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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三姨太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差人来说就快到城门口了,他不得去迎接啊!
“陆小姐真不巧,奴才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能陪您找风筝了,让这小子来,他定会给小姐找到的。”门房说完也不等婳映回答,就急溜溜地走了。
小婳映乐得不用跟这个讨厌的人说话。
尉洪筹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位美丽而且还是心地善良的官家小姐。
“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是来找风筝的,找到了就回去了。”华梅看不过去,这穷小子竟然还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家小姐。
早已习惯别人的冷嘲热讽,此刻华梅不好的态度,尉洪筹也没放在心里,他现在只是希望可以帮陆小姐将风筝寻回来。
“这间院子不大,要找个风筝很容易,小姐在这里稍等,我四处看看。”这话他是对着婳映说出来的。
小婳映非常有礼貌的说,“麻烦你了。”
“不,不,不麻烦。”尉洪筹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小姐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懵在当下,一步不后退,赶紧去找风筝。
华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屑道:“小姐你看看他,穷小子就是穷小子,连句话也说不完整。”
小婳映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她怎么可以如此看轻一个人呢,人再穷,也有自己的尊严,更何况小婳映认定他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尉洪筹就兴冲冲地跑回来了,语气中还有难掩的高兴,“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风筝?”
他刚做活时,手上还染着污泥,这会儿风筝被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上。
华梅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了,他都把风筝弄脏了,可婳映忙制止了她,“没错就是我的风筝。”
尉洪筹有些犹豫,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这风筝吧,“刚才把它从树枝上拿下来时,这里有点破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修补,马上就能给你弄好。”他忙补了一句,生怕她不高兴。
他当真是热心的好人,小婳映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咕……”
“咦?”这是什么声音?
他面庞黝黑,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其实红了脸,尴尬地挠着头,他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出丑的,可是,可是他确实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而且还干了这么多的活儿。
小婳映看他这样,心中已是明了,再看他周围身处的环境,她突然间有些不忍心让他受这般苦,也已经在心里认定,他在这里一定过得很不好。
就冲他帮自己将风筝找回来了,也不能让他这么辛苦。
“华梅,我记得娇姨说过等会儿回来找我的,你快回去看看,帮我拖住她,我这风筝还要修补呢。”
一听娇姨,华梅的身子立马一抖,也不顾这会儿小姐将她故意支走是为什么,“那小姐你可要快些,奴婢,就先回府了。”
“小姐还有什么事?”看她故意将身边的丫鬟支走,应该是还有事才对。
小婳映倒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道:“我的风筝还破着呢,你刚才可是说要帮我补回来的,我真的很喜欢它的呢!是我娘给我的。”
尉洪筹听着她的话,丝毫不觉得她尖酸刻薄,反而还觉得她娇憨可爱,“我去找点浆糊过来,一下子就能补好。”
“行,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小婳映见他走出院子之后,随意地走了走,只有两个屋子,屋子后面还有一大块菜地,一口水井,一颗大树,就只有这些,没什么人气,生活着实有些清苦,他才只是个少年啊,这个宅子里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她毕竟涉世未深,人间疾苦她又懂得多少,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想哭。
尉洪筹回来时,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门口,眼睛似乎有些红,他无措地握着从管家爷爷那里拿来的浆糊,“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婳映吸吸鼻子,“才没有,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这单纯的小丫头果然不适合说谎,但尉洪筹也不点破她,“我已经把浆糊拿来,小姐在一旁等等。”
“恩”
尉洪筹搬来一张桌子,洗过手之后,将风筝飞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补。
小婳映在一旁也看得专注,随口问道:“你是一直都在这里干活吗?”
“对,一直在这里,也住在这里。”尉洪筹嘴上应着,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
“我刚才听见了,你没有吃饭对不对,是不是那些人不给你饭吃?他们真坏!”
尉洪筹突然抬头看她,她说话真的很坦白,率真,他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忍不住心里怀疑,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他们这样对我,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只要我干完这些活儿,就会有晚饭吃。”在这里干活,其实没什么人会过来,他也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当个无足轻重的人。
“小姐,你看这风筝补得怎么样?”
他干活儿很快,而且细致,小婳映将风筝拿在眼前,眉眼弯弯,好不开心的模样。
“真是神了,竟然看不出一点破了的痕迹,你好厉害!”小婳映丝毫不吝啬夸赞。
倒是尉洪筹,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你是真的好厉害,他们都没有发现,以后你每天这个时辰都在这里等好吗?我把好吃的给你。”小婳映突然说道。
以前,他不是没有碰到过宅子里得父亲宠爱的孩子,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以戏耍他为乐趣。可每次,他都会沉默以对,时间已久,他们也觉得他无趣了,就再也不来戏弄。
再看他如今,什么也没有,别人能图他什么,所以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儿,善良得让他只想放在心口上疼。
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他永远都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他不屑于别人的施舍,因为他有手有脚,可以靠体力干活,但面前的小女孩儿,似乎懂他一般,看到他身处的环境,并没有觉得他可怜,而是心疼。
对,从她的眼睛里,尉洪筹看到了心疼,这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而已,她却不管不顾地要对他好,他怎么能拒绝。
“好”
小婳映咧着嘴笑,笑意越发的深,“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哦,我该回去了,以后我们就约在这个时辰哦。”
尉洪筹没有挽留她,因为他不敢说出口,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没过多久,他当真听到了从墙那头传来的声音,“你在吗?”
