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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午间饭点的时候陈简开车回了公寓小区。她把车停进车库,上楼开门。客厅内,窗帘被拉死,阳光被严严实实阻隔在外,几近暗无天日。
电视机屏幕冷光幽幽,静音。水族箱发出水流声,空调在嗡嗡制冷。
陈简瞟了一眼电视,上面播放着《猫与老鼠》。
她把视线投向沙发正中那个背部直挺、长腿窄腰的女人。女人有着一张亚洲面孔,不甚美,却很有特点,长眼细眉。
陈简开口:“尾莲,我想你想得胃痛了。”
女人视线未移,平静地戳破她,“你只是饿了。”
陈简见被戳穿,并不恼,反而从善如流:“尾莲,我要吃寿司。”
女人站起来,说:“好。”
尾莲只做最简单的寿司,用最好的材料。
最好的越光米放入水中,反复搓洗,表面的淀粉不见了,变得粒粒分明。接着沥干、用牛奶泡发,焖煮。电饭煲被揭开了,米香混合奶香腾出来,味淋和米醋浇进去,粘稠的饭被快速搅拌,兜上纱布,晾置降温,被铺开,放上材料,手伸过去,开始捏制。
她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吃寿司。
陈简咬了一口,米粒温暖,莹润通透,有点黏,很有劲道,寿司的形状美好,外部紧.致,吃在口中有一种突然散开的崩裂感。
这一刻,她几乎产生了一种名为幸福的错觉。于是陈简转过头说:“尾莲,我感觉我要爱上你了。”
尾莲依旧看着没有声音的电视屏幕。
“你不会,”尾莲说。
她当然不会。
第一次见到尾莲,陈简已经七岁了。
三年来,她从未离开基地附近之外的地方。她是一只小小的困兽。
那是正月打彩的日子,七岁的陈简坐在涓流旁硕大的石块上。她看到视线远方奇绝的山水,翠竹林、起伏的吊脚楼。她抬头,仰起小小的脸。那天空可真是蓝呀,蓝澄澄的。
可再蓝又有什么用呢?
她终究长不出一双翅膀。
她舔舔唇,想:云也是白的,会不会很甜呢?
她几乎再记不起棉花糖的味道了。
紧接着她听到喜气洋洋的声音,远远的,红色的欢腾的队伍,抬着轿子,后面跟着抬头吹东西的人,那声音吵吵闹闹的,却欢喜的很。红色的队伍,像红色的细流,从窄窄的山路上淌过去。
恩一出现在她身后。
于是她问:“那是什么?”她手指过去。
“打彩。”恩一回。
她并不看他,继续问:“打彩是什么?”
“男女结婚。”他说。
“结婚是什么?”
似乎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身后久久没有声音。于是七岁的陈简回过头,看到冷风飒飒里恩一清隽的脸,看到他黑色的头发,单薄的肩膀。
她又问了一遍:“结婚是什么?”
他终于回了:“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一起。”
“天天在一起吗?”
“对。”
她低下黑色的小小的头颅,喃喃,“天天在一起。”接着她又抬头,那是一双孩童的忧郁的眼,她问:“所以我们结婚了对吗?”
恩一笑了。
她问:“你为什么笑?”
恩一依旧在笑。冷风把他的脸冻得更白了,他有一双黑亮的眼。他在对她笑。
她颇有些恼:“有什么好笑!”
他笑得更厉害了。然后他说:“对,小十七,我们结婚了。”紧接着他在她身旁坐下,并未看向她,恩一说:“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陈简没说话,风刺着她的鼻子和眼睛。她抬眼看他,看到他风中的侧脸,黑色短发。他有着所有十几岁少年无害平和的外表。
“我们是共生关系。”他说。
七岁的陈简问:“山的那边是什么?”
“城市。”他回。
“城市的那边呢?”
“平原。”
“平原再向上呢,最上面呢?”
“漠河。”
“漠河是什么?”
“我们国家最北边的地方。”
“那最南的地方呢?”她继续问。
他很快回答:“海洋。”
“海洋是什么样子的?”
“很大,很蓝。”
“比长江还要大吗?”
“对,比长江还要大,海洋是最大最美的。”
七岁的陈简荡着两只脚,她用孩童的声音硬声道:“我不信,长江才是最大最好看的。”
他说:“不骗你。”他又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长江才是最大最好看的。”她气鼓鼓地说。
于是恩一笑了,他笑起来有种莫名的孩子气。他说:“好,长江才是最大最好看的。”
七岁的陈简垂下眼,看着厚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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