫁给要做官的陆全之后,可成就会跟着成了衙内了……
然而听在齐氏和谢二娘的耳朵里,却是觉得刘氏说的不是不可能,齐氏呢,甚至头一次有了一种想法。这想法和她之前想过的,一直在喜家守寡看着一双儿女长大,还有等着一双儿女长大后去跟齐氏一起生活的想法一起并列成为了第三种可能的选择。
她一直认定,在她的生命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她的一双儿女,其次是顺娘,最后才是她自己。
要是陆全真得当了大官,她要是嫁给了陆全,一双儿女因此会改变身份,成为做官人家的衙内和小娘子,甚至可成能够做官,慧儿能够嫁给权贵之家的郎君做娘子,她觉得自己这娘才是好娘。孩子们获得幸福,就相当于她自己获得幸福。
“娘,咱们先别说嫂嫂改嫁的话,我就想问你一句,你觉着孩儿是否该跟那陆二郎合作一起做买卖?”顺娘阻止了老娘在那什么可成做衙内的话题上展开之后继续问刘氏。
刘氏立马说她当然觉得顺娘该跟陆全合作,发大财,以后在这汴梁城里横着走,没人敢招惹喜家人。至于要是跟陆全合作了,有可能会遭遇到什么官场的不测带累顺娘和喜家倒霉,她觉得那完全是想得太远,比方才顺娘说自己想着齐氏嫁给陆全后可成做衙内还要远。就好比一个人见到了一张烙饼,若是不吃在嘴里根本就不晓得这饼子是咸的还是甜的,还是先吃了再说吧。
对于便宜娘说出这样的话来顺娘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刘氏爱钱,而且是执着的爱钱,觉得钱越多越好。眼里只有钱的人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到那横财之后的危险。然而她那吃饼的比喻尽管粗俗,可也不是没道理,人生本就不可预测,谁都不晓得下一个路口你会遇到什么。悲观者或者会看到危险,乐观者就会看到机会,然而折中者会是混得最好的人,这大概也是圣人一直提倡中庸之道的原因吧。
尽量走得稳当,大胆进取,将风险控制在最小程度,多看几步,折中者应该会这么干。
顺娘这个穿越者呢,想做折中者,在悲观者和乐观者之外的第三种人。
接下来她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下嫂子的意见,齐氏果然说她无法发表意见,因为她什么都不懂,但她强调了一点儿,无论顺娘做什么选择,她都选择支持顺娘。这些事情,顺娘拿主意就行了,她相信顺娘比所有人都聪明,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