“在,在”尉洪筹按捺下心头的那股激动。
“刚才都忘记问了,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喂喂喂地叫你吧。”
尉洪筹听着她柔和的嗓音,觉得整个人都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靠着墙根坐下,“为叫尉洪筹,小姐。”
“我叫陆婳映。”
“我知道小姐。”隔壁陆大人家的千金,他多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初见时,会给他这么多的震撼。
“我把东西给你扔过去,你可要接住了。”
“好”
小婳映在墙那头退后了几步,她才十岁,力气也不大,扔了几次才将小包裹扔出墙头。
尉洪筹靠着墙壁,听着那头的声音,似乎可以想象到她在那头会是个什么样子,嘴角温和,突然被一个布包砸中脑袋,又滚落到怀里,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是一块手绢,上头还绣着一些花,看这手工还稍显稚嫩,尉洪筹却知道,这就是小姐的,因为刚才他蹲着身子修补风筝时,正好看到她袖口露出来的一个角落,原来就是这块手绢。
他小心地将手绢展开,里头放着好几块点心,“多谢小姐,东西我已经接到。”
小婳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大事一般,非常的满足,整个人都活泼不少,“那就好,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你一定要吃饱,我该回去了。”
尉洪筹一听她要走,赶紧叫住她,或许是因为隔了一堵墙,他比面对她时,多了些勇气,“小姐请等等,我要怎么把这块手绢还给你?”
手绢?小婳映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又马上想起来,他根本看不到,“不用还了,你可是帮我补了风筝呢,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走了。”
虽然她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尉洪筹还是将手绢拿出来,放在清水里洗了又洗,看着白白的手绢上点缀着小小的花朵,他宝贝似地放进一个木盒子里。
干完这些事之后,尉洪筹这才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甜,真甜,简直要甜到他心里头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尉洪筹觉得自己似乎是菜在棉花上一般,所发生的一切,几乎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
小婳映遵守着自己的约定,每天把存下来的点心都给他,偶尔会因为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整个人烦透了,而跟他隔着一堵墙聊上几句,后来在他的一些言辞间,小婳映知道了他想去学堂的愿望,但他家里人却不愿意送他去学堂,于是乎她每次给他点心时,都会放上几本书。
尉洪筹每天盼望着傍晚的来临,这样,他就可以跟小姐说上几句话,虽然不能见面,可只要能够听到小姐的声音,他便知足了。
春去秋来,过了五个寒暑,婳映也从那次去尉宅拿回风筝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官家女子不能与外姓男子过多接触,她记着这句话,而尉洪筹也不敢逾越这条界限,他们仅仅是靠着这堵墙,偶尔说些话。
“你最近怎么样?”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了,平日里教导她的嬷嬷没少让她练习礼仪,可这会儿私下里没人,她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席地而坐,背靠着墙。
婳映忍不住想,要是嬷嬷看到了,应该会气得不行吧。可是,这样的时光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现在她就告诉自己,纵容自己最后一次。
“多谢小姐关心,我最近还好,只是管家爷爷离世之后,我确实在这里少了个陪我说话的人。”
“那现在新来的管家对你好吗?”这五年来他们虽未曾见面,但是那种默契,却好像是不经意间产生的,连婳映自己都觉得奇怪,但这种默契又让她觉得无法忽视。
尉洪筹背靠着墙壁,嘴角清冷一笑,“新管家就是以前的那位门房。”
“啊?”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尉洪筹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婳映忆起当年见那个门房的场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讨厌他的眼睛,虽然只是见过一次面,可总觉得他好讨厌。”
尉洪筹微微一笑,“恩,小姐的想法跟我竟然是一样的,我也讨厌他。”
“那他会欺负你吗?”
“我不去招惹他自然没事。”更何况现如今我也无需再依附于尉家,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小姐,我怕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能同小姐说话了。
但这样的话,他永远只敢放在心里,他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卑微的爱着小姐,小姐是如此耀眼夺目,而他不过是尉老爷与丫鬟生的私生子,而他的母亲也在生他时难产走了,这样天擦地别的身份,他怎么敢奢望得到小姐的另眼相看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婳映先开了口, “以后我或许不能再给你带吃的了。”
“怎么了,小姐要离开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尉洪筹的话里有难掩的焦急,他不怕以后没有东西吃,他也能自己赚钱,所以他担心的是,以后见不到小姐了。
“爹娘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已经挑好了日子,我接下来可就要被关在绣楼里专心绣嫁衣了,不能再像现在这么自由了。”
关于婚事,婳映始终身不由己,不管爹娘如何疼爱她,可如今还不是要将她嫁与一个没见过一面的男人。
她渴望自由,从小就渴望有一天可以飞离这深宅大院,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可她知道,不管她如何反对,终究抵不过‘在家从父’这四个字。
尉洪筹觉得心口猛地一疼,终于还是来了吗!
这些年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与小姐单独相处的时光,却忘记了,小姐她及笄之后,还是要嫁人的。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背靠着墙,尉洪筹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过了许久,他从不奢望跟小姐会有未来,因为他清楚不能给小姐富贵的生活。
过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事?”
“明晚子时,可否在此一叙?”
作为从小受礼教熏陶的女子,是不该接受这样的邀约,但是此时此刻,婳映竟然就答应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时辰不早了,小姐快些回去休息吧,别忘记明晚子时。”
“好”
墙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尉洪筹闭上眼,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告示,或许等小姐出嫁之后,战场就是自己的归宿。
第二天夜里,婳映如约而至,站在墙角处喊了好几声,却不见那边有人回应。
其实尉洪筹傍晚开始,就一直等在此处,直到子时。
这是第一次,尉洪筹在她面前做了越规的行为,在墙那头,他听着她的声音,忍了五年,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翻过这道墙,在她的面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